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竟是他的头号信徒

　　明渊跌跌撞撞地爬跪在离卿尘的面前，崩溃地数着他身上的一道道伤口。

　　原本纤尘不染的衣衫上，胸膛的衣料已经被染成了鲜红色，而躺在地上的神明不甚明显的呼吸起伏，已经成为了明渊的最后一丝理智。

　　他伸出手，想为离卿尘唇上的那一抹猩红拭去，手指在即将触碰到神明的唇锋之前，又猛然缩了回去。

　　是他伤了离卿尘，他不配享有触碰他的资格。

　　为什么受伤的人不是他？

　　他想要离开离卿尘的身边，但唯一的理智告诉自己，他不能走。

　　离卿尘身上的心魔只有他在的时候才会安分，他是离卿尘困住心魔的最后一道锁，他如果走了，那他的神明该怎么办？

　　可是，他配吗？

　　明渊惨然一笑，“如果当时，你不救我就好了，我死了，对谁都好。”

　　村民们说的没错，他就是个灾星，专门祸害身边的人。

　　十一死了，刘婶一家死了，爹娘抛弃了他，现在就连愿意接纳他的神明也受了重伤。

　　他真是活该啊。

　　明渊眼神空洞地跪在离卿尘的面前，直到他跪满了三天两夜，离卿尘的手指尖才不明显地活动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让明渊欣喜若狂，他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密切地关注着离卿尘。

　　“阿渊。”离卿尘缓缓睁开眼，看向明渊完好无损地陪在身侧，依旧对明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他的阿渊身上没有沾染任何杀人之后的业障，他的阿渊还在。

　　“离先生，对不起，是我错了！”明渊哽咽着道歉，他低下头，不敢再看离卿尘身上暗红色的血渍。

　　离卿尘抬手摸摸明渊的头，而原本乖顺的明渊却躲过了他的动作，令他心底有些微的难过。

　　“阿渊，这不是你的错，而且，有我在，我也不会看着你犯错的，你不必自责。”

　　离卿尘又猛地抓住他的手，将他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又道：“倒是你，身体可有不适之处？”

　　之前他在宗祠禁地和妖异少年交手时，便已经对少年体内磅礴的魔气生出忌惮之心。

　　而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少年最后将矛头对准他的阿渊，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钻进阿渊的体内。

　　自此，阿渊便已经神志不清，被恶念所操控着。

　　他醒来后，虽然看到阿渊身体无碍，但他不知那少年寄生在阿渊体内的目的是什么。

　　那少年，留着也是个隐患，得找个机会早点解决掉才是。

　　明渊抗拒地想要挣脱离卿尘的手，可他的力气哪里比得上离卿尘，不管他怎么使劲，就是挣脱不开。

　　“多谢离先生关心，我没事。“明渊低头小声说着，就是不敢抬头直视离卿尘的双眼。

　　离卿尘和他相处了许久，知道他虽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很乖顺，但实际上，这孩子是一个很难在他人面前敞开心扉的人。

　　既然阿渊暂时不愿意多说，那么他愿意给予阿渊相应的耐心，他会尊重他。

　　“阿渊，我现在没有力气，能否扶我一把？”离卿尘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对明渊无辜地笑了笑，那副模样倒有点像是在撒娇。

　　“嗯。”

　　济泽村的地上满是肮脏的黄土和不明颗粒，明渊也只能红着脸，拽着离卿尘的胳膊，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离卿尘借力站起，一只手仍扒着明渊的肩，他靠在他的身上，笑得像一只吃到荤腥的狐狸，“阿渊还是那么善良。”

　　明渊没有应话，他在地上跪了好长时间，站起身来才感觉到膝盖处有些疼痛，但二人所处的位置明显不是叙话的好地方，他也只能带着离卿尘慢慢往刘婶家的方向挪。

　　明渊扶着离卿尘路过每一户村民的家时，都会感觉到暗处有人在恶意窥探自己，当他抬眼朝那个方向看去，被人窥视的感觉又突然消失不见。

　　“继续向前走，别看，别听。”离卿尘瞥了一眼那个方向，对明渊轻声说道。

　　明渊这才抬头望向离卿尘，扶着离卿尘的手又紧了紧。

　　二人回到刘婶家的小院时，明渊的后背已经全部湿透，他微微喘息着，即便已经累成这样，仍旧扶着离卿尘的胳膊没松手。

　　“我以为，您会杀了我，就像您杀死三长老一样。”明渊敛去眼底的情绪，语气平淡地说道。

　　在宗祠禁地中，明渊第一次看见离卿尘肃杀的一面，本来以为自己会像三长老一样死在离卿尘的剑下，却没想到自己仍旧苟活着。

　　离卿尘挪到院中摆放的凳子前，坐了下去，听到明渊的话，自然也知道他心中的症结在何处。

　　“阿渊可和那位三长老不一样，你本性善良，又是我身边的眷属，我对你有看护之责，你我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你口中的三长老坏事做尽，视人命如草芥，他早已堕落成魔，已成祸患，他该杀！”离卿尘将话揉碎了讲给明渊听，他不希望明渊因这件事钻牛角尖。

