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

作者:山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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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破釜6


      顾长俞闻言,心中就如一池子水,被人拿着树枝在上面来回拨弄,本身再静也平不了这番涟漪。

      赵熙政看向顾长俞,好似在探究他的神色,却没能从那张面孔上掘出一丝变化来,只能移开视线,对黄佑棠道:“顺王的事,朕命你们与锦衣卫共审,可有什么进展?”

      黄佑棠便道:“陛下,用过刑了,顺王不肯说。”

      赵熙政果然抬眉,“不管他说不说,这欺君之罪他是都犯下了。顾长俞,此次你虽说是无心,可为何要故作伤痛欺瞒顺王,让顺王来欺瞒朕?”

      秦彦哪知在顾长俞走前还有这一出,一听赵熙政的话,他们当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应是顾长俞在走前不知如何跟顺王交代,使他不要和别人乱说,就编了这么个谎话来。可转念一想,顾长俞为了父亲的事而奔走,走前既命那张琮前去御前禀告,就不在乎顺王乱说什么了。若是这般,那他为何故意演这么一出?

      难道还有什么细节,是他隐瞒没说的?秦彦这么想,赵熙政自然也这么想。且当时顾长俞做这一出戏时,章煊也在旁边,这一点是章煊已证实的,并非林舟渡乱说。所以赵熙政疑心,直直凝着顾长俞。

      顾长俞跪在地上,将自己衣领稍稍扯开,露出肩胛处一处旧伤,那伤还包着纱布,纱布外有一些渗血,“陛下,臣肩上这处旧伤,是今年九月初与查几的最后一役中,被查几弯刀所伤。当时庸州连日暴雨,臣的伤口迟迟好不了,又因找不到郎中而耽搁了治疗。那日在清和台,臣不小心使得伤口开裂,血流不止,这才与顺王这么一说,自己出去找了郎中。

      只是不想臣尚未出清和台之时,张琮就找上了臣,臣心慌之中,也顾不得肩上的伤了,只得匆匆吩咐了张琮,自己策马赶往沚罗,却不想此事是骗局,臣在沚罗被关入地窖后,与里面查几人搏斗时再次受伤。好在后来东厂的人及时赶到,臣才被放出。”

      这么一说,合情合理,赵熙政本不曾想,顾长俞的伤竟是真事。既是这般,他就又作怒态,骂了秦彦等人几句,眼尾余光又不免扫见安弘赟,脑中自然而然就又浮现出当初安弘赟的那番话,心下又是沉了沉。

      他又对顾长俞道:“此次委屈你了,只是还有一事朕不明白,你的兵马司指挥使牙牌怎就到了顺王手里?”

      顾南豫早已奉命平身,他顿时眼阔微缩,眸中稍动。顾长俞一听,忙向腰间看去,又翻找了一下衣襟,最后果然不见了兵马司那牙牌,只剩一块侯爵金印。

      顾长俞只得再次跪下,请罪道:“陛下恕罪,臣走时匆忙,未曾注意丢了牙牌。陛下方才说,臣的牙牌在顺王手里,不知是为何?”

      赵熙政就道:“你走后,长宁街上出了烧杀抢掠的乱子,兵马司未能及时赶到,齐王在顺王身上意外发现你的牙牌,这才持去兵马司调令众员。朕问你,顺王是如何拿到你的牙牌的,你可有印象?”

      顾长俞细细思索,却也只得道:“陛下恕罪,臣实在不知。陛下审顺王,便是因为此事?”

      赵熙政没有多说,简单回应了一声:“正是,长宁街上死了百姓,此事重大,就算你当时在场,身上没有牙牌,也是麻烦事。顺王不肯说,朕只能问你。”

      在大聿朝,凡有特殊调令,长官必需出示牙牌。这是因为有时上令下传有时效,朝廷若要抓什么人去,必将先收了他的牙牌,以免此人在关头作乱。

      顾长俞说不出话来,面色却稍有不虞。赵熙政看在眼里,又问周镇察:“镇察,顺王在你诏狱中,都什么都不肯说么?”

      周镇察就道:“是,顺王体弱,这两日又有些发热,臣不敢用什么重刑,担心伤及顺王性命。顺王至此,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顾长俞和顾南豫在一旁听着,安弘赟垂眸不语。黄佑棠也是这般说辞,赵熙政听了,就陷入沉思,殿内静了许久,只见赵熙政又抬起头,这次,他看向顾长俞。

      “你去吧。”

      顾长俞抬头,“陛下?”

