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白玉堂托起书本，一字一字的看着，也不知道读进心里的有多少。

　　这两日白玉堂就像初入私塾的小儿，手里老是拿着一些本子看来看去。不过小儿们看书看得新奇，眼中都是亮亮的。这白玉堂却是脸色越来越差，好似正在做的事情不是看书，反是喝药一般。

　　这又过了半柱香，他用手指蘸着吐沫，也是翻了一页又是一页，直至脸色变得好像被人强灌了毒药，才猛地起身，一把丢开了那册子，口中念道：“书生有何用处？读来满脑子浆糊。若像包大人颜大人还好，这要是读成了书呆子，也就一个招人心烦！”

　　展昭刚从堂上下来，脸上那股子不由分说的冷毅还没褪去，见着白玉堂斜靠在树上，面色倒是缓和了些。

　　“白玉堂，白大人。”

　　白玉堂一听得展昭的声音，心里像是一哆嗦，从树上摔了下来，好在身手够敏捷，这才没受了伤——在展昭面前受伤，太丢人了！

　　他直了直腰板，看见展昭眼里一抹戏谑的光彩，面上不禁一红，扯了扯嘴角道：“展大人，别来无恙。”

　　展昭一笑，“托白大人的福。”

　　白玉堂尴尬地站在展昭面前，似是不知道要接什么话，只得愣愣地站着，直看得展昭憋不住笑，这才嘴角一撇道：“有什么可笑？”

　　展昭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白大人堂堂男子汉，自不会教人觉得“可笑”。不过白大人与展某尚有赌约一份，不知孰胜孰败？——看着样子，展某怕不做不成输家了。”

　　白玉堂一听这话，心里格登一声，随后涌上来的净是不甘。但这面子还是要讨回来的，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要我读书，做个书生，怎么不输？”

　　听得这话，展昭倒乐了，接口道：“白大人真读得进去书，又怎会真输？”

　　白玉堂狠狠地盯着展昭，盯了半晌，才又泄气。“罢了，算我输，东街拐角酒肆的酒钱我出——可你整日里忙来忙去，哪有空喝？”

　　展昭听了这话，便往后院走去，边走边说：“今日公事已毕，全听白大人的差遣——”话还未完，他却又站住了身，转头说道：“白大人若是心疼银子，展某也可相借。”

　　白玉堂正跟着展昭一起走，他这一突然停住，白玉堂险些扑到了他身上——这边厢“惊魂未定”，那边却又发了些揶揄的话，白玉堂自是没了半分好气：“五爷我不至于！”

　　展昭一笑，进了自己的房间，换下了衣裳。

　　午后太阳照着，站久了恐怕是要汗湿衣襟。便是到了几乎傍晚，也是一片湿热，又何况这在街上慢慢腾腾的逛着？白玉堂倒是走得很急，展昭却是难得一分闲暇，走得不紧不慢，惹得白玉堂气得不得了：“不快点到了，白爷爷可没带酒钱！”

　　展昭故作惊讶地问道：“你可是输了，怎不出钱？”

　　白玉堂咬牙回道：“输了又如何？难不成要我洗碗还债？”

　　听闻此言，展昭皱眉一笑，又叹了一口气，“也罢，这顿算我请。”

　　白玉堂闻言觉得奇怪，展昭怎的如此大方起来？——不过相处久了，破费一次又有何了得？于是便也没有多问，只是一直叫他快些走。

　　待到了酒肆，卖糖葫芦的小贩都已经回家了。两人走到楼上，要了要窗户的位子，坐下便喝。

　　展昭也没多让，看白玉堂喝得高兴，也畅饮起来。

　　事情缘由说来简单。二人上次见得一个案子：一名书生状告隔壁偷鸡。全凭包大人明察秋毫，才断了个明白案。原来书生是只顾读书，忘了关上养鸡的栅栏，到了时候也没有给鸡喂东西，这才跑了一个干净。状告之事，污蔑了那邻居，还要赔偿。