　　离卿尘抚了抚受伤的胸膛，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伤在缓慢恢复着，照着这种疗愈速度，只需要三天，他便能将身体的伤恢复好。

　　明渊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心中更是愧疚，但听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句话时，他再一次红了眼眶，既庆幸又感到心中酸涩。

　　“您真的愿意继续让我待在您的身边吗？”明渊眼中生起一丝期冀。

　　离卿尘眉眼含笑，示意他过来。

　　明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遵从内心，来到离卿尘的身边。

　　离卿尘宠溺地捏了捏明渊的鼻翼，还替他擦去了脸颊上的污渍，“阿渊，我需要你，所以，能不能继续待在我的身边？”

　　明渊瞪大眼睛，捂着鼻子，巨大的喜悦感让他暂时忘记了如何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离卿尘，神色无措。

　　“好，我答应您，只要您愿意将我留在身边，我就不会离开。”明渊吸了吸鼻子，认真地答应了离卿尘。

　　离卿尘见明渊心结已解，便让他去卧房休憩，而自己则在院中打坐，疗愈体内的伤势。

　　寄生在明渊体内的少年魔气深厚，无论是对阿渊还是对他自己，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谁都不知道这个隐患什么时候出现问题，故而他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将体内的伤疗愈好，再想办法对付那个少年。

　　三天过后，离卿尘结束打坐状态，并且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待他重新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的腿上披着一件薄毯子。

　　他哭笑不得地将毯子收起来，起身来到卧房门前，感受着房间内传来的规律呼吸声，才以极轻的声音将门推开。

　　离卿尘来到床边，见明渊睡得香甜，便将手中的毯子盖到他的身上，才悄悄退出卧房。

　　离开卧房后，他先去了一趟厨房，经过上次做粥饭的经验，这次他吸取教训，勉强做出了一锅稠度合适的米粥。

　　紧接着，他又去了一趟柴房，烧满整整一浴桶的热水。

　　发觉他自己衣服上还保留着三天前的血迹，便随手给自己身上丢了一个清洁术，将他自己身上残留的污垢全部清理掉。

　　做完这些事情，天光已然大亮，但济泽村的村民们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唯有养在村中的牲畜打破了村中的宁静。

　　离卿尘坐在院中的凳子上，望着天边的一抹云微微出神，一声狗叫打扰了他的思绪。

　　他打开木质的大门，低头一看，发现出现在门口的正是村中的那条大黄狗。

　　只见这条大黄狗满是兴奋地在离卿尘面前撒着欢，身后的尾巴不停地晃动着，见到离卿尘出来便想去扯他的衣摆，看样子好像是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他看了一眼卧房的方向，便在院中留下了一道千里印，方便他随时回到这里，顺便也为明渊留下了一条神力凝成的信，让明渊醒来后也不必担心。

　　将事情办妥，离卿尘便慢慢跟在大黄狗的后面，刚出门没多久，济泽村的村民们便从自己家的矮墙下探出头来。

　　村民们看到离卿尘一个人走在路上，而那个灾星并没有跟在他的身边，皆大惊失色。

　　众人急忙从自己家出来，将离卿尘团团围住，脸上的焦急不似作伪。

　　“诸位为何要拦着我？”离卿尘神色淡漠，心中困惑便开口问道。

　　济泽村的村民本来就不多，离卿尘出门的消息在村中传播地很快，没过一会，几乎全村的村民们都朝着这个方向小跑着过来。

　　人到齐后，村长咳嗽了一声，示意大家肃静，才站到离卿尘面前，将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殷切地开口道：

　　“小人是济泽村的村长，恩人是要去哪啊，不若小人来给您带路？”

　　那灾星没跟在这位恩人的身边，若以后恩人离开，那灾星再来找大家的麻烦，又该怎么办？

　　村长心中暗自犯嘀咕，究竟是哪位瞎眼的神明能看上这灾星，一回来就给村里惹麻烦。

　　村民们也很紧张，生怕离卿尘这根救命稻草说走就走，有些机灵点的村民早已折返回家中，将家里的好东西拿出来准备当礼物送给离卿尘。

　　然而，离卿尘早就知道了村长是什么嘴脸，关于济泽村村民不间断‘消失’的事情，要说这里面没有村长帮那三长老运作，他定然不信。

　　面对村长这般贪婪无度之徒，离卿尘自然是没有好脸色，只是眼下还不是揭穿村长的时候，便淡然地说道：

　　“随便走走罢了，不劳村长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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