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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走燕山12
有心人酝酿阴谋事,但潜流漩涡只在水面之下,恰逢大试之年,国子监里多的是人间悲喜,尤其是临近春闱放榜这几日,不乏有忧思过度以至于平地晕倒的学子,而与那些只有科举一条路可争可搏的太学生相比,国子学的衙内们着实悠闲度日格格不入。
一群国子监生旁若无人,前呼后拥当街呼啸而过,不知刺痛了多少人的眼睛。
“瞧他们那副样子……”
“嗬,肉食者鄙谋罢了,这般天气居然还穿一身皮毛,脑子怕是不太行……”
“不是的。”忽有人弱弱反驳:“当中那人是虞家郎君,他身体一直不好的……”
众人沉默片刻,面面相觑间气氛微妙地变化了。
“那就是虞四郎君?你怎地知道?”
“……你认得他?”
“不是不是。”那人连忙摆手,面色红涨:“我如何认得虞郎君,是之前孙宏范那事,虞四郎君来看望过,我与他一个学宿——”
“孙宏范啊……”
语气奇异起来,毕竟谁不知孙宏范做过的事呢?
“他这样的人,竟也能考中举人……”还能得到那人青睐……
“他病还没好?”
“还没销假呢,至于真病假病就不清楚了,怕不是没脸来太学吧。”
“那他去考春闱了吗?”
“不知道,想来应该去了吧……”
正犹疑间,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声浪渐大的喧哗声,如一粒石子投入水中,涟漪一圈圈散开,大家不禁停下谈话,有志一同地竖起耳朵,伸长脖子探看——
那声音越来越近,零星几个字眼终于清晰地落入耳中。
“放榜……放榜了?!”
几人再顾不得其他,一起掏钱雇了辆马车,一路颠来晃去急行到了宫门外——那已是人山人海了,几个瘦弱书生如何挤得进去?
不得已,他们只好又凑了一笔钱雇人看榜。
一行四五人,占了一张桌子,点了一壶茶,等的心焦嘴巴都起皮了,却没一个有闲情喝口茶水润润喉。
一来二去,茶水竟已凉透了。
那看榜的小厮也磨磨蹭蹭地回来了,一瞧他脸色,不必开口,几人便灰了心,强撑着互相安慰一番。
“中了中了!”忽又有人高声呼喝,一路小跑进了楼里,喜气洋洋地对角落一桌上的某人高声道:“郎子您中了二甲第十九名!”
既是给雇主扬场面,也是为了讨赏钱,他这报喜的话说的口齿清晰响亮非凡,一时间,连落榜的几名太学生一起,酒楼中人俱都看向了那一个方向。
谁中了?竟是要出个进士了?
看这人长的也平平无奇……
那人桌上也只点了一壶茶,他自袖中掏出半吊钱来,犹豫了会儿,又多加了几枚,喜上眉梢。
官府自然也有送喜报的,不可不赏,可他实在囊中羞涩……
“孙、孙宏范?”太学生们盯着那张熟悉的脸不可置信道:“他竟考上了?!”
……
前去探榜的国公府小厮们兴冲冲的去,灰溜溜地回来了。
本来图的是赏钱,可这回别说是赏钱了,不被迁怒都是好事。他们二人哭丧着脸进了二房的东院,嗫嚅着半天:“没、没看见……”
饶是虞骏殊早有预感,自己这段时间心思不在读书上,恐怕进士无望,也不禁生出深深的失望来。
他立刻作出一副不安自责的样子。
“孩儿有愧,唉!要是再早起一个时辰温温书就好了……”
虞沣不免安慰他:“无妨,你有这份心,何必急于一时?下次再来就是了。”
虞骏殊起身肃容应下,又做了诸多保证,得到虞沣欣慰的笑容。
“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也想来给我长面,我不必多说什么。只是老夫人那边还在等消息,你收拾一下,这就去趟正院吧。”
虞骏殊心里一紧,方一背过身,面上就生出来几分难堪。
要他亲口去说没考上,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待到了美和堂,见着坐了一屋子的人,他脸上的面具更是险些没撑住。
什么鬼啊,为什么虞四郎也在这里?!
