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救回一个死对头

作者:雨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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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沈昱


      “这位官人要买什么布料呀?”伙计看到一名中年男子走进了店门,连忙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来的客人身形挺拔,一把胡须修的整整齐齐,衣着虽不华丽,却很是得体,配上他款款身姿更显得不俗。

      “你们掌柜可在?”

      “官人是有事情找我们掌柜?”伙计一脸的纳闷,却不敢有半分怠慢。

      “我与你门掌柜有约。”客人面上严肃。

      “官人稍等片刻。”伙计忙将客人让进里边坐下,转身进了柜台后边的小门。

      很快一个穿着绸衫头戴方巾的小个子中年男人被刚才那伙计引着,从后边走了出来,抬眼看到客人竟是露出了满脸的笑容:“姜老板,让我等的辛苦呀,里边请。”

      客人嘴角向上提了提,抱拳行了礼,随即跟在掌柜的身后也进了那小门。经过那伙计身边,他微微低了低头,伙计满脸堆笑地弓腰,只当对自家的掌柜很要紧的客人一般的恭敬有礼。

      进了小门,原来这绸缎铺子后边另有一处院落,客人跟着掌柜拐了两个弯,经过一个小小的院子进了一间屋子。掌柜对客人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客人也不多话,抬腿走了进去,随即屋门又被掌柜从外边关好。

      屋子里光线有些昏暗,屋子中央站着一个近五十的男人,正瞪着外边进来的人。

      “你来了?”男人微笑着,眼角的皱纹散发着温柔。

      “师兄久等了。”看到男人的瞬间,客人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被脸上的紧绷抹了个干净。

      “辛苦你了,还特意亲自跑一趟,怕是多了不少的麻烦吧?”男人嘴角的微笑不散。

      客人顿了顿,似乎要酝酿些什么,终于被男人一句“快坐下,先喝口茶。”的话中断了情绪,于是走过去跟男人坐在了屋子中间的圆桌旁。

      男人给客人沏了茶,却不着急说话,只等客人喝着茶。客人啜饮几小口,终于还是先沉不住了气。

      “师兄,我这一次亲自来北郡是有很多的话想跟师兄你当面说说。”

      看着眼前的人满脸踌躇,男人却并没有半分急躁,依然风轻云淡地看着他。

      “师兄,这几年你我都老了,很多事情能不能放下些。”客人渴求地看着男人。

      “昱哥儿……”叫出这一声,男人嗤笑一声:“呵,一晃这么多年,我们真的都老了。”

      “师兄,你做了这几十年的梅光玄,难道就不想再……”

      “不了,我就是梅光玄,唐坚早就死在宝州了。”

      “师兄,先帝已死,如今燕国眼看就要被纳兰所灭,那些当年害过唐将军的人也都不复存在了,这个仇该了结了。”沈昱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家仇吗?”

      听到梅光玄的话,沈昱望着他不说话。

      “呵,这个天下难道就只有李家人坐得?昏君当道,岂不是天下人的悲剧?”

      “陛下他……”

      “他比阿勒达如何?”

      “师兄……”沈昱咬了咬嘴唇:“你终究是大褚人。”

      “这有什么关系!天命无常,有德居之,阿勒达才是天下英主。”

      “可是,为了成就他,你就要灭褚吗?南褚的百姓没有过错呀,他们为何要遭此涂炭呢?”

      “若我提之事让师弟你为难,那也罢了。”梅光玄只看了一眼沈昱,随即垂下眼帘,他脸上看不出喜怒,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碗。

      良久,沈昱叹一口气,起身向梅光玄作了一个揖,抬起头来深深看了眼前的人一眼,随即转身向屋门走去。梅光玄望着沈昱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

      走到门口的沈昱却突然停了脚步,他没有回头道:“阿墓,他,可还好?师兄放他回乐安吧。”

      梅光玄的眉梢跳了一下道:“你以为你的好徒儿舍得回去吗?”

      沈昱身体一紧。

      梅光玄无奈一笑:“你跟我说,倒不如亲自去问问木法沙。”

      “阿墓……”沈昱轻声咕哝一句,终究没有再问什么。

      他抬脚走出屋子,梅光玄就这么愣着,好一会儿,门外的掌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那位客人留下了这个。”掌柜将一个绢布的袋子捧到梅光玄的面前。

      梅光玄接过袋子打开,里边竟是一张白绢,展开白绢,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他霍地站起身,问道:“他已经走了?”

      “是。”

      “罢了,随他去吧。”

      马车咕噜噜沿着官道向南,前面便是宝州,这个只在地图上看到过的地方,曾经是梅光玄作为罪奴被放逐的地方,那时候这里还是大褚的土地,远离丰都,寒冷荒凉。那时候的沈昱还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即便想要拼了命,也无法保护那个人。他只记得他追赶着运送罪奴的马车,看着车上衣衫单薄的人,将自己的棉衣脱下来扔上去,可是衣服马上被旁人抢了去,他只看到那张年轻而惨白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一双熟悉的眼睛里荡漾着阴郁的冷光。沈昱跌倒在路边,眼泪汹涌而出。

      “师兄,师兄,活下去,等我!等我!”

