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浮光

　　阳台下方和门外走廊，两头都有声响传来，全都是人群奔走求救的话语，夹杂在其中的还有发狂病人的嘶吼，所有的声音交错掺杂在一起，恍若怪诞离奇的噩梦。

　　噩梦总有醒来的时候，然而目前的地狱绘图是无法逃避的现实。

　　现在已经没人再敢走出寝室，墙壁隔音很好仍然能听到来自左边寝室内的哭喊，楼上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使得217里的其他人更是如同惊弓之鸟。

　　郁枫再次打开玻璃隔门，去到阳台，这次不是为了观察下面剧增的变异者数量，而是为了到洗手台洗漱，她无视所有纷扰，淡定打开水龙头刷牙洗脸，而后回到室内找出轻松便捷的衣服迅速穿着整齐。

　　接着，郁枫从堆积的箱子中取出前些天刚买的大米，又自柜中拿出梅冉放置的电饭煲，开始洗米蒸饭。动作娴熟，手法利落，电饭煲接上插头后亮起红灯。

　　外面喊杀声震天，一派群魔乱舞的景象，郁枫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忘了恐惧。

　　等到米饭蒸熟，郁枫摆出碗筷，又从其他地方找了点腌制食品、闲散零食，一桌简陋的饭菜呈现在眼前，她对众人说：“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三人一时无言，对于郁枫的冷幽默没有吐槽，因着目前没事，自己等人还处于坚实的钢筋水泥保护之中，倒也褪去了之前的惴惴不安。

　　吃饭期间，李曼文问起为什么会买那么多食物，得到所谓危机预警这样的答复让她讶然，一双眼睛盯着郁枫满是疑问。

　　郁枫简单提了两句，之后便按下不谈。她此时正在思考，刚才在与外面徘徊的某个发狂病人对峙之际，直觉预警感知到了走廊上的种种恶意，想必那些恶意都是来自那些变异了的人。

　　在这里住了两年，郁枫十分清楚宿舍楼内的构造，现在又可以通过直觉直接察觉到恶意，在她的脑海里，清楚地划分出一块地图，地图上冒出恶意的小红点正是那些疯狂的病人。

　　宿舍楼的内部不大，呈现为一个“凹”字形的长走廊，走廊两旁是一间间寝室，她们所住的寝室是二楼第十七间，通往楼下的楼梯有三处，分别位于“凹”字形的中间、左下角和右下角，不过为了方便管理，最终能够离开大楼的出口只有最中间，其他两处更多用于住在两边寝室的学生上下通行，好在217寝室比较靠近中间，如果真要逃跑距离出口还算较近。

　　郁枫在思考如何出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顾余的身影，恨不得直接到她们学校去找她，可是在她的直觉地图中，二楼的走廊还好，毕竟较长，分布不多，但是楼梯口却挤满了变异者，根本没办法出去，至于从阳台走的话...还是不行，刚才楼下看到的人群现在估计已经遭难，目前再去看估计比之前更糟。

　　一个又一个红点从她的头脑地图中冒出，让她想起影视作品中的那些丧尸，看来，感染的速度比她想象得还要快，被变异者咬到的人都会疯狂起来吗？是通过什么传播的？伤口的血液么？

　　她的思绪被从阳台旁传来的几声呼唤打断。

　　“喂！217的，听得见吗？喂，梅冉！”

　　郁枫和室友们对视一眼，选择一起出去看看，来到阳台，方鸢和梅冉都不敢继续往前，她们仅仅是轻微瞥了一眼远方就感到头皮发麻。远处的迷雾中隐隐绰绰，涌现出密密麻麻的身影，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走得歪歪扭扭。

　　声音是隔壁216寝室传来的，此时说话的人披头散发，衣服领子倒翻，不过那人也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她探头探脑，一边做贼似的扒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估计见势不妙就要缩回头去，一边又大声叫喊着梅冉的名字。

