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泡梨花

作者:江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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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水泡梨花(5)


      春水泡梨花(5)清水

      属于陌生的熟人间的热吻结束,宁安豁出去脸面,将七分醉意演成了十分,软绵绵靠在她怀里,只将鼻子漏了点呼吸。
      慕长洲忍住不去戳破她,轻声和她说:“是我,慕长洲。”等了等,见宁安没多余的反应,才抬起手擦拭她唇角的湿润。
      她俩吻得太深太认真太炽热,哪怕是结束了,周围人也跟风陷入了热吻,或许是爱人、或许是情人,又或许只是可解一时的陌生人,没有人在意。痴迷又缠绵,好似爱情是个轻易就能获得的寻常品。
      慕长洲不做理会,也不在意Easter探究的眼神,叫了服务生上前,帮着把宁安扶上了自己的后背。
      “这位客人是3楼4号包房的。”服务生很有眼力,等慕长洲戴上眼镜,将人背了起来,一路护着她们上了三楼。
      目睹一切的组员早早打开了门,打算迎回他们的宁主管。
      慕长洲打眼看过去,将几个人的表情收在眼底,自己脸不红心不跳,笑了笑说:“宁安的东西呢?给我吧。”
      小宋站了出来,清了清喉咙,问:“请问你是?”
      “慕长洲,宁安的……高中同学,朋友。”慕长洲进行了简短的自我介绍,看了眼狼藉的酒桌,也不在意,补充了一句:“他们的记我帐上,直接划卡。”
      服务生当即点头,小宋拿着宁安的背包和风衣,正不知怎么给慕长洲,这位背着人都显得高挑的女人低了头,不在意地说:“挂上来吧。”

      慕长洲就这么背着宁安走了七八分钟,包房里的人才惊呼出声。
      “是宁主管的女朋友么?”
      “我的天,好长的腿!”
      “那……可这两年根本没感觉宁主管有恋人啊,忙得要死,还有时间经营爱情?”
      “或许是同性不愿意多说?”
      “今晚的事天知地知!只限于咱们组里的知!谁要是说出去,可别怪我们一起辣手摧花!”
      “可拍了的不止咱俩!”
      “只要不是咱们,宁主管应该不会……太生气吧。”

      到了酒吧门口,慕长洲放下人给套上衣服,复又背起。她入住的酒店在附近,走起路来四平八稳,几乎叫宁安真得睡着。
      麻烦酒店的服务生帮忙刷卡乘坐电梯,刷卡入门,慕长洲道了谢,用脚后跟甩上来门。
      五十平的开间,行李箱还在门口的行李架上。慕长洲踩掉了短靴,把人先放到了单人小沙发上。小包不大,倒是挺沉的。慕长洲也随手摆在了茶几上,边脱着自己的外套,边打趣她:“还要喝两杯么?”
      看来装醉早就被看破了,宁安缓缓睁开眼,看她眉目依旧,内搭的咖色短袖下,不知道人鱼线还在不在。
      “还是吃点东西?”慕长洲没在意宁安的眼光,自顾自打开行李箱,取了几件衣服,放在另一只小沙发上,叫了客房服务,点了一些食物,又加了一瓶红酒。
      “谢谢你给他们买单,多少钱?我转给你?”宁安率先挖坑,借此想要慕长洲的社交账号。
      “不用啦,小钱而已,当赔你的衣服。”慕长洲拿着衣服就去了卫生间,花洒打开,水的声音传出来,宁安想着那句“当赔你的衣服”,突然觉着没意思。
      不到十分钟,水声停了。很快,慕长洲披着自己的浴袍走了出来。她正拿着毛巾擦头发,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棉麻质地的灰色浴袍,看着就舒适。
      “我的衣服,你要洗澡的话,可以换上。不想洗了,等会儿吃点再去睡。太晚了,还是别折腾回去,不安全。”慕长洲坐了下来,本在小腿的浴袍下摆提了好些上来,隐隐约约露出大腿。
      “你现在多高?”宁安的问题着实出乎预料。
      慕长洲怔了怔,无所谓地笑:“178。”
      “难怪,比我印象中高很多。”宁安叹了口气,高考前的体检她俩一前一后称体重量身高,那时候慕长洲一米七二,才九十斤,现在长胖了,但个子跟着蹿,仍显得清瘦。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慕长洲有时差的原因,不是很困,却装着打了个哈欠,说:“送餐真够慢的。我是饿了,你呢?”
      “什么时候回来的?”宁安心里厌倦起来,讨厌着这种话里有话的场合,她不想和慕长洲坐在一间房里,还要和在职场一样,做什么你来我往的。
      “今天啊。”慕长洲还在擦着头发,想起Easter不久前的坏笑,知道她迟早会找上宁安,不如先说:“公司打算增设国内岗位,以后重点在东亚市场,薪资给的实在……不容拒绝,我才回来了。酒吧是Easter拿大头开的,我入了小股,不参与运营和管理,只管拿分红。所以落地被叫过去玩一玩。”
      宁安舒服了一些,见她容色古怪,好笑:“同事聚会,听说酒吧口碑不错,就去了。”

