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

　　宗瑾元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回过头，拉过阿满的手说道：“今日是中秋佳节，京都定是热闹非凡，我从未看过这样的京都，今晚会寻着机会出宫，知秋我已经遣她先回十九殿了，你要帮我瞒着她。”

　　她急切的说道，神色里也都是恳求，阿满一脸不可置信，公主要出宫？这么晚出宫？何况楚昭公主在宫中能认识的又有几人，她若有什么那可是奴婢的失职，实在不放心她一个出去。
　　要真是出事了，也是奴婢的无能，想到这些，阿满面上有些难为情。

　　“你跟我来。”宗瑾元见她为难，便牵着阿满往百花城走去。

　　看着黑金的宫装有些眼熟，阿满揉了揉眼睛，待人回过头却是沈将军，她更是惊讶，男女授受不亲这背地里私会可是大罪啊，何况沈将军先前还与亦昭公主议过亲，想必公主还不知道沈将军欲求娶她的事吧，皇上都已经拒绝了，如今又搅和在一起，若是皇上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

　　见两人都看着她，阿满感受到一丝压迫，也许公主与沈将军情投意合呢？她摇摇头，自公主入宫以来，与沈将军不过一面之缘，哪里来的情投意合，只怕会被沈将军骗了去。

　　她走到宗瑾元面前，忙说道：“公主，若您真的要出宫，就让奴婢跟随吧。”

　　“跟随？”宗瑾元重复着她的话，这也不是不可以。

　　“公主莫不是担心臣会有不轨之心？”沈焕言沉着声音，漠然开口：“公主大可放心，臣有府邸院落，享千金食禄，还不至于做这种掉脑袋的事。”

　　阿满还想说什么却看见沈焕言凝视的眼神，实在让人惧怕，也有几分警告的意味，她住了口，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沈将军都向陛下求旨了，想必不会伤害公主，想到这儿，阿满松开了拉住宗瑾元的手，想说什么却只能咽回肚子里。

　　宗瑾元轻轻拍了拍阿满的手，宽慰道：“不用担心，我定会平安归来。”

　　阿满轻轻点头，目送着她跟着沈将军离去。

　　待马车驶出宫门，宗瑾元脱下沈焕言递给她的宽大的外袍，才觉得风开始大了起来，风吹过耳边竟有呼呼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怪异，让人心神不宁。

　　她轻轻掀开轿帘，才见身后的禁卫军竟有足足两排，正惊讶间回头便看到沈焕言正脱着宫服，吓得她赶紧放下帘布失声尖叫，沈焕言急忙捂住她的嘴，这要是被禁卫军听到还得了。

　　“我这样出宫会被人认出来的。”他轻声说道，似在解释。

　　沈焕言脱掉官服，里边竟然还有一件常服，看来是准备充分啊。

　　宗瑾元眨了眨眼表示不会再发出声音，沈焕言便松了手，看着宗瑾元嫌弃的擦了擦嘴，他忍不住轻笑，“方才怕你引起宫里人注意才出此下策，望公主不要怪罪才好。”

　　见对方一直没说话，沈焕言调侃道：“怎么？第一次逃出宫，害怕么？”

　　“并非，不过怕你行不轨之事。”宗瑾元淡淡道，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

　　狭小的空间有些逼仄，奇怪的氛围让人不自在，宗瑾元说罢便开始闭目养神。

　　看到她的动作，沈焕言放下心来，连逃出宫都能做到的人此时又怎会害怕，“公主果然是胆大之人，和陌生男子出宫竟也没有一丝惧意。”

　　宗瑾元睁眼，看向面前的人，“都已经和沈将军出宫了，沈将军不会杀掉本宫吧，这对将军好像没有任何益处，何况，本宫的婢女可是知道咱俩一起出宫呢。”

　　“哦，是吗，那你猜猜本将军有没有本事灭了那个小婢女的口呢。”沈焕言轻声道，他清冷的声音带着几丝邪魅，让人就要陷进去，看向宗瑾元的目光也毫不避讳，他倒要看看眼前这小小女子又有何破解之法。

　　“以如今父皇对我的重视，若我真有意外，想必也会彻查。将军与本宫一同离席，又怎知父皇未察觉呢，再者，本宫与侍女一同消失，同时间离席的将军大概脱不了干系，将军也不想在此刻多生事端吧。”宗瑾元眨了眨眼睛，轻透漂亮的眸子多了些无辜，她面上无畏，笑着接过他的话，声音软软的，带威胁的话也似在撒娇。

　　沈焕言笑得肆意，这姑娘果然如他预料般，并非纯良。

　　“公主同意与本将军一同出来，想必不只是贪图京都城中秋美景吧。”沈焕言抬眼看向她，话里多了几分试探。

　　“将军多虑了，本宫此番前来，就是为了看看这京都的中秋佳节。”