　　或许是声音太大，竟引来下面游荡的变异者的嘶吼，那人脸色一变猛地缩回头去，等了一会儿，像是想到底下的家伙们也上不来，又再次探头出来，看到了郁枫。

　　郁枫蹙眉，她对这个穿着红色波点睡衣的女生有点印象，不过并不认识，之前梅冉就住在216寝室，波点睡衣女生和梅冉是同班同学，但现在也没空让她们互相介绍，直接开口：“你有什么事？”

　　像是被郁枫经历这样骇人夺目事件后仍然面不改色的气魄震慑住，穿着红色波色睡衣的女生说话有些磕巴：“你、你们...你们没事吧？”或许是意识到待在外面太过危险，她语速变得飞快，向郁枫询问情况，郁枫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静观其变。

　　见217这里得不到有用的反馈，那女生大着胆子来到阳台边缘，隔着墙壁转而向另一边的寝室打探，另一边从217的阳台处看不见，同时什么也听不清。郁枫皱眉，视线扫过楼下地形。

　　她脑内的地图中，就在周遭已经聚集起数十变异者，而在更远的地方，那些迷雾深处，恶意太多太密集，几乎已经凝成一团。

　　寝室里一片沉默，现在已经到了晚上，一天就要过去，郁枫从衣柜中找出一套行动便捷的冲锋套装换上，手上拿着一根塑料制的晾衣杆，怀里揣着一把水果刀，她在门口等待，一副将要出去的模样。

　　这样的姿态自然引来三人询问，但郁枫回答得特别简短：“洗衣房旁边放有消防器材，我要去找点有用的。”那平淡的语调让人恍惚，仿佛她是要去菜市场买菜，外面仍然风平浪静、岁月安好。

　　然而走廊外面依旧有零零碎碎的声音响起，证明今天白天见到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在危机发生的时候，但凡是灵敏点的学生，看到有人被噬咬的惨状之后立刻回到房间紧闭房门，清晨那一阵乒乒乓乓的关门声响就是由此而来，这些人多少带点警惕心理，知道事情有异就果断明哲保身。但总有些迟缓的家伙，或是心脏大，亦或是好奇心强，面对扑咬他人的变异者愣在原地不谈，就算知晓不对劲之后也是慌不择路，手忙脚乱往外面奔逃，哪知速度不及，最终惨遭毒手，而面对如此光景，有些热心肠的想要上前施以援手，结果反遭袭击，种种惨状数不胜数，导致声音越闹越大，外面估计已经水深火热。

　　之前那些灵活机敏抢先关门的学生们如今被困在寝室，水源还好，水龙头依旧出水，虽然自来水不卫生，但总比没喝的强。不过食物方面就显得捉襟见肘。有些女生习惯在寝室内备有零食，这些零食平时仅用于消遣解馋，但如今完全就变成了缓解饥饿的关键。既然是零食，那么数量就不会太多，一个寝室四个人，即便吃得较少，也维持不了多久，而更多寝室估计根本没有留存任何食物。

　　现在夜色渐沉，不少寝室里都传出躁动之声，想来是意图串联着冲到外面去找吃的，不过或许是今早亲眼目睹的冲击太过强烈，亦或是察觉到变异者还在附近徘徊，声音渐渐又低了下去，估计还幸存的人们想要忍过这一晚，等待救援到来。

　　救援真的会来吗？郁枫垂下眼眸。

　　今天一大早起来，网络和通讯全都断了，现在被困在这里的她们没有任何与外界联络的手段。郁枫对国家的救援力量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但是一天过去，官方就算没办法第一时间来到这里，播放一些等待救援之类的话术来增强民众求生信念还是做得到的吧？千虹市每个区县都有能够传达全区的区域广播，表现在每逢纪念日都会鸣笛示意。现在没有任何声音，证明了官方那边也自顾不暇，或许沦陷的范围比她想象中要大。

　　一念到此，郁枫内心稍显焦躁。化戊区估计和学校内一样已经沦陷，那么就在化戊区边上的蝉落区情况又如何？顾余她所在的学校位于蝉落区西北，方位相对化戊区来说处于北面。郁枫到顾余学校只去过几次，每次都要跨越大半城市才能到。