　　那书生看起来总是愚蠢有余，智慧不足。白玉堂见状便说，何谓百无一用是书生？展昭反问：包大人莫不是书生出身？白玉堂又说：世间书生又能有几个如包大人般？展昭也是说的兴起，便回道：若不多多读书博览今古，又怎能明察秋毫断案如神？说书生不若大人，可这读书也是辛苦活，一般人也做不来。白玉堂一向自恃甚高，听展昭如同挑衅之言怎能不当回事？于是立下誓言，三天之内通读《史记》，若不成，便花钱买酒给展昭赔罪。

　　可《史记》尚未读完，却摔了十七八次。白玉堂心里也是憋得很。他本不是乐意死读书的人，看起满纸的爬虫字就犯晕，这才甘愿服输，跑到开封府衙找展昭认输请酒。

　　酒过三巡，照常理也是该练练把式的时候，白玉堂展昭脸上均有些发烫，于是交了酒钱，回了开封府。

　　展昭踏进大门那刻，突然一笑。白玉堂问起，他却指着这片空地道：“我这院子，仿佛成了武场。”

　　白玉堂也一笑，回道：“走江湖怎能荒废了一身武艺？你我如今均是护卫，保护二位大人周全，更不能懒惰。”

　　展昭惊讶的回头看着白玉堂，后者被看得面色发红，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于是问道：“我脸上写着什么奇怪的玩意儿么？”

　　展昭一笑，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玉堂甚明此理。”

　　白玉堂听得他唤自己的名字，当下心跳仿佛是漏了一拍。好在方才饮了不少酒，这时脸上有什么颜色出来也看不清。

　　展昭进屋取了剑，走出房门时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霎时酒醒三分。这才抬眼仔细看去，月朗星稀。

　　“你发什么愣？”白玉堂这话说得一点情面都不留，举剑便冲了过来。展昭拔剑向前，搁开了雪影，翻身一转，提剑要取了白玉堂的护腕的缎子。

　　白玉堂身手不凡，又岂能如此容易便被展昭拿下？只见他一剑落空，向前指地，翻了个跟头，回身又是一剑，凌厉迅猛——这招是从回马枪演化而来，意在出其不意——展昭那剑自然也是落空，白玉堂这剑却已经到了眼前，于是回身一挡，“叮”的一声，两人却已相视而立，对指双剑，对捏剑诀。

　　“我本以为你醉了就好对付一些。”

　　白玉堂一笑，不由得展昭回答，便又提剑一跃——身子正向斜下俯冲，手上也耍起了剑花。展昭趁着空档一笑，抬手便是应对这个白老鼠。

　　高手过招，不遑多让。来来往往之间，数百招有余。

　　夜风拂过，酒醒七分。

　　展昭与白玉堂早就打了个平手，结伴跃上了房顶歇气。这天夜里云也很少，月光洒满了这片天地，照得两人身上仿佛发出了柔弱的光。

　　汴梁难得有这样的悠然，两人躺着，大口大口的吸着凉爽的空气。好容易喘足了气，白玉堂又长长的舒了口气，道：“你今日事怎么了？请喝酒又陪我闹……”

　　“你也知道自己是闹？”展昭说这话时，还看着那月亮，只是呼吸平缓了很多，“酒钱还是你出的，偶尔练练武艺也没什么不好。”

　　白玉堂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于是翻了个身，双手抓住展昭的衣襟问道：“老实和我说，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情？出了什么事？”

　　展昭看着白玉堂那张脸忽地放大，不禁笑了起来——“你想太多了，眼下太平盛世，哪儿有什么事情……”

　　“猫儿，你莫要骗我。”

　　白玉堂抓着展昭衣襟的手攥得更紧，眼中更是蒙上了一层他本不该由的焦急：

　　“猫儿！”

　　“什么事也没有……”展昭的笑容渐渐隐去，重新出现的那个“笑容”里添了不少的苦。只是这苦要如何与眼前人诉说？——他只能一边想 ‘原来颜大人还未与他说’一边答道：

　　“你多虑了，什么事也没有。”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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