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

　　邢湛走后，应琰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是感觉自己被坑了，但细细去想，好像又没有什么不对，辗转反侧几个来回，不知不觉中入睡。

　　今天的闹钟响第二次的时候他听见了。

　　但是听见和清醒完全是两回事情。

　　应琰强迫自己起身，闭着眼睛坐在床边打盹，直到再一次五分钟的闹钟响起时，他才猛然之间被惊醒。

　　洗漱到一半，他探着脑袋看了看门口，没有听见邢湛叫他的声音，邢湛不可能睡过头，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提前走了。
　　他一边收拾一边生气，说好一起走，说好建立好的感情，昨晚刚签过合约，今天就不把他当回事，好好好，可真行。

　　应琰收拾整齐出门，经过邢湛门口时停下脚步看了看，门紧锁着。

　　路上一个认识的人也没碰到，他加快步伐，没多久他就到了教室，果不其然，邢湛的书包已经在座位上了，但他人却不在座位上。

　　应琰拖着脚步回到座位，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被班长告知立刻想去刘主任办公室。

　　应琰点了点头，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他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书包，顺带着把邢湛的书包也塞进抽屉。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中，从前门走到后门，绕去了办公室。

　　令他意外的是，除了那个昨晚和他打架的人，邢湛竟然也在这。

　　应琰皱了皱眉，喊了声报告走了进去。

　　“说说吧，揍人的理由？”老刘很是头疼的地打断他的思绪：“前几天刚写的检讨还在我这放着呢，上面的墨水都还没干，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因为他言语诋毁我，所以我揍了他，但是他也还手了。”应琰理直气壮：“简单点说就是他欠收拾。”

　　老刘：“……”
　　好一个因为所以但是。
　　“那你觉得自己错哪了？”

　　“不应该自己揍他。”

　　老刘欣慰，刚觉得没白教育，就被应琰的后半句话气到血压飙升：“应该让你揍他。”

　　“……回去一千字检查，写清楚自己错哪了？写不对就再写一千字。”

　　“那他呢？”应琰视线冷冷地扫向张峥。

　　“和你一样的检查，我也让他给邢湛道过歉了。”老刘化解矛盾：“邢湛也原谅他了，所以你现在是不是也该给他道个歉，毕竟是你先动手的。”

　　“行啊。”应琰答应的干脆：“他先给我道，他先挑事的。”

　　张峥看着应琰身后邢湛的表情，暗自忍了忍：“对不起。”

　　“你也是。”应琰双手插兜，说得及其自然，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余光瞥见身后的邢湛嘴角挂上一抹笑，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什么你也是？”老刘就知道这家伙举得不会按照常理出牌。

　　“不对吗？”应琰眨巴着眼睛：“平时对方说节日快乐、新年祝福不是都回应你也是吗？”

　　老刘：“……”
　　胡搅蛮缠者非你莫属。
　　“这次就当……”

　　【回首依然望见故乡月亮~黑夜给了我——】

　　别具一格的班主任铃声在办公室响起

　　“喂！”老刘止住话音，从裤子口袋掏出电话，看了一眼号码之后接起：“我下午的课~李老师啊~嗯~嗯嗯~好好好~嗯~我知道了。”

　　“老师，没什么事我带应琰回去上早自习了。”邢湛找准空隙插话。

　　“行行行，都回去上课吧。”

　　老刘看来也有什么急事，在他们之后也出了办公室门。

　　张峥绕了相反方向回提前回到教室，剩下的两个人一前一后晃荡在楼道里。

　　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刻，应琰猛地刹住脚步，转过身，和刚向前迈了一步的邢湛面对面相站。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分毫。

　　后者刚准备向后退一步，衣领就被面前的人踮脚拽住，目光在空气中擦火，应琰凶巴巴地开口：“第三条，禁止不声不响扔下我一个人就走。”

　　邢湛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邢湛想着他说的话，视线原因，目光不自觉落在他鼻尖那颗痣上。

　　“为了顺利建立我们之间的感情。”楼道里人多了起来，应琰甩开他的衣领，眼尾上挑看着他：“懂？”