还做出那等虚伪至极的贴心姿态,柔柔弱弱地俯在榻边给老夫人敲腿?!
天呐,恶心!恶心透了!
虞骏殊感到一阵窒息。
他困难地张开嘴巴,像被勒住脖子的待宰的猪一样挤出几个声。
“我……”
“没关系呀,我们已经得到消息了。”
虞四郎伶俐接上,捂着嘴扑哧扑哧笑开了。
“这回考不上,下回一定能考上。三哥底子这么扎实,又这么年轻,比我可强多了,金榜题名不就是迟早的事?”
虞骏殊被他抢白,脑子就是一懵,但细想他说的好似也没什么问题,闷气发不出来,一时愣在这里了。
赵氏意思意思勉励了两句,就借口自己乏困,挥手让众人下去了。
可虞四郎没走,不仅没走,不知说了什么奉承话,惹的老夫人的笑声隔着门都能听见。
虞骏殊握紧拳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抢他风头的虞四郎,甚至还有爵位……如何让人不眼热?
……
三月初,琼林宴。
官家亲自宣布了殿试排名之后,于琼林御苑设下宴会,宴请今科进士。穿戴一新意气风发的孙宏范一路走来,目之所及尽是层楼叠榭名花瑞草,席间更是美酒如倾馔玉炊虞,连那些平日见不着的大人物都肯赏脸与他说上两句话——
这是他有生以来最春风得意的时刻。
他是寒门学子,家世平平,说好听点是耕读传家,但实话实说,家中那点田不过是饿不死人罢了,现如今得以科举晋身,得了官家青眼,御笔亲提到二甲头名,怕是连状元榜眼也没他这样风光。
孙宏范被左边的官人夸一句“宰辅之才”,又被右边的同年盛赞“前途无量”,不由沉醉其中,飘飘微醺之下陷入了若干年后自己服红衣紫大权在握的美妙想象……只是阵阵传入耳内的那些平头百姓贩夫走卒的粗野腔调难免扫兴的很,在这精致高雅的皇家御苑里竟摆起了摊子。
孙宏范同众人眺望苑内的热闹人烟,无不赞叹官家一颗体恤黎民百姓的仁心。
不知哪位仁兄道行不足,小声发了句什么牢骚,让孙宏范随意朝他的方向扫过一眼。
嗬,背后那个人影?
孙宏范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一时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思量片刻又放下心,暗笑自己大题小做,这么远,能看出什么呢。
自己或许只需一个背影便能将人认出来,可虞四郎这样众星捧月的人物,哪里会将自己看进眼里?恐怕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要忘记了……
再说虞四郎一介白身罢了,哪里能来这琼林宴?
失意的孙宏范忽被冷风惊到,打了个响亮的阿嚏。他抬头望天。
天色变了。随春雷数声,恐要落雨了。
有内官及时赶来,告知宴席将开,引各位进士入殿候驾。
孙宏范等人难忍激动,一番谦让过后迅速站好了队伍,按名次排先后。
“怎么人这样多?”有新科进士咬耳朵。
“听爹说是有使节朝贡,官家扩大了宴会规模……”
“在京官员怕是都来了吧?”
“不止呢,好像还有驻外武官……”
孙宏范便竖着耳朵听,不肯放过一点消息。
使节?是高丽还是安南呢?
一向不怎么动脑筋的礼部员外郎虞沣,如今也在费力地考虑这个问题。
他比旁人还要多一点消息,飘飘忽忽的眼神直往后瞥。
他那总给人带来惊吓的大侄子,虞四郎,于廊上负手而立,也正凝视着天际渐渐卷起的乌云。明昧难定的光线里,他着一袭颜色极压人的浓绿公服,却丝毫不显憔悴黯淡,只是深的愈深,白的愈白,是叫人远远瞧见了都心惊的欺霜赛雪之色。
八品武官,服绿。虞四郎的确说了自己曾投过军,可他随口一提,很无所谓的态度,去接人的虞誉也是一副避之不及颇以为耻的姿态,谁能想到他年纪轻轻竟也搏了个官身?
渠州,西北。
虞沣心里就咯噔一下,总不会是连胡吧?
可连胡又能有什么好事?难不成打了胜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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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剑走燕山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