　　知道对方在试探，宗瑾元沉住气，涉及宫里的事始终没问出口，罢了，也许这次不是好时机。她转过头，撩起轿帘一角看着窗外，今晚的月亮很好看，月光笼罩着大地，有一种朦胧美。

　　沈焕言没再多问，这女子比他想象中更难以捉摸。

　　前方赶马的卫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有了和公主相处的机会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姑娘家肯定要矜持些嘛，他们这个沈将军为何也这么沉默，太过木讷怎会有姑娘喜欢？

　　眼看都要到大街了马车里还是没动静，他真想进去给他们开个头寻个话题聊。

　　前方就是京都城，等马车真停下来时卫青又有些发怵，这些年随着沈焕言南北平乱，周遭都是些将军士兵，良家女子也只有回到京都才能见到，别的地方可就没见过了。不同于军营里的士兵，男女之事他是一概不知啊，若是交谈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卫青微微叹口气，罢了，让沈大将军自己处理，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吧。

　　“这就是京都城吗？”轻轻掀开轿帘，眼前的景象让宗瑾元赞叹不已。

　　前方便是大街，此时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马车也进不去，只好步行。

　　沈焕言拿出准备好的面纱递给她，宗瑾元会意，将面纱遮住口鼻系在发髻后，回头见沈焕言却戴上了半脸面具，看得她一愣，这掩面方式，真是神秘又冷酷啊。

　　两人下车后卫青先是一愣，随后又投来意味深长的眼光，总有种‘吾家有郎’的错觉，这目光让宗瑾元有些费解。

　　两人并肩走进人群中，不凡的气质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城内酒楼皆是人满为患，大红灯笼挂满了整个京都。因经商贸易，城中也有不少别国商人，奇装异类，言谈举止多有怪异，大家却也习以为常。

　　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都被杂耍绝技团占领，开始表演绝技，钻火圈、喷火、胸口碎大石、叠罗汉、吞宝剑，好奇的人群将四周团团围住，见得绝技都拍手称快，好不热闹。

　　一番表演下来，表演的人便端着铜盘子朝着人群走一圈，身后的人敲着锣扯着嗓子吆喝：“来来来，各位老少爷们、公子小姐们，相逢即是有缘，咱杂耍表演给各位观赏，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祝各位财源广进，福如东海啊！”

　　试问这样的喜庆日子一年又有几次呢，人家也是挣的苦命钱，在场的人大多都会打赏，听到铜钱落到铜盘里的声音，那叫一个清脆，收完打赏费，下一场表演的人便更加卖力了。

　　“小姐，猜个灯谜吗，猜对了可是能得到游湖令的哦。”看着两人路过，旁边卖灯笼的老板忙笑着喊到。

　　这般俊男靓女，气度不凡，又岂是大街上随时都能遇到的？想必是大官家的公子小姐吧，虽遮住了脸，可是眼睛却是美得动人心魄，城内虽然时常有富家公子小姐出来游玩，可比起眼前的这两位到底是逊色了些，周围的人都围了两层，看他们的人比看杂耍的还多，而当事人却不自知仍在看热闹，老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声吆喝引起两人的好奇，宗瑾元有些好奇，走近灯笼商铺轻声问道：“灯谜是什么？”

　　她的声音纯净清脆，让人多了几分遐想。

　　看着墙面一样的网格上挂满了形形色色样式各异的灯笼，宗瑾元忍不住夸赞这精巧的手工。

　　老板笑着讨好，答道：“这位小姐还不知道吧，这灯谜便是选中一个灯笼猜谜底，若是猜对了便将灯笼赠于你，连对三个灯谜便可以得到一个游湖令。”说罢，便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湖面上张灯结彩的船只。

　　两人顺着老板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湖面上停留着几只挂着大灯笼的彩船，湖上还有好些船只在游行，船上的人或饮酒或对诗，或是站在船头眺望，游湖玩乐，果然一番好雅兴。处处人间烟火，比起宫中自在快活好多。

　　“看吧，那就是游湖船，只要能猜对三个便可以拿到游湖令登船。”老板看着她说道，脸上堆满了笑，生怕面前的人失了兴致。

　　“我想试试。”宗瑾元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轻声说道，音色里有些不确定，她也不知道沈焕言是否会答应她的请求。

　　在五颜六色的灯笼光下，她的脸沉静美好，如无暇的美玉，眼睛里也流露着光彩。

　　沈焕言有些沉迷，低头看向她，不假思索笑道：“好！”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方才的眼神带着几丝不可思议的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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