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店之王后是男人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一阵风，吹得挂在门口的宫灯微微晃动。
　　一时间，光与影交替在门口静静伫立的那个人影上变换。就像那个人此刻变幻不定的心情。
　　我说完了最重要的那句话，随之彻底放松下来。这下子，真的，完全，交代了呢。看他呆若木鸡的样子，我也懒的去问他信不信。是男人就爽快点。老子是纯爷们，自然比他这个同性恋要爽快的多。
　　门口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动静。我有些纳闷，这件事真的又那么难以接受吗？
　　额，话说，我自己接受起来也挺难的。
　　这一刻，格外想抽烟。我拼命回想烟草的味道一点一点填充到肺里，再从肺里流向四肢百骸的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已经快要睡着了。才听到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还有一个人的脚步渐行渐远的声音。这一觉，我睡的比以前的任何一晚都要踏实。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我的精神格外的好，肚子也很饿，一口气添了两次饭。宝德很开心。晚上的时候，王如期而至。
　　而我已经打起精神，像个老朋友一样打招呼：“嗨，你来了。”
　　他被我的招呼方式弄得有些懵，随即傻傻地点了个头。我笑得倒地不起。
　　我们都没有直接提起昨天的话题，而是先聊了一些天南海北的话题，渐渐引出我的来处。我既然已经放开心胸，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基本上他问什么，我就说什么，除了他自己和这个时空都是关于一部电影之外。
　　一开始他不太习惯我对他的态度。他是一国之君，除了元朝的使节需要他偶尔低一下头，每个人都对他恭敬有加。
　　但是，我不是他的子民，他不是我的王。我的言语之间自然就随意很多。他别扭了一会儿就适应了。
　　和古人谈历史，总是有几分怪异的感觉的。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我大概就是这个感觉。一方面觉得沉重，另一方面又觉得倒错。
　　所幸朝鲜的历史我知道的不多，也没什么可讲的，只是告诉他我所在的那个时代，他的国家的人民认为孔子是他们的，屈原是他们的，端午节，还有中药，还有曹操都是他们的。他的表情很无语。
　　东拉西扯，我们就这样谈了很久。
　　最后他问我：“虽然我已经知道你的决定，但我还是想再问你一次：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改变主意是吗？你知道，如果你答应，我会很感激，很感激你。”言下之意他可以给我很多东西作为补偿。
　　我体谅的拍拍他的肩膀：“你的难处我不是不知道。要是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哪怕两肋插刀。生孩子这事我真的做不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愿意抱女人，宁可让洪林顶缸。我又怎么会容忍自己像女人一样生孩子呢？”
　　他微微叹息：“其实，与其变成这样，我倒宁愿自己生……”
　　我乍一听到这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同性恋果然不是一般人做的来的。
　　一提这事，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洪林。他说：“本来我已经怀疑你了，但是洪林回来那天你的表现又让我打消了疑虑。你怎么能那么说，害得我，害得我……”
　　我说：“这事你不能全怪我。洪林回来应该是你暗地里透露的消息吧？”他没否认。我接着说：“他不出现，我还没意识到我肚子里的东西是他的，结果他一出现……你说我能受得了吗？”
　　他对我把孩子称为“肚子里的东西”很不认同，几乎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唉，看来他还没有下定决心。但是他领会了我的说法：“所以说，你是借机泄愤？”
　　“嗯……你说是就是啦……”我也知道这是我做的不太厚道。有心问一句“洪林有没有事”又觉得太假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洪林跟王之间，毕竟是他们俩的私事。先前是因为他们惹到我了。眼下没有明显的利害冲突，我没有必要做坏人，说洪林的坏话对我现在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有道是“疏不间亲”。我和王虽然把话说开了，但这还不足以让我有资格来议论他们之间的事情。
　　再说电影叙事毕竟浮光掠影，王和洪林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快乐的时光，洪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值不值得爱，值不值得原谅。决定权都在他自己，不会因为我的三两句话就轻易改变的。这俩人，最后双双挂掉，虽然没明说是不是殉情，也大概就是那个意思了。尤其是对王来说，那一剑，以他的身手，怎会避不开？不过是，生无可恋，罢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我下意识的吟出此句，王的黑瞳在灯光中美得有些瑰丽，双眉似蹙非蹙，突然有了那么点“我见犹怜”的气质。我暗地里对他的变幻莫测的气质佩服不已：“同性恋啊真是神奇的生物”。