      马车上的沈昱轻轻闭上了眼睛。

      深夜,乐安城里,沿着御街从清河坊到里仁坊,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东面的酒肆歌馆,宴饮正酣。城北的宝相寺里却是一片静匿,沈昱坐在灯下看着桌上刚刚写好的一封信发着愣,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

      屋门被推开,一个和尚走了进来。

      “大人。”和尚满脸忧虑地望着沈昱。

      “你来了,坐下说话。”

      和尚没有推辞,在旁边几案旁的蒲团上坐下,却并不说话,只等着沈昱吩咐。

      “这么多年难为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却从来没有问过原由。”沈昱望着和尚诚恳道。

      “大人对我兄弟有救命之恩,若不是大人我怎么还能坐在大人的面前呢。”

      “说来镜台可有消息?”

      和尚顿了顿,摇了摇头:“六年了,他也从没有捎信回来,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这些年,我也派人到处寻访,终究没有他的消息。”

      “他一意逃离这里,怎会轻易让咱们知道他的行踪,只是终究对不起大人的一片真心。”

      听到和尚这样一番话,沈昱不免面露惭愧,良久道:“我也不是如何的真心,这些年也用你帮我掩人耳目……”

      和尚阻止沈昱道:“有些事情大人不必说,我也不会问,无知便不会有情。镜台就是执念太深,若是六年前没有生出好奇之心,听到大人与那游方的和尚只言片语,也不会生出许多的妄念,更不会执意离开,非要将当年柳大人的案子弄个明白。”

      “你们虽为兄弟,竟然如此不同。”

      “这世上的人本就是不同的,若是千人一面,岂不成了鬼府中的吊死鬼了。”

      听了这话沈昱的嘴角难得地挑了挑。随即他将一封信从几案上拿起来递给和尚:“镜虚,我走之后便不会再来了,若是那游方僧再来,你便将这封信交给他,他会带你离开乐安。我这里有些银两,若你想还俗,这些钱也够你置办些田产过日子的了。”

      “大人这是?”一直面色平静的镜虚抬眼望向沈昱,眉心凝聚成团。

      “没什么,人终有这个时候,你与我走过一段,我心中已是满足了。”沈昱苦笑,将手中信封放到镜虚的手中。

      “若那游方和尚不来呢?”

      “他终究还是会再来一趟的,若真的不来,你就自行处置,想去哪里不会有任何阻拦。”

      “大人可想好了?”

      听到镜虚这一问,沈昱沉默地若有所思: “我终究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顿了顿,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可是我还是不想让人失望。人是不能这么贪心的,若是什么都要,恐怕不能善终?可我还是贪心呀!”

      灯光在禅房中摇曳不定,屋子里安静的能听到外边风声,屋子里的两个人影仿佛是泥胎投下的影子。

      周彤回到乐安便马不停蹄地到公事房交了差事。他虽然是沈昱的学生,但也还不过是枢密院北面房的副都承旨,还需更加严谨妥帖才不落人口实,这是沈昱的嘱咐。

      夜晚,周彤来到沈府,沈昱正在房中等他。

      “老师何时回来的?这次去丰都,阿墓还问起老师了。”周彤看沈昱的脸色不好,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沈昱抬眼注视着眼前的得意门生,叹出一口气道:“这些年你也是吃苦了,为师的也没有怎么庇护你,从小你就是最懂事的,今后阿墓还要你来庇护呀。”

      “老师,您这是……”

      “我知道魏公一直拉拢你,你不妨就投在他的门下。”

      “老师为何要这么说,我……”

      “你是我最信任的学生,阿墓虽然聪明,可惜太过醇厚,有些话我只能跟你说。如今的朝堂上,魏公得陛下宠信,可惜他心有旁骛,不愿担当。当年他受纳兰禾汗的恩惠,一直劝说陛下与纳兰结盟,可是我看他也未必是诚心撮合,他心思深沉,你为他做事,要格外留心才是。”

      听到这里,周彤明白沈昱并不是随便说说,便紧张起来问道:“老师何出此言?若要子阳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为何这般……”

      “子阳,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也只能直说,纳兰的野心不止在燕国,可是我大褚还在梦中,陛下连个储君都还没有,大祸来临时,定然无所适从。我要做之事轻则流放,重则身家性命,仕途名誉,尽数不保。你是我的学生,如何能不先找个出路。”

      “老师,我不能……”

      “你不要觉得我是小看你,你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有朝一日大褚危亡怕是要系在你和阿墓的身上。”

      周彤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沈昱抬手阻拦道:“我要做之事你不要跟随,魏公如何行事,你便随着他。纳兰若有一日动兵,必会先取益州,到时候还要你助闽南郡王。”

      沈昱的话让周彤出了一身的冷汗。

      送走了周彤,沈昱独自坐在孤灯下自斟自酌:“你这又是何必呢?既然帮了他,索性就做个叛贼,如此做派,还不如一个女人爽利。”沈昱对灯嗤笑,喝到酩酊大醉。

      半月后,周彤提升至枢密院都承旨。沈昱上表请求皇帝立褚,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之上一片肃杀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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