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

　　“公主，您就去吧，五公主说的话也在理，您先前在太后宫里就鲜少与别的皇子公主往来，如今回到十九殿也自然该与别的公主亲近些，内务府安排奴婢来伺候您，奴婢自然是要以公主的事为重，规劝公主也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宗慕倾看了一眼劝解宗瑾元的宫女，眼里满是赞赏之色，好伶俐的丫头，这般上道。也不怪父皇宠爱，任何好的东西都紧着十九殿来，内务府那帮奴才恐怕连十九殿的门槛都踏破了吧。

　　说话的宫女细细劝道，一脸为了对方好的神色。她伸手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质地清凉，好东西啊，她是皇后安排过来十九殿监视公主的人，没想到还能有外快，一份工两份银钱，何乐而不为。既然皇后不待见公主，五公主向来跋扈，宗瑾元抢了皇上的恩宠，恐怕五公主不会善罢甘休，如今五公主又来相邀，那她做的不过也是顺水推舟的事。

　　宗瑾元扭头看向那宫女，眼里有些疑惑，自她来十九殿，身旁的宫女太监便都换了干净，她是一个不识，在皇祖母宫里时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宫女同她来了十九殿后也不知去向，眼前这个宫女的话不知有几分可信度。

　　见宗瑾元面上犹豫，宗慕倾脸色微沉，也不再多话只是拉着宗瑾元走出十九殿。

　　终于有人出来，沈焕言有些好奇，匐着身子低头看向十九殿，只见两抹淡色身影正从门口走出来，跟在五公主身后的小女孩儿一身鹅黄色襦裙，不同与别的公主，总觉得她身上的总是格外好看些，她穿什么都好看，总是耀眼的那一个。明明两个女孩儿站在一块儿，人们总会想要关注后者。

　　只见女孩儿头上挽了发髻，几条小辫儿交错在一起挽在脑后，发髻上缠着金丝绸带，发髻下垂下的水晶流苏闪耀反射着光亮，与乌黑的青丝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显得整个人大气雅致，额前的碎发更添几分稚气灵动，头上发饰不多，却让周围的景物都黯然失色。她身量纤纤，几年不见，容貌生得愈发美，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眼睛，很是奇怪，稚嫩和绝美竟能同时在一个人身上体现，是动人心魄的美，就算头上别满珠钗也不觉得俗气，更添几分妖媚。

　　沈焕言唇角微勾，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还是见到她了。

　　女孩儿微微皱眉，似乎不太相信对方的话，但依然跟在身后，嘴里嘟囔着什么他没听清，只看见她不情愿的样子。忽然想到方才假山后听到的话，沈焕言皱眉，原来是要设计让她去吗，他也不知他们在密谋什么，反正要在无人处进行，那必定是见不得光的事，他不愿意让眼前的小女孩儿去冒这样的险。

　　想着，便一路跟随她们。

　　天色渐晚，为了方便查看她们的动静他趴在屋顶等。

　　见宗慕倾不说话，只是一直往前走，宗瑾元有些着急，天都快黑了。皇祖母告诫过她，皇后因太子的身子弱，关注的都是太子，没时间理会她，皇上忙于朝政也不会管她，让她无论如何也不可和其他公主皇子单独在一起，她从小就牢记的话此刻更像是鞭子一样不断打在她身上，让她害怕身前的人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几次试着开口都被宗慕倾挡了回去。前面就是莲花池，过了莲花池便到了寄春园，宗瑾元心里愈发不安，但想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众宫女太监，应该不会有事。

　　宗慕倾面色严肃，眼里多有不耐烦。

　　见前面的人放慢了步调，宗瑾元移步上前正想去问什么，却膝盖一软，倒在地上，便要朝池中倒去。

　　连花池为了方便主子们赏莲，并未修葺护栏，身后的宫女只见她直直掉进莲花池却来不急去拉住，只听见身后的太监喊了一声“不好了，楚昭公主落水了！”

　　随即，人群便炸开了锅，接着几个太监也向檐下惊呼着跑开，别的太监只是试着脱掉鞋袜，未有人敢真的跳入水中。

　　宗慕倾皱眉，忍不住嘀咕，蠢东西，都快到了你还能出岔子。

　　宗瑾元在水里扑腾了几下，身后的宫女和宗慕倾却无动于衷，站在岸上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她想，宗瑾元圣宠正盛，可不能就这样杀了她，何况带她出来可是宫里的人都见着了的，到时候她也脱不了干系，看她掉入水中这样便也是教训了吧。

　　沈焕言皱着眉，心里虽然不可置信，却还是惊慌起来，难不成五公主的目的就是淹死宗瑾元？见宗瑾元呛了几口水，他捏紧袖子，准备设计引走宗慕倾，自己好去施救。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只见一道蓝色身影就跳进了湖中，将那女孩儿救上岸，见女孩儿还在呛水咳嗽，应该是无大碍了。想不到太监中也有这等身手敏捷之辈，不过片刻，一群太监积极赶来，手里还提着几盏灯笼。

