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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零*******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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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之三十六



      半个小时=三十分钟=一千八百秒,看一集动画或是听十首歌曲,时间就晃晃悠悠地过去了。可是对于千浔而言,这短短的一小时不到的时间犹如进了一趟鬼屋探险般,纵使历劫归来仍是余惊未定。

      终于送走了敦贺莲那尊大神,千浔端起晾在一旁早已透心凉的补汤,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才总算有点终于活过来了的劫后余生感。

      心情跌宕起伏之后趋于平静,千浔才终于有时间翻翻之前除了关注那个词汇外就根本没看过的剧本。这是一个男女主人公一同打拼的都市爱情故事,青梅竹马的情谊,相互扶持的甘苦,爱情与事业不变的论题,不过却是以悲剧收场。并非生活条件富裕了移情别恋的狗血场景,也不是男女双方好聚好散的再见亦是朋友,再深的感情终也抵不过生离死别的摧残。

      今天敦贺莲拍摄的场景就是最后的大结局,男主人公的事业最后获得了成功,却不幸得知与恋人天人永隔的噩耗,就像古代的千古帝王得了江山却失了美人。人生本就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两全美事。

      前面的剧情平淡中却有着引起观者共鸣的波长,高潮点则在于结局部分。先喜后悲,拥抱世界的喜悦与坠落谷底的悲痛停摆在天平的两端,辨不清孰轻孰重,人生的大喜大悲不就是如此,前后强烈的对比更加扣人心弦。结局的前半部分已经敲定了,和导演意见有所分歧的是后半部悲的部分。

      千浔合上剧本,微侧过头想看看敦贺莲是怎么演绎这个悲的部分,不料却看到了仍旧是站在雨中的男子,可是却呆站着不动,即使导演喊了Action,也依然姿势不变地微低头,似乎是在思考。

      难道敦贺莲还没想好如何演绎?可是他不是已经弄明白剧本里所要的表现形式了吗?

      “莲怎么都不动?”吉良拓也看着雨中动也不动的男子,心里着急不已。

      社悻一皱了皱眉,“会不会是莲还没想清楚?”

      “那怎么办?”

      “我们先看看吧。”

      耳听着吉良拓也和社悻一的担忧焦虑,千浔注意到屏幕前的导演缓缓皱起了眉,他身边的副导也似乎要做出喊停的手势。千浔抿抿唇,突地抬头仰望上空晴朗无云的蔚蓝天际,视线徐徐移向人造的淅沥沥小雨……小雨!

      千浔霍地跳起来,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飞速跑到了制造雨景的洒水器前,看着上面一个又一个按钮,再一个标注着“+”的按键上使劲地按下去,死都不松手,看着显示屏上累加的数字愈来愈大。直到工作人员反应过来把她拉开,显示屏上面的数字才停摆住。

      正当工作人员要斥责千浔的胡闹之际,导演忽然站起身大喊了一声,“安静!”既而双眼灼热专注地看着雨中的男子。

      和顺的淅沥小雨早已变成磅礴大雨,甚至有演变成暴雨的迹象,前一刻呆站着的男子出乎众人意料地双腿一软笔直地跪了下去,双手掌心撑在地上,头呈下滑弧度地向下低垂,被大雨打湿的头发遮掩下,神情模糊不清,雨水无情地敲打在男子颤抖不已的脊背上,仿佛千斤重的重压即将压垮那不屈不饶的脊梁,再大的困苦挫折都打不倒的男子在这一刻以弯折的形态向世人昭示了他的脆弱不堪。

      当众人以为男子会一直低头跪在雨中,放低身段、放下自我、摒弃尊严,只为了那人生中不可承受的哀恸。恍惚有一阵响彻天际的雷声轰然作响,男子猛然抬起低垂的头颅,仍是头向上微倾30°,双眼恍若不愿再看爱人早已不存在的世间一眼般死死紧闭,不同的是他的嘴巴大张着,仿佛是有多少雨水落进他的嘴里,就有多少泪水涌出他的眼眶。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富士山倒塌也撼动不了男子末日降临的绝望。

