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且子都

　　摄于林墨的阴影，荀子都不敢再追。

　　但是许婚书怎么办？林墨不还给他。

　　荀子都心中焦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林墨这般霸道无理，等他中了探花，往后只会更甚。

　　而且，他拿不回许婚书，跟人有婚约在身，是不敢再去找萧潜的。

　　他可没有自恋到妄想萧潜会为他跟人去争风吃醋。

　　怎么办啊？

　　纠结了一会儿，眼看林墨快要走远了，荀子都揉了揉疼痛的腿，心想不能就让他这么走了。再往前不远就是林墨家，林墨十分忌讳荀子都出现在他家附近，他得走快一点才行。

　　刚走了几步，腿上伤处一阵脱力感，当即摔倒了，他手用力撑着地，掌心贴满了小石子，石子路是才铺的，还像碎瓷片一样尖利。

　　荀子都正着急，头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

　　回过头，萧潜手里敲着扇子，正眯着眼打量他。

　　他灰头土脸，不知萧潜什么时候来的，又尴尬，又狼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种被毫不留情踩在泥里的记忆，席卷了全身。撑着地的手攥紧了，割裂的伤口从掌心蔓延到手指，他已经浑然不觉。

　　过了一会儿，萧潜拿着扇子的手伸向他，荀子都渐渐找回了真实感，看着伸过来的扇子，像是要拉他一把，他手脏，萧潜不愿意上手，把扇子递给他。

　　荀子都尴尬的脸红。

　　他腿轻轻动一下，就能感到脱力和酸痛，萧潜愿意拉他一把，有人愿意帮他一把，总比他自己挣扎着起来要好，那样更难看了。

　　他手上沾了泥，不过，扇子合着，只露出竹片，只拿扇柄，该不怕脏吧？荀子都又盯着扇子看了看，看不出是不是他画的那把。

　　大概萧潜也不在意一把扇子，荀子都当即伸出手指去抓扇子，用力想要站起来。

　　试了几次，也没成。

　　萧潜有点不悦：“拿着。”

　　荀子都：“？？”

　　“你能起来？”

　　荀子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萧潜没什么耐心的把扇子往他手里推：“拿扇子。”

　　荀子都愣愣的接过了。

　　萧潜转身蹲下来，背对着他，回过头用下巴指着自己的肩：“上来。”

　　荀子都脸红了，受宠若惊，不敢相信：“什么啊？”

　　“我背你。”
　　萧潜英挺的侧脸带着点烦躁，“要不要？”

　　“要。”

　　皱成一团的心突然就松开了，荀子都忙去抱他脖子。

　　“哥哥，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萧潜今天穿一件簇新的云锦色锦袍，荀子都手搭上去，领口沾上了血迹。

　　萧潜声音听不出波澜，“哦，那你要帮我洗。”

　　荀子都脸更红了：“好的。”

　　装作不经意，把脸轻轻贴在他颈侧，又闻见他身上淡淡的冷香。

　　想着要不要问他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

　　“你就嫁给那个人？”萧潜先问了。

　　他果然都看到了。

　　荀子都忙反驳：“不是的……”

　　但他没要回许婚书，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不嫁？”萧潜似乎笑了一下。

　　“嗯。”
　　荀子都轻哼，没任何说服力，就听萧潜很肯定的重复：
　　“不嫁。”

　　荀子都脸红，惭愧的不得了，不敢趴在人身上了，起来拉开距离，“哥哥，林墨拿了我爹给我写的……许婚书，他不给我，我……”

　　萧潜挑眉：“还要嫁？”

　　“不不不，还要来找他，要回许婚书！”

　　萧潜：“腿不疼了？不疼就下来走。”

　　荀子都不敢反驳：“哦。”

　　手搭在人肩上轻撑着，身体后仰就要下来。

　　萧潜手臂紧了紧，把他牢牢地圈住了，荀子都愣了愣，衣衫单薄，萧潜手臂紧紧贴着他，他脸又红了，不敢说话，脸埋进萧潜颈窝。

　　萧潜脖颈上的血脉翕动，荀子都的心跟着跳动。他脸颊若刀裁一般，锋利锐气，眼尾微微上挑，十分英俊，此刻抿着嘴，显然是心情不太好，半天也不说话。

　　荀子都先着急了，软软的叫他：“哥哥。”

　　萧潜说：“那个人不是说了，他没有。”

　　“可是我爹爹亲口说的，他拿走了。”

　　“你爹说的没错，你的许婚书是给人拿走了，但是，那个举人可没有。”

　　“啊？”
　　荀子都不明白。

　　萧潜回头，荀子都一张白净温软的脸近在眼前，泛着点红，嘴唇圆润，十分娇软的样子，清透的眸子水水的，专注的盯着他看，带着不解和委屈，萧潜呼吸停了一下，心里那点不痛快消了大半，凑他更近，念了一段话。

　　近在眼前的脸红透，从脸颊红到了耳尖。

　　“你怎么知道？”
　　荀子都惊了，不可思议的看萧潜。

　　萧潜不看他了，转头目视前方，“是你的许婚书没错吧？”

