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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你怎么来了？”裴承尘脸色瞬间阴下来，将猫放到地上起身，侧身，像是对待桌上被他吃了一半的蛋糕那样对待裴以迈，不屑，随意。
裴以迈沉默走入，背身将带的饭放到蛋糕一旁。
“哑巴了？”裴承尘语气不耐烦。
自裴以迈高中毕业起他们便很少见面，但每次也算客气，这次怎么如同不认识一样，连个正脸都没有，惹得他胸口一阵怒火。
裴以迈转身望向他，审视犯人一般眼神锋利，无情又厌恶。
审判得裴承尘心虚移开眼睛，脾气也消失殆尽，声音弱下去，只无所谓吐了一句：“没大没小的。”
“我让他来的，”薛千书立即解围，怕裴以迈忍不住说出来，只好指着那堆快递盒子转移话题，“店里活多，我忙不过来，你要是抽开身也留下来帮帮我？”
裴承尘嫌弃看了看那些箱子和地上掉落的木屑，正好手机响起，给了他一个逃脱的理由。
他举起手机晃了晃，“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让他帮忙，实在不行招几个人弄弄，非要自己动手干嘛。”
插着兜要离开，被裴以迈稳而冷的声音拦住，“这些，带走。”
空气突然不流通，裴承尘蹙眉望了望向她，薛千书这会儿也不再救场，裴以迈爱干净，他这吃得乱七八糟还不整理，裴以迈生气也合理。
见求助无果，裴承尘耸耸肩作罢，拿起抽了两张纸将桌面掉落的奶油擦拭干净，扔进袋子拎起在裴以迈眼前晃一晃，走到门口远远扔进垃圾桶，回脸挑衅裴以迈，却在按下接听键后扬起笑容，一身轻松转回去，驾车离开。
闲杂人等离去，店内的空气这才开始流通，氛围也轻松下来，裴以迈脱下外套挂到椅子后方。
刚刚他的样子让薛千书看得很开心，加上已经成功组装好一个书架，情绪总算恢复，便带着笑问：“干嘛跟他生气？以后还得相处呢。”
“不需要，先吃饭吧。”裴以迈语气轻下来，背过身拿出一盒千层蛋糕和保温饭盒，打开盖子。
饭菜香味随空调气流快速在房间内扩散，加上心情好了不少，轻松将她食欲勾引，薛千书吸吸鼻子，“你做的？闻起来就很好吃。”
“吴妈做的。”裴以迈回。
吴妈是裴以迈别墅里请的阿姨。
“正好饿了，那就先吃饭。”，她拍掉手上灰尘握拳锤了锤腿起身。
盘坐了半天，这会儿整条腿像是一群蚂蚁爬过，刺挠得慌。
只是还没站直她突然两眼发黑，身体找不到平衡趔趄一下，幸好裴以迈眼疾手快两步赶到她左侧抓着她手腕才免得摔到地上。
“怎么？”他蹙眉问。
“没事，只是蹲太久两眼发黑，低血糖犯了，我缓缓就好。”
薛千书虚咪着眼睛朝裴以迈挤出一个笑让他不用担心，裴以迈便不再提新的问题，就轻扶着她手臂静静等候。
-
本漆黑的视线慢慢明朗，连带来的是蓝色衬衣解开两颗纽扣而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因不安而游动的喉结。
清晰呈现在薛千书鼻尖十厘米处。
还有那双深邃朗目，带着担忧和心疼，毫无遗漏落在她脸上，却在第二次眨眼后消失殆尽，她看得眉头一皱，以为是幻觉。
裴以迈松开手往后退到正常社交距离，低头解开手腕衬衣扣子慢慢将袖子折叠，义正言辞说：“嗯，下次不要忘记吃饭了。”
像是在命令助理给他发一份资料。
“好…”薛千书也下意识站直答应，还以为就是她该做的那样，说完自己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怪裴家忌惮他，裴以迈确实无意中散发着领导人的威严。
裴以迈俨然也意识到这个情况，悄悄整理一下喉咙，轻哼一声。
她将双手摊开，同邻家弟弟商量的语气说：“我先去洗手，你坐那儿吃着等我一会儿。”
没等他回应便转身离开，再返回来时裴以迈站在桌子一旁等候，见她走近便拖动拉开椅子，等她坐下他才跟着坐好。
“这么拘谨干嘛？又不是在老家。”
循规蹈矩怪累的，不符合他的年龄，也不符合他们的相处模式。
这是裴家的模式，儿时裴以迈永远是最后入座，但只要去了薛家，裴以迈就可以坐在她旁边，自由享受桌上任何一道菜。
只是她不理解，即便如此，裴以迈都很少主动去薛家，她还以为是自己对他不好了。
薛千书拿起筷子，桌上菜肴排骨青菜海鲜一应俱全，还有一份清汤，应该是裴以迈交代了吴妈做的，都是她爱吃的口味。
她夹起一块排骨放到裴以迈碗里，“快吃吧，你也累一天了。”
裴以迈点点头却依旧没动手，等她吃了之后才夹起那块肉慢慢往嘴里送，眼睛打量着一堆没合好的木板。
“这些都要弄吗？”他问。
“嗯，很快的，我现在已经有经验了。”
大概是饿到头了，这句话结束她便埋头吃得津津有味，裴以迈也没再问，一顿饭就这么快速扫完。
正一起整理，困意爬上脑子，薛千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先送你回去。”裴以迈将蛋糕打开，移动到她跟前，顺手拿过她手里的空饭盒。
“我再弄一会儿，律所应该还有事要忙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她打哈欠回着。
眼皮愣是没办法全部睁开，本来宿醉就困，加上吃饱喝足，惹得她眼泪直流。
“不急，休息一会儿再弄。”裴以迈递来勺子，她只是接过，没有吃蛋糕的念头，只想眯一会儿。
将勺子放回蛋糕上，靠着靠背伸了个懒腰，顺口回：“今晚再弄两个，剩下的明天弄。”
