鼹鼠也想谈恋爱

　　闻缓归骑的是自行车，改革春风吹过大街的自行车。
　　呆了的不只有林嗔时，萧子贺尽量让声音显得自然，问：“你原来那辆电瓶车呢？”
　　“转手了。新小区不能充电，搬进居民楼不安全。自行车节能环保，性价比更高。”闻缓归开了车锁道。
　　那辆电瓶车还是闻缓归打工买的第一件私有物，专门挑了最贵的牌子。萧子贺了解闻缓归，不是他喜欢的他不会入手，决定了买又不会轻易出手，好像对陪伴过他的物品有一种责任，如果不是到一定田地，需要用钱。闻缓归一直比他们上学晚，高中开学半月，也不见闻缓归报道，萧子贺追到当时他们居住的房子，才知道闻缓归压根没收到开学通知书，虽然最后顺利入学，没人再追究消失的通知书，大家心知肚明。
　　萧子贺目光移开，眨了眨眼，抽了一下鼻子。
　　他细微的动作被林嗔时看在眼里，心里已经猜了大概，从闻缓归周围的人身上总能窥见林嗔时没有参与过的人生。
　　“那家书店还挺远。校霸骑我的车，我带着你。”下自习后，萧子贺约闻缓归买教辅，闻缓归竟然回了。
　　闻缓归坐在车架上，手掌用力拍着车铃：“你怎么总拿我当小孩，我已经骑着这辆座驾跑了几百公里了。”
　　林嗔时心里不自觉一抽。灯光昏暗的车棚里，和旁边的人面色迥异地错开对视。
　　萧子贺看着林嗔时，不甘心地争取，只见林嗔时顺势坐到闻缓归的后座。
　　“我不会骑车，我平衡不好。”他两条长腿立在地上还得曲着膝盖。
　　萧子贺：“你一米八几？”
　　林嗔时将腿抬起，两只脚卡在车胎中心的圆轴。
　　“你别卡了车链。”
　　两只脚朝前抻开搭到他的电瓶车座上，萧子贺气笑。
　　坐在闻缓归背后的林嗔时两只脚刚刚离地，一只手撑着座，另只手拿着手机像是打游戏。闻缓归每次停下，感觉背后的人身体都要朝外一倾，再慢慢地调整回固定在车座的姿势。
　　“乘客注意力集中。”萧子贺跟了一路，注视着林嗔时验证离心力，实验失败，就变成校霸扑街的“惨案”。
　　林嗔时的脸被手机屏幕的光照着，抬眼看他：“没有安全带。萧神有更安全的乘车姿势分享吗？”
　　萧子贺心说，我是那么有善心分享的人吗？
　　前面的声音道：“你可以搭一下我。”
　　只见林嗔时应声，从校服口袋掏出耳机，原本压着车座的手从闻缓归后背绕过腰前，悬着空气，另只拿手机的手搭上回扣，看着萧子贺回答：“是比之前更有安全感。”
　　萧子贺眉一挑，打量脸不红直接上手的人，合着是扮大尾巴狼吃猪的狗，就等他开口助攻了，自己还真没忍住，走夜路碰到鬼说不清了。萧子贺暗暗记下这笔烂账。萧子贺挑的书店比较偏门，十点多仍然挤满了刚下自习的学生。
　　“校霸，你看我的考试重点有用吗？”萧子贺等前面的女生挑完题册，拖长音量，试探林嗔时的补课成效。
　　林嗔时虚无定点地盯着闻缓归在灯光下选用得上的试卷，黑色耳机线随他收回视线的动作被塞回口袋，他唇角轻轻一扯，弯着眼睛盯得萧子贺有些竖寒毛：“如果你想用笔记追我，没用。”
　　萧子贺目瞪口呆愣在原地，半晌，他也没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解，问：“你这两年受到什么刺激？”
　　算得上刺激的事情，林嗔时倒是有，眼前递过来一套教辅资料。
　　“不是，闻闻，你帮校霸补课，还要你出钱。”
　　“我课时费贵。”闻缓归言简意赅。
　　萧子贺看林嗔时淡定地将资料装进背包：“课后时间怎么算？”
　　“三倍课时费。”林嗔时看着闻缓归，道：“谢谢。”
　　萧子贺和闻缓归不顺道，临分开前喋喋不休地叮嘱闻缓归注意安全，回家视频再聊。
　　后面的人半天一言不发，闻缓归有些纳闷，突然脊骨爬上一阵颤栗，他手指攥紧。
　　“我靠一会儿。”林嗔时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你跟别人讲过吗？”
　　闻缓归顿了良久，轻松回答：“说了也没用。别人安慰两句，然后继续焦虑，该怎么办还怎么办。谁也没有非知道不可的必要。你爸回来了吗？”
　　“没有。”林嗔时盯着上面的一条未读消息，指定的地方是距离闻缓归不远的公交站牌。
　　闻缓归转了车向：“我走了啊，你家司机能找到你。”
　　“一会儿到。我知道你家在哪里。”林嗔时招财猫般挥手，适时手机分秒不差地震动。
　　【司机小孟】：我能出来了吗？