      晚餐送了上来,生菜鸡蛋肠粉,扬州炒饭,玫瑰豉油鸡,和一碗还在冒着小泡的生滚瑶柱粥。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礼貌询问:“酒是留下还是现在为二位开?”
      “留下吧。”慕长洲做了主,抽出张钱给了服务生。
      和宁安招呼了一句,慕长洲坐下吃饭。在国外很多年了,胃虽然习惯了各色融合菜,但吃到了合胃口的地道中餐,她还是放松了神情,将精力放在享受美食中。
      “我以为你打算灌醉我。”宁安盛出一碗粥,吃了口肠粉,才意识到自己也是饥肠辘辘。
      “年后我才入职,这段时间倒时差,不喝酒睡不着。”慕长洲是咽下食物,才会开口回答,说话的时候会看着宁安的双眼,显得专注又温柔。
      宁安闻着炒饭的味道,拿勺子挖了一勺,尝过之后点头夸:“好吃。”
      慕长洲就给她拨出了一小碗,将鸡腿也放过去,说:“肠粉你多吃点,我上一顿饭还是飞机上,今晚将就下。明天你要是有空,你选地方,我请你好好吃一顿。”
      沉默地填着肚子,粥看着一砂锅,盛出来也就不到三小碗。慕长洲察觉到宁安喜欢,只给自己盛了半碗,权作润一润。
      饭吃完了,头发也干了。慕长洲叫了服务生收拾,宁安拿着慕长洲的衣服去洗澡。
      出来的时候,凌晨三点多了,宁安却很清醒。很多浑浑噩噩的思绪,在热水的冲击下被彻底捋顺。当断则断,宁安不想再追悔莫及。
      好闻的花果香,慕长洲看着一部老电影,正在喝酒。眼镜的框架很精巧,隔着镜片,那双眼眸若即若离,和十几年前初见的时候,如出一辙。
      “东邪西毒?”宁安在另一只小沙发坐了下来,身上是和慕长洲同款的棉麻浴袍,也是灰色,亲肤柔软,她很想问是哪里买的,因为标签都被拆掉了,看不出来厂商。
      “适合催眠。”慕长洲又是面无表情的,一口气喝了一整杯酒,又给自己续了一杯。
      想了想曾经观影的体验,和哥哥采访时候的抱怨,宁安深以为然。吃过舒适的宵夜,又洗了个放松的热水澡,酒醉的不适已经彻底消散。她默默作陪,用一条崭新的浴巾擦着头发。
      半干之际,慕长洲已经独自喝下半瓶酒了。只是她的神色毫无变化,到底有没有醉、又醉了几分,就无从得知了。
      “你困了就去睡吧。”慕长洲将音量关闭,亮度也调到最低,她似乎是放弃了,将余下的半瓶酒放进酒柜,行走间脚步很轻。
      “我有话说。”宁安拉住了路过的慕长洲,握住的手还是那么的干燥温暖,和她的冰凉完全是两个极端。
      慕长洲没有甩开她,甚至就在扶手边坐下来,细长的脚踝向上眼神,小腿的肌肉有些绷住了,她很平淡,将迟来的歉意讲清楚:“如果是两年前的事情,那我向你道歉。当时我回国只是处理家事,处理完工作又有些紧急情况,来不及和你见面。我以为自己不会回来的,所以注销了号码。”
      “可你根本没打给我。”宁安的话里有藏不住的愤怒,盯着她的眼睛,低声追问:“只是一条简讯,难道不敷衍么?”
      当时不觉得过分,过了快两年了,慕长洲叹口气,承认了自己的薄情和欠妥:“我当时的状态很差劲,实在没有余力再去顾及一些细枝末节。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你不愉快到现在,我愿意道歉病承担责任。只不过宁安,我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你不该对我有任何期待的。”
      宁安被她气乐了,说话越发夹枪带棒:“不好意思,我们虽然同窗三载,可对慕学霸的了解,可能还不如你的书桌更多。”
      慕长洲没有恼,敏锐地直击要点:“宁安,你到底想说什么?”
      两人的目光相撞,宁安有疑惑,更多的是不甘。慕长洲则坦坦荡荡的,眼神干净,没多余的波澜。
      “你只交床伴,那这两年呢?”宁安深吸口气,不想就这么放过她,甩掉了心里的扭捏和羞耻,不再藏着掖着,直接问她。
      慕长洲有些诧异,扶了一下滑到鼻尖的镜框,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承认:“一只手的数。其中有一位女士,她可能有别的想法,但我的原则不能打破,也就没有联系了。”
      “很好。”宁安忍住嫉妒,也说了自己的情况:“我用你的零感情经历,赢了章立。章立愿赌服输,合伙搞定了项目。他吃回扣我拿提成,被总部的高董看重,来到了H市,玩命玩了两年,现在在假期中。”
      慕长洲并不介意当时宁安和章立之间的赌约,只是问她:“所以?”
      “所以我没有暧昧的人,也没有床伴。”宁安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纯素?了不起啊宁校花。”慕长洲还了一句打趣,心里大约猜到了她究竟想说什么,却只是等着她开口。
      “我们都单身,都在这个城市,两年前也很合拍。”宁安仿佛笃定慕长洲的公司就在H市,她说一句点一次头,三句话后,笑意爬上了慕长洲的眸子。
      “所以我们试一试。”宁安的话是陈述句,不打算给慕长洲拒绝的机会。
      这人说话的时候,红酒的花果香就会浅浅飘过来,她笑也舒朗,夸张地说:“哇。”
      “三个月,如果不行,就和十二年前一样,只是同学,十年没有过联系的同学。”宁安直直望着她,心间是忽略不掉的涩痛。十多年了,无论感情经历怎么样,最初惊艳的人,总是最惦记的。所以这一次宁安只想先留住她,想告诉慕长洲,她很想两个人之间,不止用“许久不见”去形容了。
      如果早知道今晚来到酒吧,会遇到宁安,慕长洲是肯定不会来的。但是她去了酒吧,被Easter用工作内容要挟着,故意在平安夜、圣诞节唱一首悲伤的歌,由此引下了宁安。那个吻她心知肚明,是酒桌上的游戏而已。只是唇舌之间的纠缠,感觉太好,在吻的时候,慕长洲想起了那个缠绵的雨夜,又怎么忍心冷冰冰地对她?
      她安静了一会儿,或许有一分钟,继而笑着问:“你在追求我?”也没等宁安给出答案,她就点头答应:“好,三个月。如果中间你受不了我,尽管开口,发简讯也可以。”