　　邢湛没有吭声，整好自己的校服领子，错开他向前走了几步，又兀地停下，扭过半个身子说：“走了，回教室。”

　　应琰站在原地满意一笑，两颗小虎牙终于心甘情愿露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合约在起作用，他和邢湛好像更近了一点。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走廊，为两个并肩平行而走的影子镀上一层金色的光。

　　*

　　一中高三课程结束之后，排课基本都是排连着的大课，比如早上两节英语两节语文，下午两节数学两节物理。

　　往往这个时候就是最让人痛苦的，因为排大课就是为了考试。

　　当堂考，当堂阅，当堂讲。

　　“这节课考试。”英语李老师抱着一沓试卷进来，银镜框下锋锐的视线扫过班上的每一个人：“中途不下课，有事请假。”

　　两大长页试卷发下来，应琰坐在第一排接旨一样接过。

　　不用翻都知道，四篇阅读，完型填空，语法填空，一篇七选五，改错，作文，听力目前肯定不测。

　　趁课代表发试卷的间隙，李老师去了一趟办公室，拿着一个紫色的小蜜蜂进来放在了讲台上。

　　整个教室静的只有哗哗翻试卷和刷刷写题的声音。

　　还有英语老师的高跟鞋声。

　　李老师在过道里来回走动，时不时停在几个学生旁边看看，应琰就是其中之一。

　　刚写了两道阅读大题的他心里突然觉得慌张了起来，毕竟总感觉自己写的是错的，虽然前两篇是最简单的，但不妨碍还是不会。

　　空的倒是没有，他不会空题，不会写也要蒙一个，只要有几率就有成功的可能。

　　等到老师叹口气离开的时候。

　　应琰就知道他完了。

　　第一节课下的时候全班同学基本已经写完了试卷。

　　课间，邢湛被安排在上课之前把正确答案抄到希沃白板上。

　　“写完了吗？”他拿着黑色的电子笔，站在讲台上，抖了抖手里的答案，看着爬在试卷上的应琰。

　　应琰：“没写完你就不公布答案吗？”

　　“嗯。”邢湛认真思考了两秒说：“等你写完。”

　　“不用了，公布吧。”应琰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像是没有想到邢湛会这么说，他坐直身子，两手举着自己的试卷遮在脸上等答案。

　　邢湛很轻地笑了一声，转身开始写每个题的正确答案。

　　C A B C D D A B C.....

　　“都做的怎么样？”李老师一边问一边打开最右边的投影仪面板：“有没有客观题全对的？”

　　每次看见这个，都得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接下来就是挑选幸运儿的时候了，被选中同学的试卷就要通过投影展览在全班同学面前，然后照着他的试卷来讲题。

　　“没有。”一片垂头丧气的声音传进耳朵。
　　“错一个的有么有？”李老师走到讲台中间，戴上小蜜蜂。
　　“没有。”
　　“两个呢？”
　　“有。”
　　零零散散传出那么几个声音。

　　“邢湛呢？”

　　李老师问身后还在写语法填空答案的邢湛。

　　“还没对。”邢湛如实说：“估计两三个。”

　　“应琰你帮他阅一下。”李老师左手搭着右手的手腕，靠在讲台边，垂眼看向第一排。

　　“好。”正巧应琰刚想看看他错了几个。

　　他一般不会画对号，只会画错号，把有问题的画出来。

　　两分钟后，邢湛放下答案电子笔下来，看着一声不吭的应琰：“错的多吗？”

　　应琰转头，看向邢湛的表情千变万幻。

　　“有点多。”周围人都在等答案，他囫囵遮掩道：“但总体还行。”

　　“哦？”李老师挑了挑眉：“我还想说用邢湛的试卷投影，那既然这样我们就用应琰的吧。”说着已经从应琰桌子上抽出了他的试卷。

　　“不行不行！”应琰腾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眼巴巴瞅着老师手里自己的试卷，着急忙慌解释：“李老师，我说他错的多是以全对和年级第一为标准来评判，不是说他真的错的多。”

　　“没事儿，下次用他的也行。”李老师把应琰的试卷对折，在有折痕的地方捋了捋：“你和邢湛看一份或者看白板上你自己的也行。”