      满怀激动的新泽导演声音不稳地大喊了一声“卡!”,表示拍摄完毕。同样是一声“卡”,不同的是现场却了无人声,就像是感染了男子的灭顶绝望似的挪不开目光,全身心被下了定身咒般尽皆罢工,耳中只听得到震耳的雨声,眼前只看得到那个跪在磅礴大雨中呐喊嘶吼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男子。

      “轰隆——”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这次却是敲醒了众人的心神,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向手里拿着喇叭的少女。

      快速地关掉喇叭上的声音按钮,千浔干笑着把喇叭递还给副导演,向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跑向洒水器关掉水源。

      身上敲击的钝痛消失了,敦贺莲恍惚如梦初醒,喉咙忽然一阵发痒,不受控制地猛烈咳嗽着站起身。社悻一三步并作两步地踩着地上的水渍将大浴巾披在男子被浇了个透的身上,吉良拓也随后拿着毛巾擦拭着那满头满脸的水珠。

      被两人伺候着的敦贺莲仍旧有些恍神,缓而又缓地闭上双眼,再睁开之际,灼灼直视着不远处少女的双眸里闪过一抹异彩,快得令人捕捉不到痕迹。

      “莲,先回车上换下湿衣服吧,不然会感……”

      “哈欠!”敦贺莲单手掩口地打了个雅气的喷嚏。

      如警钟敲响般,社悻一的话戛然而止,暗里和同时停下动作的吉良拓也对视一眼,两人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开始动作迅速地分工合作。身为经纪人的社悻一搀扶着状态有些不稳的敦贺莲走往路边停靠的车辆,而吉良拓也则啪啪地跑向正和导演等工作人员解释道歉的千浔。

      “十分抱歉,我擅作主张干涉了拍摄,请您原谅。”千浔对着面前和蔼可亲的已趋不惑之年的年老男子解释自己之前的鲁莽行为,并且致以万分的歉意。

      “是你自己想到的?”新泽导演笑眯了眼地接受少女的歉意,问出自己的疑问。

      千浔迟疑着,“……是,有什么问题吗?”不会是她做错了吧?当时她看完剧本后,就一直觉得如果特意强调要在雨中哭泣,那么就必须要具备冲击性,不然雨水、雨声都会遮掩了哭泣的本质。

      既然这一幕的雨景不能免除,那么就让恼人的大雨扮演好它的角色来衬托出恸哭的境界。所以她看到敦贺莲呆站着不动时,就一时冲动调大了雨势,这种大悲需要的不是绵绵细雨的绵软,而是狂风骤雨的猛烈。

      “嚯嚯……不错、不错,少年人有想法,敢创新。看来你很喜欢演戏啊。”新泽导演并没有指责千浔,反而是大大地夸赞了一番,“那你有没有兴趣朝演绎界发展?”

      目睹了导演的挖墙脚行为,吉良拓也想当然尔站不住脚了,赶紧捍卫自家的主权,“新泽导演,千浔可是我看中的人才,你可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和我抢人。”

      新泽导演又是嚯嚯地笑问,“这么说,你真的要进入艺能界了?那有机会我们可要合作合作。”

      “不……”千浔嗫嚅地想解释。

      却被吉良拓也眼明手快地抢道:“会有机会的,以后还要请新泽导演多多关照。”末了,欣喜地鞠了一躬,趁空向被人抢话的千浔眨了眨眼。

      千浔一阵无语,嘴唇动了动想开口,但显然已经敲定了未来合作机会的两人都没有空闲听她解释,暗叹一声,她只好放弃了。

      闲谈了一番,吉良拓也为难地开口,“新泽导演,不好意思,莲好像人不是很舒服,我过来叫千浔去帮忙的。”

      “哦?”新泽导演暧昧不明地瞟了眼神情局促的少女,表示理解地颔首,“这也是应该的,那你们先去吧。”

