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秀才的脆皮鲜奶

　　酸秀才的脆皮鲜奶

　　他说，脆皮鲜奶是，七夕情人节的礼物“金风玉露再相逢”。
　　他说，金风玉露就是，金黄外壳封住玉露样的鲜奶。炼乳也像玉露，蘸脆皮吃，就是与金风重逢了。
　　四月的一个晴朗夜，星辉漫天。风吹月影动，他轻轻递来一个双筒望远镜，让我赏猎户星座中间的白雾。嗯，挺圆，一圈圈的还有裂纹，像椰子！他无奈道，这是玫瑰星云，靠中间的密集星NGC2244发光，还说，这朵爱之花依旧要盛开几十万年……
　　真酸。
　　初识他，我读大一，他高我一届。和死党住在学校附近，每天，他一支接一支抽烟、写作，进了他家，就像进网吧，熏得人胸闷。以至于，他的咽喉炎日益严重。一声声咳嗽，听得人好不揪心。当然，屋子里也会飘出饭香，像我常去蹭食的脆皮鲜奶香气。也时不时提大袋大袋的雪梨、鸭梨、香水梨给他炖冰糖来润喉。可惜不在南方，不然，椰子润喉可是立竿见影。于是，提议他改用椰汁牛奶做“玉露”。他只道椰树下疯大的馋猫垂涎家乡水果，从此，烹制脆皮鲜奶，一律用椰果夹心，哪怕后来，他的咙喉肿痛到不能再吃油炸甜品……

　　可是，认识他一年多，他怎么从来不表白呢？
　　轻度胃寒让我吃过冷饮后胃涨不已，他总会把我的冰淇淋扔掉；他强迫我背单词、一遍又一遍地罚我改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文章；列一大堆大部头书目做我的读书计划……他该不会当我是他闺女了吧？
　　我无从考证。没有来得及确认，他就已告诉我，“我要走了。”
　　“去天堂，西藏。”他说得坦然。
　　他挥一挥衣袖，就这样，带走了我大学所有的云彩。
　　手机从关机到欠费停机，杂志和网络上也不再有他的新作。
　　“忘记他吧。”他的死党意味深长地说。
　　没有明明白白的理由，又怎能忘记？就像脆皮椰心鲜奶，没有吃过，又怎会情有独钟？
　　三年后，我已工作。无意间，在一本新的优秀诗集里，发现了一首那样似曾相识的诗：金风玉露、天涯海角、还有，我的名字！
　　……

　　将纯牛奶同糖、生粉和蛋白倒入碗里，轻轻搅拌，一如搅拌我们朦朦胧胧又混沌的过去。将混沌煮沸，再以微火慢慢翻炒，锅中渐渐凝成糊糊。于是，当年的话在耳边回荡：“为什么不用椰汁鲜奶做玉露呢？”我眨眨圆眼睛。
　　“水果奶多水，形成玉露难矣！”酸秀才无奈道。
　　可他硬是买回椰果罐头，将椰果晒去六成水分，放入冰箱冷却后，取出来一颗一颗嵌入糊糊，于是有了——椰心鲜奶。
　　将糊糊摊平入盘里，放进冰箱，稍微冷却成软软的凝固状，取出切成块，滚上用油、面粉、盐、蛋黄、发酵粉加水和成的面浆，奶块顿时臃肿成卡通的蚕宝宝。逐只摆入油锅，缓缓地，宝宝翻过身来，慢慢呈现出金色。
　　“好复杂，”合租的姐妹奇怪道，“把奶放进冰箱的冰块盒冻成块，放在用鸡蛋、面粉加糖的面浆里一滚，一炸不就搞定了吗？”
　　可这样蚕宝宝往往外热内凉，易发苦，也不够美味啊，更容易胃涨气啊。
　　_“给我。”他曾经，那样霸道地伸出手。

　　我曾经那样乖乖地，幸福又无奈地，把手里的冰淇淋地给他。他接过来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里。
　　一只冰淇淋足以让我胃胀好几天。
　　脸上，蓦然间桃花绽放，我终于知道，他曾经那样在乎过我。
　　“还记得脆皮椰心鲜奶吗？”问他这话的时候，我的泪大滴大滴流下来。
　　终于让我找到他。
　　当年，他不知手术能否成功，也不知即便手术成功后，还会在世上多久，所以，被确诊为喉癌中期之后，悄然离去。可手术非常成功，危险潜伏期是五年，三年也已过去啊。
　　盘里的脆皮鲜奶，金灿灿的，憨态可掬，还滋滋轻唱着，咬一口，酥脆、奶香浓郁，椰果爽爽滑滑，甜丝丝的，金脆皮沾上炼乳，口里顿时氤氲着人间难得的好味道。金风玉露再相逢，果然胜人间无数。
　　“真爱不是放飞和放弃，不是相忘于江湖，而是相濡以沫，一片冰心在玉壶。”说完，我撅起嘴，咽下咸泪，时尚地补充道，“子曾经曰过。”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继而，熟悉的笑让我如沐春风。
　　我知道，他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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