      关系改变了,宁安有些恍惚。身旁的慕长洲还是那样的表情,重新坐下,打算继续看电影。宁安没怎么纠结,直接坐进了她怀里。
      反正两年前的雨夜,该做的都做了,这时候装矜持而错过了温暖的身体,宁安会后悔。
      慕长洲敞开了怀抱,让她坐得更舒服,嗅到了一些气息,就低头亲吻她,将红酒的花果香分享了。唇角是一条直线,慕长洲问她:“只是非要陪我,还是真不困?”
      “不困。”宁安和她的手十指交握,挑眉勾引:“第一晚,要睡素的?”
      慕长洲怔了怔,失笑。她倒是忘了,宁安从来都不是个守规矩的木头姑娘。哪怕是学生时代,表面是老师眼里的乖乖女,背地里出格的事情,可一件都没落。
      电影是高雅的艺术电影,黄沙漫天、大牌云集。然而再精彩的表演,都及不上美人在怀,动情又好不收敛的模样。
      既然同睡,怎么可能睡素的?借着酒意,慕长洲每做什么,都要和她商量。
      从凌晨到黎明,宁安心知肚明这一份故意,却溺在一腔的温柔里。雨夜中的回忆,又清晰又朦胧,和今晚的情动交织在一起。
      她终于没能回答慕长洲在耳边的话,脸颊红红的,唇瓣也有些肿,缩在慕长洲怀里,几乎是半秒,就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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