      “谢谢新泽导演。”吉良拓也不由分说地拉起千浔拔腿就走。

      看着两人脚步不停地紧赶着,新泽导演笑着跟旁边的副导感慨,“看来敦贺莲真的很紧张那个女孩子啊。”

      副导也不禁笑道:“说得也是。刚刚那场大雨一下,敦贺莲就立即入戏,仿佛一开始站着不动的样子就是只为了等待那个女孩的那场雨似的。”

      “没错。”新泽导演也同意道,“那个女孩子说是她自己想到的灵感,而敦贺莲又好像心里有数一样。”

      “这么说,他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副导诧异道。

      “嚯嚯……后生可畏呀。”新泽导演饱含深意的一个结论结束了谈话。

      周围旁听的工作人员也甚觉有理,看着前方少女的眼神也都变了味,一个个的八卦因子都被调动了起来。

      并不知道自己和敦贺莲的关系已经被别人误会成什么样了的千浔,眼下她只想着能够打消吉良拓也想把她带到敦贺莲身边的打算。“拓也,我出来很久了,我朋友会担心的。”虽然她早已发过邮件让藤堂静他们先回去了,不过这时候也不妨用一下当借口。

      前方的吉良拓也应声停下了脚步,回头瞥了眼在车旁等候着的社悻一,又瞄了眼车座上貌似休息的敦贺莲,随即快速移开视线对着百般不愿的千浔恳求地开口,“千浔,莲可能着凉了,我和表哥要去买药,你先照顾莲一下,好不好?”

      着凉=感冒,脑中自动列出等式的千浔猛地忆起初见时的惨况,倏地甩开吉良拓也的手,赶紧退避三舍,打死也不答应,“买药只要一个人去就好了,你们可以留下一个人来照顾敦贺莲呀。”

      咬咬牙,吉良拓也硬掰着解释道:“千浔,你也知道这里是远离市区的外景地,什么地方有药店、医院之类的,我和表哥都不清楚,所以我们要分头去找才行。莲现在的情况是越早服药越好,免得耽误了转成重感冒,万一要是病情加重成了肺炎就更不好了……”

      “好了。”千浔急忙喊停,明知对方是在故意夸大,她也顺应着表现了急切的神情,“那我们现在就去买药吧,省得这样一来一回的浪费时间,让社先生照顾敦贺莲吧,他是经纪人,照顾起来也更方便。”

      吉良拓也心里暗暗着急,他心知如果这时候弃表哥于不顾,事后肯定会被狠狠报复的,以他表哥那种性子。心里警铃轰鸣作响,吉良拓也决定,宁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反正千浔很好说话的,以后他再好好道歉就行了。

      想通利害关系的吉良拓也说起谎来也脸不红气不喘了,“千浔,其实是莲让你过去的,他嫌我们两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而且你上次不是照顾得好好的吗?这样一来,你也比我们有经验,不是?”

      什么照顾得好好的?!她自己都落了个腰酸背痛的后遗症,腰部还淤青了一大片,好几天才好全呢。她又不是自找苦吃,去面对那个生病魔王,搞不好又要落下一身不适了。

      “我还是……”千浔刚想拒绝,猛地想起吉良拓也的话,是敦贺莲让她过去的,而她又不幸地知道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大秘密。她现在拒绝了,以后敦贺莲不会记仇给她使绊子吧?原本也不需要在意这些的,反正敦贺莲也和她不熟,可是她没忘记现在住的地方以前的屋主正是敦贺莲那尊大神,他只要动动口说那么一两句话,那些死忠的影迷们不吃了千浔才怪。

      看着千浔的神情变来变去,吉良拓也心知有戏,不着痕迹地背着手向社悻一打了个手势,然后趁千浔没反应之际,使出了学生时代百米赛跑的劲头窜到了车前,动作连贯地将神思不属的少女塞进车里,车旁的社悻一倏地拉上车门,两个人手掌在空中互拍,干净利落地转身远远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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