　　王为此番谈话应该已经准备了很久。身为王者，他能做到这般已是相当难得，算的上纡尊降贵。能得到他如此相待，该说是我的荣幸吗？
　　但要是说对王已经没有戒心，别说他，就是我自己也不相信。我现在只是不去计较罢了。他也未必完全放弃改变我的想法，毕竟来日方长。对他来说，只要每拖一天，便多一点机会。
　　那次长谈之后洪某人又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带着重伤未愈的余韵，行走间一步三摇，如弱柳扶风，看来这几日被折腾的不轻。
　　最叫我赏心悦目的是他的猪头脸还没有完全消失，虽然没有明显的血痕，但青青紫紫的瘀伤倒是不少。让我拉着宝德的手直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洪林每次见到我时，都用一种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我，让明明想要无视他的我恨不得直接给他一个了断。
　　多半是王并没有告知他真相。
　　王也在试探洪林的真心吧？可惜洪林的表现仍然没能给他一个说原谅的理由。
　　于此同时这也是对我表示一种诚意。他已经知道了我的想法，再把洪林放到我面前，等于说有点任君宰割的意味。看来真的是不惜血本了。至于说如果我真的要宰了洪林，他会不会同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也没有对洪林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既然王已经表达了诚意，那么我何必与之为难。肚子里的东西早晚都会解决，我宁愿把这当成胃出血、阑尾炎、拉肚子、甚至拉兔子！
　　不然怎么办？难道还让我插回去？别说我现在没那个硬件，就算我还是个男人，对着洪渣渣那张脸，我也硬不起来。
　　所以还是算了，就当被狗咬。我哥们那句话说得很对：“认真我就败了。”
　　所以我没有对洪林采取任何人身攻击，为了表示我的“宽容大度”甚至还很厚道地特地从王那里把朴胜基叫来给他做伴。
　　托小茜的福，我想到一种很好的缓解压力的方法，就是常常让他们两个双剑合壁，琴瑟和鸣。还要他们从对方的眼神中揣摩彼此的意图，美其名曰帮助他们交流感情，培养在完成任务中的默契度。
　　看他们两个常常被我诡异的要求弄得神思恍惚，寝食难安。我内心满意至极，我不承认这是赤果果的精神折磨。
　　王对我层出不穷的新想法很有兴趣，常常跑来我这里看现场版。搞的两个男人更加手足无措，状况百出。后宫生活一时间其乐融融，真是可喜可贺。
　　王看似漫不经心地，用他能想到的所有的方法来试探我内心真正的欲望。我怀疑除了王位和洪林的命，他想把他能够给我的一切都堆在我的面前，随我挑选。似乎这样就能让改变主意。
　　我不否认这种被小心翼翼讨好的感觉真的很好，更何况讨好我的人是一国的君主，他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矜持，为了一个现在还看不见摸不到的生命数度向我恳求。
　　可是，他的一切努力都无法打动我。就算他真的把他的王国拱手相让，也无法实现我的渴望。
　　是的，就算装的再怎么无所谓。我内心深处仍然有所渴望。
　　我渴望一切回到最初，什么都不曾发生的最初。
　　就像我一直以来的每一天一样，勤勤恳恳地工作，踏踏实实地赚钱。认真的对待每一个交往中的女人，一直到有一天遇上一个相处融洽的另一半，让她给我生下一个可爱的孩子，然后三个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渴望能走完这样的一生，就像我对母亲承诺过的那样。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野心家。这种明明最简单最普通的愿望，现实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安排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它永远都不会实现。
　　王的态度越谦卑，我就越加不安。我并不是能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他所奉上的一切。不是因为他随时可以收回，而是我最终一定会令他失望。
　　不可否认，我有些被他动摇了。我不习惯于让别人失望。
　　有时候我也有些迷惑。他想要的，到底是巩固王权的继承人，还是一个“与洪林一样温柔的孩子”？
　　如果是前者，我之前提供的方案虽然有些麻烦而且还有很大的风险，但是毕竟还有很大的可行性。虽然不想说得这么直白，但他怎么会认定我肚子里装的就一定是他要的“世子”呢？如果不是，难道他还要再来一次吗？
　　如果是后者，现在洪林按他的说法是“输掉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那么他的孩子对于王来说真的还具有那么浪漫主义情怀的意义吗？我对此也很费解。
　　我近来有些焦虑，他也看在眼里。只是我们谁都不能说服对方，偏偏又谁都不想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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