　　沈焕言搓了搓手上的泥土，松了口气，宫里不缺好药，她性命无虞。

　　看着巡逻的侍卫也过来了，宗慕倾气急，宗澜还在那儿等着她呢，教训宗瑾元还是下一次吧。

　　她得回去告诉宗澜计划失败，等她走到寄春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怕是在隔远一点就看不清来人了。走到约定位置，不见宗澜，只闻到阵阵浓郁的香味，此香不同寻常，诱人得很，正想离开，却感觉背后有双手抱住了自己。

　　沈焕言看着一众人将宗瑾元救走，心里也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先前密谋的人时，才发现人早已离开。如今宗瑾元已经被救走，他倒想看看那两人的计谋是否还能实施下去，也好奇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所幸是傍晚，天色昏暗视线不太清晰，巡逻的侍卫不会太注意某处是否一直躲着一个人，他返回来时的路径就方便多了，他准备再回到寄春园，去到先前听到计划的地方。

　　天色已晚，见假山后一直没有动静，不知人是否离开。

　　想到前些日子楚皇为了商讨政事已经把几个大臣留在宫中过夜，今日父亲也被请入宫，不知今夜能否归家。

　　正打算离开，却听见假山后传来了男人的喘息的声音，他忍不住好奇，究竟是谁？

　　这几年在军营里度日，他自然明白这喘息的深意，难道是宫女侍卫，深宫寂寥，此处倒是好去处。亦昭公主好像也去了假山后，难道是郎有情妾有意？可是下午那个人的装扮分明就是皇子贵裔，他确定是大皇子宗澜无疑，只因在宫里见过几次，算是比较狡黠的人，若是宗澜，那又怎么可能呢？他现在不知道是何情况，也不能擅自出头，只好捡了颗石子弹向对面的屋顶，石子弹到琉璃瓦上，瓦瞬间破为两片顺着瓦缝滚落下来，掉到地上的声音惊扰了此时正卖力的男人，男人怒吼一声，接着咒骂一句，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片刻后便离开了。

　　沈焕言不知女主角是谁，但好像别人也不希望被人撞破吧，他还是识趣点离开。此时，假山后传来女子轻微的啜泣声，沈焕言皱眉，也许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他走到假山后，欲看看究竟何人。却不想假山后面的女子自己走了出来，两人相见，皆是震惊，微弱的宫灯下，女子衣衫不整，脸上布满泪横。

　　这情景，就算再无知，也该明白方才是发生了何事。莫不是他们打算以这样的毒计设计宗瑾元？饶是再嫉恨，也不至于这般狠毒吧。

　　男子戴着面巾，看装扮不像是宫里的人，许是异香刺鼻，他一直皱着眉，他眸子清亮，眼神倒是坚定得很，莫不是宗澜的随从？宗慕倾无视他的打量，也不深究为何这里会出现一个男人，只是直直朝荷花池走去。

　　这可是公主啊，方才的声音难道是宗澜？不会的，他们是兄妹，身上留着相同的血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不可能的。这几日都有朝中重臣来往宫中，或许是哪家的公子哥不要命了犯下的这等死罪。

　　任谁都能猜到方才的情况，如果真是宗澜……就算不是宗澜，也和他脱不了干系。见她没了生的欲望，沈焕言有些不忍，大着胆子走过去拦住了她……

　　往事不堪回首，三年前宫难，他随外军共同杀入皇宫护驾，那时他是沈焕言，而非南楚言侯嫡独子言慎。

　　想起之前每每进宫，宗慕倾总会寻到他，跟在他身后唤一声‘沈将军’，不知是否知道了他的身份。

　　“将军？”

　　见面前的人没有说话，卫青又试着喊了一声：“将军？”

　　听到声音，沈焕言从记忆中回过神，慢慢转身，见来人是卫青，他微微抬眼，“这个时候你不是该留在寒祭坡吗？”

　　“属下听说皇上派将军去驻守北疆，不日将出发，如今羌古国皇子尚在南楚，此时将您调走，属下实在不解，恐皇上心里已经有所猜忌。”卫青低着头，说出心里的疑惑。

　　“既然他有心，那本将军也可将计就计。”沈焕言冷着脸，就连语气也有些冰冷，“传令下去，张副将同我一起带兵出发北疆，黑旗军随你留在京都，宫里若有异常，及时通知我，必要时你可调动黑旗军。”

　　说罢，沈焕言将手里的黑虎符递给了卫青。

　　卫青一脸惊讶，黑旗军可是只听令于将军的，如今竟连调度权都交给他了，恐怕将军回京之日便是南楚改朝换代之日了。

　　“属下谨遵将军令！”卫青微微弯腰双手接过虎符，言语间尽是踌躇满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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