      赵熙政语气中只剩肯定,道:“对,你去。你现在便到刑部狱中去,朕就在隔壁听着,你一个人去审顺王,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让他说话。他拿的是你的牙牌,你总比其他人知道该如何对付。”

      顾长俞不曾想会如此,顿时心中一阵慌乱,正要开口,却又听赵熙政道:“你莫要担心,顺王是宗亲,可朕命你去,便是皇权特许。只要不伤及他性命,你大可用你自己的方法去审。”

      顾长俞迟迟不答,殿内也无人出声,周镇察微微向他看去,以眼神暗示。顾长俞神色未动,默了片刻,道:“臣遵旨。”

      赵熙政这才点了点头,似是流出满意的神色,然后便起身。柳复光拿了大氅过来,替赵熙政围上,赵熙政走至顾长俞身边,望了他一眼,顾长俞垂眸,跟在赵熙政身后。

      殿内众人中,黄佑棠与周镇察自是也要跟去的,剩下几人便在殿内等候。这一路至刑部,赵熙政早已吩咐了不要通传,走的也是宫中偏道,不引人注目。到了狱门口,赵熙政令黄佑棠带着顾长俞进去,自己和周镇察跟在后面。林舟渡就呆在那幽暗长廊的尽头,两边无人,也不点烛火,只留一片阴湿霉味。

      顾长俞跟在黄佑棠身后,他穿的还是圣寿那日的厚底云纹靴,这牢狱的道上有碎石子,踩在上面走过尽闻一阵砂石磨砺之声,一步一响,倒让他想起战余后踩着地上碎骨走过的场景。愈往深走,便愈觉气味难闻,顶窗光束打来,还可见尘灰翻滚,直欲塞满鼻腔,堵进人的肺里,窒息难耐。

      赵熙政与周镇察就在隔壁的牢房处停下,牢内有一灯萤然,顾长俞上前,直到停在林舟渡所在的地方前面,才抬起眸来,往身侧牢房内看去。这地方死寂,如果不过来看,都不知此处有人。林舟渡就在那十字桩上绑着,衣裳是破着的,好好的料子,竟似烂布一般缠在身上。

      黄佑棠看了看顾长俞,似是在等他说话,他便去开门。顾长俞只站在铁门前,怔然目视内里,少顷,才道:“人还活着?怎么瞧着像死了。”

      黄佑棠知道他要问什么,便答:“侯爷放心,顺王只是伤寒,这些天一直有些热症,也不见好,故而是这般状态。”

      顾长俞没有应答,就那般看着林舟渡,里面的人也不知可否听见来人,反正到现在是一丝动静也没有,只像一根枯藤,薾然残倚木桩。

      “劳烦大人开门。”

      黄佑棠看了一眼顾长俞,遂应了一声,上前将门打开。铁索吱呀,大过人声,林舟渡惊醒,也无力抬头,他不知是何人,思维也有些滞住,只等那人上前。等了许久,又闻一人说话:“将他放下来。”

      这道声音才将林舟渡彻底惊醒,他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微微一动,脑中便一阵轰鸣,饶是这般,他也硬是出声,声音如蚊呐:“顾长俞?”

      顾长俞没有理他,林舟渡便觉又有一人过来,给他开了身上铁索,铁索一去,无人接他,他就倒在地上,滚下石台时正好碰到顾长俞脚边。

      顾长俞垂在身旁的手指微微屈动,却是后退一步,问:“你偷我牙牌,意欲何为?”

      林舟渡听到了这话,只是他摔得浑身疼痛,这几日没怎么吃饭,也无力得紧。他不答,顾长俞就再问:“我问你,你为何要将我牙牌偷去?”

      林舟渡依旧没答,他侧身躺在地上,散乱的头发几乎将他的面孔埋住。黄佑棠就在外面看着,顾长俞弯腰,抓着林舟渡的衣领将他拽起来,几乎是咬着牙问:“你说不说?”

      林舟渡脖子被衣领勒着,也恢复了些力气,道:“顾小侯爷,我可什么都没做……”

      顾长俞就掐住他脖子,声音中明显是动了怒,“我待你不薄,你的吃穿用度,皆是出自我手。那日不过是叫你替我提一下外裳,你就借机害我?”

      林舟渡被他掐得喘不上气,双手用力掰着他的卡在自己喉间的手,顾长俞见状,将他狠狠甩开,林舟渡半支着身子,才喘了不过几口气,便惊觉手上一阵剧痛。顾长俞站起身,一脚踩在他的手上,狠狠碾磨,林舟渡试图抽手,却抽不动一丝,他伏在地上,憯然瑟缩,痛得双唇打颤,也只能仰头唤他:“顾长俞…顾长俞!”

      顾长俞看着他痛苦瑟缩的样子,却不为所动,似是铁了心要折磨他,脚下愈发用力,“你果然是狗,难怪别人都那么说你。你疯起来,真是逮谁咬谁。”

      “顾长俞,你这般…我要死在你手里了……”

      听着他惨叫,顾长俞遽然收脚,只见林舟渡那手一片血肉模糊,他颤颤巍巍将手收回,藏在身后,惊魂未定,只知大口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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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阅观,祝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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