“嗯。”
裴以迈收拾好桌面出去扔垃圾，返回的时候她已经靠着椅子闭上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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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睁开眼时，大厅里面已摆好三个书架，裴以迈侧身坐在她原本的位置准备组装第四个架子，蛋挞卷着尾巴乖乖坐在他一旁，监工。
裴以迈神色凝重，小心翼翼搬动木板，再谨慎对比螺丝，像是进行什么伟大工程一样投入，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已经醒了。
他手指沾上灰尘，露出的半截手腕因运动附上大片青筋，和干净的脸颊形成了巨大反差。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他们第一次见时他就是坐在地上的，刚六岁，比同龄人瘦小，衣服皱巴巴坐在裴家客厅地板上，满眼失落。旁边是穿金戴银的裴奶奶，不看他一眼，甚至厌恶。
她跑去蹲在裴以迈一边，问他叫什么名字，给了他口袋里唯一的一颗棒棒糖，他没接过，也不回答。
九岁的裴承尘被佣人簇拥着从楼上下来，跑快了还有人喊着小少爷慢点别摔着了，裴承尘跑来拽走她，还吃掉了那颗糖。
那个画面的残忍程度，在她长大后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视线模糊。
“做噩梦了？”前方传来裴以迈细声询问，她才发现自己果然又要落泪了。
“也不算。”薛千书吸吸鼻子，大概是怕自己着凉，裴以迈给她盖了他的大衣。
裴以迈明明很乖，为什么余恋总说裴以迈很吓人呢…薛千书忍不住哼笑。
看一眼手腕，已经晚上九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怎么没叫我？”
“你也才睡没多久。”裴以迈回着，手上也没停下来。
她坐起来伸伸懒腰，将衣服叠好挂回椅子靠背，走到裴以迈旁边抱起蛋挞，对着弄好摆在一旁的几个书架惊讶：“你这么快就弄好了？”
两个小时把她今晚的计划全搞定了。
“嗯，你分类好之后就很快了。”裴以迈点头，跟着扫了一眼那几个书架。
“我明天过来再弄一弄就行，你就别管了。”看着那本该矜贵的手已经没有多少干净之处，她都有些于心不忍。
把他手腕上跟着一起吃苦的百达翡丽卖了，早就能把这店弄好了，要是划花了，这生意可不值得。
薛千书拍拍他肩膀制止，“去洗洗手，今天先到这儿了。”
“好。”裴以迈将手上的板子合上，整理好，起身，她这才看见他额头的细汗。
小小一片，微微挂在稍微远一点就看不到的绒毛上，裴以迈皮肤很好，正常人都不相信这样一张脸是干活长大的，如果她不是亲眼所见的话…
带着隐隐心疼，薛千书叹息一声，掏出纸巾给他擦拭掉，“又不赶时间，完不成还有明天后天呢，你急什么。”
“习惯了。”裴以迈朝向另一边拍掉手上灰尘，指了指后方，示意要离开去洗漱。
她收回手点点头，趁这个时间间隙装好猫包，回到桌子旁穿上外套才发现，裴以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蛋糕连同包装袋子都密封好了。
打开看一眼，旁边落了灰，里面干干净净，应当是他开工前就弄好了。
就在她耳边都没有将她吵醒，是睡得太死了吗？薛千书无奈笑了笑，拿起他的大衣站到门口等着。
裴以迈一边将袖子弄下来扣着扣子一边走到她旁边，接过大衣穿上，理了理围巾。
“别，你戴着吧，”薛千书率先开口，每次他将围巾叠细一层就是要给她戴上了，赶紧拒绝：“我家都有好几条你的围巾了，而且这儿离你停车的位置就几步路。”
裴以迈停了一下，打开围巾，随意挂到脖子上，“好，走吧。”
反身关灯和空调，再弯腰接过她手里的猫包跟饭盒，朝门口的黑色迈巴赫走去。
唯独留了蛋糕在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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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嫌，裴以迈极少一个人去她家里，现在也是。
家楼下，四周安安静静，周边的路灯倒是明亮，如同他们因顾忌而远离的动作那样敞亮。
裴以迈只是将猫包递给她，并无下车之意说：“明天我没有时间过去书店。”
薛千书接过，生硬挤出笑容，“知道，你也有自己的工作，而且你真的不用担心，关于裴承尘我早就习惯了，真的不伤心，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说服自己。”
她写了无数人的爱情，里面全是她对恋爱的向往。如果她没见过那画面，她或许可以蒙住双眼哄着自己笨拙过一辈子，可她看见了，裴承尘已经将她吊着的最后一口气放掉了…
“千书。”裴以迈声音沙哑。
薛千书抬眼，黑夜里的裴以迈眼尾拖着一缕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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