　　郁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先要解决如何离开宿舍楼的难题，她得拿到武器才行。她闭上眼耐心感受走廊处的动静，脑内地图实时显现，一些游荡的变异者活动渐渐变得迟缓，有些直接静止不动，不过，数量还是很多。

　　郁枫看了一眼时间，22点43分，她不想再等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她转身向三人交代一句她要出去，待会儿记得给她开门之类的话，动作轻缓，但速度飞快，郁枫头也不回离开了温暖的避风港。

　　她就没想过等待救援，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

　　郁枫左手持着晾衣杆，右手正握水果刀，向着走廊深处潜行过去。

　　白炽灯散发出冷冽的光，走廊景象一览无余。平坦坚实的水泥地光滑晶亮，并不是因为清洁工的打扫，而是大片血滩反射灯光。凝固的深色血液已经发黑，还有更大范围的血迹四溅于墙壁之上。不少角落边缘，甚至散落着断肢残体。郁枫目不斜视，她对于这些人体的肢体碎块感到不适，很快又压抑下去，维持一种钝感不再去瞧，如若不然，心里泛起恐惧便再也无法前行。

　　通往右边洗衣房的走廊看上去空无一物，郁枫正是因为感知到走廊目前的空旷才立刻决定出门，不然再等下去估计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

　　她一路缓步前行，快要走到拐角，头脑地图中，有一道来自变异者的恶意，就在通往拐角的最后一间寝室里。

　　那里传来声音。

　　“喀嚓、喀嚓”

　　“咕噜、咕噜”

　　血肉被撕裂、被咀嚼、被吞噬。

　　郁枫大气都不敢出，她屏息凝神，站在房间外面，距离里面那正在进食的东西不过几步之遥。她发觉自己还是莽撞了，从这里斜着看过去，寝室的门被打开，可是却看不见里面那东西的朝向，如果是正对着房门，她走过去的一刹那就会被发现。即便是背对着的，如果她一通行，走廊与阳台来个穿堂风，万一那东西突然嗅到她的存在怎么办？说起来，她连这些变异者是根据什么袭击人的都不知道，视觉？听觉？还是嗅觉？

　　她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行动还是显得鲁莽急躁。只不过事已至此，郁枫也不可能放弃，虽然她自诩自身作风一贯求稳，但某种疯狂的冒险因子也隐藏在心底深处，不搏一把，谁能知道结果如何？

　　郁枫在头脑中查询地图，很好，从这里到洗衣房路上都没有恶意显现，证明一路都没有变异者，如果经过前面被发现的话，只需要跑得比那东西更快就行，到了洗衣房直接关门！

　　她绷紧肌肉，脚步迟缓但有力，做好了随时奔逃的准备，走向大开着房门的另一边，朝着前方稳步推进，视线紧紧盯着走廊前方地面，有了头脑的直觉预警，她根本不用看，如果里面的东西真的冲出来，眼睛盯着身前的路比看它更有用。

　　走到房门口，郁枫握着水果刀的手越来越紧，面色僵硬，走的步伐稍稍快了一点，直觉在疯狂警示，心脏更是跳得一次比一次快，她依旧没有移开视线，强忍着呼吸，大概走了三步路，却比任何时候都紧张。

　　等到通过险境，郁枫放缓呼吸，她着实是暗自叹了一口气，气息深沉，直觉里，那东西还待在寝室里，没有动静。

　　接下来的道路是一片通途，郁枫快速来到洗衣房，她匆匆瞥了一眼，里面躺着一名女生，已经没了生命体征，脸上血肉模糊，女生身边到处都是血液，地面上散落着一桶被打翻的衣物。想来是清晨来洗衣服遭到袭击，不过以她死去却没有变异的情况来看，或许被变异者啃咬的人也不全都会跟着变异，而且袭击女生的变异者也没有待在原地啃食尸体。

　　这个念头只是转瞬即逝，郁枫看向洗衣房旁边墙壁上挂着的玻璃柜，玻璃外面贴着“消火栓箱”四个红色大字，玻璃柜中陈列着一些消防器材。

　　她的目光停留在安置其中的消防斧上，而后果断开箱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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