　　【林嗔时】：嗯。
　　空寂的街道应声亮起车灯，缓缓地停下，林嗔时一开车门，见到林定笑着招呼：“早啊，儿子。”
　　早你只鸟。
　　林定仍穿着正装，下了飞机还没到家。
　　林定：“你看上人家的自行车了？”
　　林嗔时：“我不会骑车。”
　　此路不通，林定想了想，接着问：“他就是你那个惨绝人寰的同学。”
　　“您要不重修一下高中语文。”林嗔时抬起刚才的那只招财手，正色道：“他遇见了我，就不会惨。”
　　“哦～”林定拖长了声调，附和：“你是他的superstar！”
　　“您老的歌单也该换了。”
　　林定摸了林嗔时一脑门乱线：“知足吧，儿子，在你妈的曲库里，你就是她的红色高跟鞋。”
　　林嗔时傲娇地侧过脸，只看窗外的街灯煌煌。这下惹恼三天哄不好了。
　　老小区弥漫着油漆的气息，掩盖原本的潮气，闻缓归一进楼道，被突如其来的亮光晃得睁不开眼，楼梯被重新钉过，三楼的垃圾清理一空，顿时显得空旷，门上小广告刮得干干净净，覆上崭新的蓝漆。
　　闻缓归开门的动静不大，老人总是习惯等着人，耳力也就敏锐得很。
　　“楼下要住人吗？”他问。
　　“房东今天上午就来人了，带着装修队，我还担心，会不会影响你的作息。人家五点半不到就散工了。”
　　闻缓归的奶奶半夜闷咳，起床吃了药，这才锁上房门。
　　等闻缓归坐到书桌前，有空拿手机，发现萧子贺已经打了几通视频，闻缓归回复后，视线自动看到下面的红圈。
　　林嗔时的动态只有两张照片，一张像是鞋的自拍，闻缓归的注意力落在地面的倒影上，明显是林嗔时验证离心力时拍的证据；另一张是他紧扣的两只手。
　　闻缓归脸上莫名地发烧，【……】又蹦到了最上面，分享的内容只显示一半，闻缓归立刻点进去。
　　只见帖子标题：校霸为爱怒发冲冠，暴揍三校渣……
　　【尚大宫主】：自从校草走后，校霸住在论坛里了。
　　【嗔嗔好乖】：嗔嗔命里带火，娱乐圈出道当明星，肯定热搜霸榜。
　　【嗔遇其时】：问题不应该是校霸为哪门子爱？是谁拱了国际A班的草。
　　【吃瓜第一猹】：三少，三少你睡了吗？我需要立刻知道对方的详细信息。
　　【尚大宫主】：看楼主，【？？？】。
　　【嗔遇其时】：我睡不着了，天台人多吗？我要吹吹风。
　　【墨么闻cp还能复合吗】：尚墨闻缓归是我最后的底线。只要不是他俩，谁都行。
　　【……】：……这事翻篇了，你们撤了吧。
　　【尚大宫主】：当事人都不上论坛吗？校霸高冷，校渣怎么也不为自己当庭辩护。
　　【嗔遇其时】：暴揍两个字请拿走。
　　【嗔嗔好乖】：我不信，嗔嗔那么瘦，一对三，嗔嗔有没有受伤？
　　【姜户川枫】：认领后半句……校霸应该没受伤，别人可能不大好。
　　【？？？】：你怎么知道没伤到，看得见的外伤是伤，看不见的内伤更伤人！
　　【高三永远十八】：三少你们中午到东区食堂了？有人看到三少帮小林董打饭，三少还投喂小林董，小林董的手是不是受伤了？
　　【嗔嗔好乖】：现在买药还来不来得及！
　　……
　　整条帖子等到最后，闻缓归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他回想林嗔时的表现，盯着紧扣的两只手，修长细白，林嗔时是不是掩盖手疼。他埋在枕头里，浑身烦躁，于是趴到窗口，闻缓归的床贴着窗户，夜风吹着他碎发上的水珠，隐隐从楼下飘来淡淡的香，闻缓归探了探身体，看不到下面楼层阳台，他拍了一张夜景，趁着没有人发了朋友圈。
　　眨眼多出【林嗔时】点了一颗心。
　　闻缓归瞬间有点被抓住现行的慌乱，当初尚墨坦白时，他也只是有些焦虑，不像现在手足无措。
　　【闻缓归】：手受伤了？
　　【林嗔时】：吃夜宵吗？
　　两个人俱是呆住了，闻缓归懊恼的脑门磕着手背。
　　【闻缓归】：我不饿。
　　林嗔时发了段视频，手腕灵活地转着一支钢笔。
　　林嗔时语音笑道：“闻总也要帮我买药吗？”
　　房间开着风扇，闻缓归登时冒起烟，耳尖的热量是下不去了。
　　手机亮起一瞬，夜风猛地降温，吹得人血液一下子停滞。
　　【尚墨】：你还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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