　　荀子都没见过许婚书，不知道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但想来不过是那些同意，许嫁，名姓、年月的。萧潜念的很显然是许婚书上的内容，连他的生辰八字都一字不差。

　　荀子都嗯嗯点头。

　　“前几天我在路上，一个人随手扔了，我见那东西精巧稀罕，就捡走了。”萧潜大言不惭，还说了个日子。

　　正是荀子都重生回来那天。

　　他的许婚书，林墨扔了，萧潜捡了。

　　荀子都的心仿佛被一双手重重的揉搓，捏扁揉圆，仿佛不会跳了。

　　反应过来后，他在萧潜身后不停的向前爬，想要看见萧潜的脸：“那你还我。”

　　萧潜手臂收紧，不让人在他身上乱动，回头，荀子都脸上满是惊讶，却没有丝毫对他的怀疑，好像不管他说什么，有多离谱，小孩儿都没有不信的。

　　萧潜勾了勾嘴角：“不给。”

　　荀子都看见他脸，老实了：“为什么？那是我的。”

　　萧潜：“我捡到就是我的。”

　　“哥哥，你怎么这样！”

　　萧潜下巴指了指前襟：“在我身上，你自己找。”

　　他的手本就在人胸前搭着，此刻突然不知所措，脸也红了。

　　“不要了？”

　　这怎么找？荀子都犹豫了。

　　萧潜：“看来，你是打算等着嫁人了。”

　　荀子都抬起手指，指尖轻轻探入萧潜前襟。

　　萧潜轻笑了一声，荀子都的心漏跳了一拍，脸已经红透，连指尖都是滚烫的。

　　萧潜脚步慢下来。

　　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

　　荀子都抽回手。
　　“没有，哥哥……”

　　萧潜沉默了一会儿，抬起一只手到他眼前，“在这里。”
　　声音有点哑。

　　有了刚才的铺垫，从人衣袖里找东西就不算什么了，荀子都伸手去翻。

　　萧潜袖口里，有厚厚的一叠纸。

　　荀子都拿出来看了看，最上面一张写着“中街二十号笔墨行”。

　　“哥哥，这不是你送去我家的东西吗？我爹爹还你了，这就好，我正想着呢。”

　　荀子都松了一口气，见萧潜一直没说话，荀子都又说，“我家的盐铁生意，我爹爹说最多能换两间米铺，你拿来这么多铺子，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家不能收的。”

　　“哥哥。”

　　萧潜终于说：“你爹叫吴掌柜拿回来的，不过，我们说好了，我用文墨生意跟你换，这些你拿着。”

　　他声音低沉好听，荀子都放软了声音：“哥哥，我知道你很厉害，特别厉害，但是，你年纪也不大，平时又不在江城，能在江城攒下这么多东西，一定是很不容易 ，我爹爹不会白拿你这么多东西。而且，这么多铺子，我爹爹能退给你，我也很高兴的。”

　　萧潜嗤笑一声，声音淡淡的。

　　荀子都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忐忑的叫一声哥哥。

　　萧潜圈紧他，“你拿着吧，给你爹的他已经收过了，这些都是我给你的。”

　　荀子都吃惊：“给我的？我也不懂这些，不用给我的。”

　　“你看后面，我答应你的。”

　　荀子都往后翻这沓纸，看见一个西山街的契书。

　　“西山街二十九号，这是……”

　　荀子都对别的铺位可能不清楚，但是西山街他常来常往，淮山书院也在西山街，他家的溪山居，在西山街的铺位号，正是三十号。

　　二十九号，就是隔壁隋老爷家西山街分属第一的长意坊。

　　萧潜说：“比不上你家的溪山居，但是整体尚可，你们两家挨着，以后开成一家也不错。”

　　荀子都不可置信：“哥哥，隋老爷的店，怎么会随随便便转给我？”

　　萧潜嗤笑：“不是他转给你，是我给你。我先拿到了这家店，再给你，你看契书。”

　　荀子都仔细看，果然写着，上家姓虞。

　　“一点问题也不会有，放心收着就是。”

　　轻描淡写，不知道萧潜是用了什么办法逼隋老板就范的……

　　“哥哥，这太贵重了，我怎么能收呢？”
　　荀子都把一沓契书都推还给他，折起来就要放回他袖口。

　　萧潜圈着他不松手：“不用，说好给你的，谢你的，狐狸。”

　　荀子都脸又红了，热度传到萧潜脸上。

　　“剩下那些都远远不及这个铺子，算作添头，你收着就是了，店里都有人打理，你想自己来也可以，没人敢不听你的。”

　　荀子都又想到他一重生回来，萧潜就捡了他的许婚书，这算不算是天降的缘分？他脸一红，觉得和萧潜之间的距离感仿佛消弭了不少，心中一动，问了句十分逾矩的话：

　　“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结果萧潜：“不算什么，作为你帮我画狐狸的谢礼。”

　　好吧，是他着急了。

　　“那你把我的许婚书还我。”
　　“不。”
　　“为什么啊？”

　　荀子都更着急了，他可不想一直存在着一个和林墨的许婚书，好像他和林墨一直有婚约似的。

　　“不给。”萧潜悠哉悠哉。

　　“以后别找那个举人要了，找我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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