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照彩云归

　　魏明帝走到寿康宫宫门口的时候，冬娘正等着他，冬娘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太后正等着您。”

　　这些年魏明帝很少来寿康宫，太后也很少去紫宸殿，很多时候都是冬娘传着消息。

　　冬娘看着魏明帝从喜热烈的性子到了如今学了佛，淡漠的模样，心里头总是压着什么。

　　魏明帝嗯了一声，说道：“冬姨不必如此。”他从小得冬娘照顾，冬娘没有自己的孩子，为他操的心不少。

　　待进了正殿，太后正端坐在椅子上，太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儿子了，仔细瞧来，她这个素来喜欢繁花锦簇的儿子，眼角已添了些许的纹路。

　　她犹记得先帝的儿子们都笑魏明帝喜爱耀眼的花，就是立了府，府中也种满了大片大片的鲜艳的花朵，不拘什么品种，却要多姿多彩，她曾问他，好好的如此张扬做什么，魏明帝却大笑着对她言道，人生自当艳丽才有意思。

　　魏明帝曾经也是一个张扬肆意的鲜活少年郎。

　　太后垂下眸子，待魏明帝坐下，低声问道：“秀儿不好吗？”

　　魏明帝亦是低垂下目光，如今母子相见，总是这样的，她不看他，他亦不看她，魏明帝说道：“未曾不好。”

　　“那秀儿为何不可为太子？”太后有些激动。又喃喃的说道：“你发过誓的，四郎，你发过誓的，若你登基，有朝一日太子位是秀儿的。”

　　太后的声音有些微颤。

　　魏明帝这些年时常在思考，因果之缘由，就像太后与他，明明他不想为难她，他的母亲亦不想如此，可偏偏却让他们都不得不如此。有时候甚至会想，如若他不是她的亲儿，两人之间可还会如此挣扎？

　　“母后，秀儿不适合。”魏明帝淡淡的说道。他其实也时常想起他的兄长，熙文太子，熙文太子某种程度上是个骄傲的人，所以他谦和，礼贤下士，甚至是对于异母的兄弟也足够包容，甚至给予很多的机会，是因为他的兄长足够高傲，相信以他的智计足以压服许多人。

　　这个世界上让人臣服的不外乎两条道路，一种是武力，而另一种是智慧，他的兄长无强悍的武力，却拥有连魏明帝自己都承认不如的看的极远的智慧，就像如今，光州一地仍能反哺大半大魏一样。

　　裴秀不如熙文太子多矣。

　　太后掩面，眼眶微红，这样的对话，他们这些年来来回回的说，太后软了声音，“四郎，秀儿是你兄长唯一的孩子，他只有这一个孩子了。四郎，你兄长待你极好，你记得的。”

　　是的，魏明帝记得，那是他有一回出征归来，伤重，熙文太子拖着病躯，亲上少室山，与普济方丈论佛，才让三十年没有下过少室山的普济方丈出世救了他的命。

　　所以，魏明帝从一开始就应了，所以从登基之初，魏明帝就发下了那样的誓言，魏明帝闭了闭眼，但是奈何裴秀不适合，为何，裴秀不适合......

　　太后年纪大了，为了安王的事，久久难眠，他的儿子们大了，安王也大了，太后再以长辈的身份压着，只怕会招致怨恨了。豺狼与猛虎总要放出来斗一斗。

　　魏明帝对着太后说道：“母后，您该好好歇息了。”想了想又说道：“秀儿至少如今还住在东宫。”

　　见魏明帝转身要离开，太后站起了身，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显的多余，她再怎么偏心长子，魏明帝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看着他从小小的一点，长到了现在这样手握一国，也，也看着他从花团锦簇的性子，到一个人上朝，一个人下朝，孤零零的。

　　半晌，太后张了张嘴，还是说道：“韩初霁，你很喜欢？”太后还是想明白了。

　　已走到门口的魏明帝，顿了顿，抿了抿唇，哑声说道：“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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