　　用红笔写满正确答案的试卷出现在了白板上。

　　应琰心如死灰，手里攥着邢湛的试卷角，摔坐在凳子上，这和当众处刑有什么区别。
　　他何德何能啊！

　　抬头看自己的试卷太戳心窝子了，尤其是错很多的情况下，有种裸奔的荒谬感，他甚至不想承认那张试卷是自己的。

　　“松手。”邢湛开口：“我的试卷。”

　　听见声音的应琰转头瞪着他，不过他自己也清楚，这次确实是他的问题，不关邢湛的事。

　　“坐过来点。”应琰没好气道：“一起看。”

　　邢湛：“……”
　　到底是谁的试卷？

　　应琰前面的阅读和七选五错的不多，但完形填空可以说是一塌糊涂，没几个对的。

　　白板上都是红笔改过的痕迹。

　　完型说白了就是一个小故事，你能理解自然就能选出来，要站在主人公的视角去考虑问题，选择正确的答案。

　　李老师拿着电子笔在白板上写下做完型的技巧

　　看收尾句
　　看转折关联词后面的句子
　　注意同义复现

　　“应琰，你说说这篇完型讲了什么？”李老师单手杵在讲台边问。

　　应琰：“……”
　　我要知道讲了什么早就做对了。

　　他磨磨蹭蹭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凭借当时看题时的那么点印象，再结合面前邢湛试卷上划出的两笔，现场编故事道：“主人公去了朋友的家里借宿，结果不欢而散，后来主人公结婚，偶遇到朋友。”他瞟了眼邢湛的试卷：“最后……过意不去给了朋友一百块钱？”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班上哄堂大笑。

　　“你从哪看出来主人公和别人结婚了？”李老师扯了扯嘴角，返回看了一眼完型，十分心忧地问：“他为什么过意不去要给朋友给一百块钱？”

　　“可能……”应琰心想他哪知道为什么过意不去：“可能他觉得对朋友有所亏欠？”

　　“你坐下，你坐下。”李老师气的眉毛跳，他视线扫向其他人，专挑低着头的叫：“豆不凡，你说说讲了什么？”

　　“咳！”豆不凡轻咳一声，自信满满地回答：“主人公去了朋友家里借宿，然后两人同住一个屋檐，朝朝夕夕，多少个白天黑夜，多少个春秋冬夏，多少歌舞年华——”

　　“说重点！”李老师拍了拍讲桌：“你以为让你赏析呢！”

　　“我这不是奠定氛围基调嘛！”豆不凡言归正传：“主人公去朋友家借宿，两人日久生情，一起装修了他们的房子，然后两人幸福地在一起了，最后结婚赚了好多礼金。至于一百块钱可能是主人公的嫁妆，要不就是朋友的聘礼。”

　　“谁家嫁妆一百块钱？再说了，一百块你还想娶媳妇？”后面胆大的同学笑道：“那你注定是个单身狗。”

　　“真爱无价懂不懂？”豆不凡挪着自己的凳子坐下。

　　李老师：“……”
　　“都给我看黑板。”电子笔猛一下点在白板上，好似要把白板戳个洞，“跟着我分析一遍，看看到底讲了什么！”

　　应琰拉着凳子坐向邢湛一边。

　　“好歹是同桌。”他缩着脑袋降低音量，小声控诉：“都不帮帮我。”

　　两人贴的太近，在最后一排豆不凡看来，就是受了委屈的应琰缩在邢湛怀里找安慰。

　　“我也没看懂。”邢湛视线落在他金色的发顶上，手里转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

　　“那你怎么只错了三个？”应琰下巴抵着笔，话音里听起来多少有点委屈。

　　邢湛：“三个很少吗？。”

　　“三个很多吗？”应琰无语。

　　要不是现在上课，应琰非得骂他个狗血淋头不可。

　　一节课应琰备受折磨，还好在要讲作文的时候下课了，他的作文更是惨不忍睹，一下课，他立马把投影仪下的试卷抽回塞进抽屉，拿着杯子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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