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日复一日，终是过了正月，阿姊们启程返回夫家，我亦是返回太医署学习。朝中则是突厥与吐谷浑分别请求与大唐互市，李渊便下诏允之。

　　六月，颉利可汗入侵灵州。李渊命右卫大将军张瑾为行军总管，命中书侍郎温彦博为行军长史，抵御突厥。

　　七月，代州都督蔺谟在新城与突厥交战失利。李渊命行军总管张瑾在石岭驻兵，命李高奔赴大谷，抵御突厥。李渊命李世民出蒲州道以备突厥。

　　八月，突厥主力直抵灵州，分兵侵入潞，沁，韩三州，，扬州大都督长史李靖统江淮一万兵北上潞州，刊州都督任瑰屯于太行，齐州都督李勣为并州道行军总管，郓州都督张德政与张瑾大军会于太谷。

　　一日，我正在自己手上试着扎针，卢文彬风一样的速度冲了进来，边跑边喊“六娘，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说完便跪在我的案前不停的喘气，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淡然的问“又出了什么大事”卢文彬平复了一下，断断续续道“六娘，--------我刚------”我见他如此，打断道“你又听了什么八卦”卢文彬摇摇头，道“不是八卦，朝中出了大事”

　　听他如此说，我一边拔掉手上的针，一边问“你慢慢说，朝中出了何事”“张瑾与突厥战于太谷，全军覆没”我听后将针一一放好，轻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败了下次胜了便是”

　　卢文彬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道“行军长史温彦博被俘，郓州都督张德政战死”我一怔，忽然想到李靖在潞州抵御突厥，焦急的问“那我阿兄呢”卢文彬缓缓坐下，轻呼一口气，道“你阿兄没事，诸军皆失利，唯有你兄长保全了实力”

　　“既然惨败，那行军总管张瑾呢”
　　“张瑾败后投奔你兄长了”
　　“前段时间突厥的主力不是南下入侵灵州吗？怎么又会直指太谷”
　　“现在想想，突厥的最终目的就是太谷，起初突厥利用调虎离山之计，大军南下先是在灵州虚晃一下，趁着我们不备，趁机进犯河东道，直接突破石岭防线，直指太谷，这才让我们唐军大败”

　　其实突厥一直是历代北方大患，隋朝末年，战乱频繁，突厥日渐强大，李渊晋阳起兵后，实力不比其他人，想要问鼎天下，必须要拿下长安和洛阳，若是举力平定关中，若是突厥南下偷袭自己的大后方，岂不是得不偿失，无奈之下，李渊只能与突厥结盟，解决燃眉之急而已。唐朝建立以来，突厥的咄咄逼人让李渊忍无可忍，先是利用互市，大量采办战马与耕牛，接着同意了西突厥和亲的请求，共同对抗□□。李渊复又重新建立本已废弃的十二军。

　　卢文彬看看沉默的我一眼，继续道“自从隋末开始，突厥兵强马壮，虽一直在北方，最近几年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对我们亦是一大威胁”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模样，我宽慰道“放心，我朝战将无数，总能有几个人会让他们望风而栗，再不济不是还有我兄长吗？”

　　卢文彬听的一愣，尔后笑出声，不住的点点头，道“对对对，还有李长史呢。能阻挡突厥这十万铁骑的只有李长史了”

　　我轻轻摇摇头，别看他平日里嬉皮笑脸，一旦涉及家国情怀，他仿若换了一人似的，我们经常说大唐盛世，除了明君之外，我相信盛世之所以产生，亦少不了他们这样的人。

　　我指腹在案上抚了抚，笑问“六郎，你所期待的大唐是何样”
　　卢文彬低头略一沉吟，铿锵有力的道“天下太平，四夷宾服，万国来朝”看着他一脸自信的神情，我莞尔一笑，道“这大唐会如六郎所愿，日后世人皆会羡慕这大唐盛世”

　　卢文彬环视一圈后，疑问道“怎么不见王二郎与五娘”我倾身笑问“你是想见二郎还是五娘”卢文彬佯装咳嗽一声，道“俩人都见不行吗”

　　“行，行，不过今日我听到一消息，六郎想不想听呀”我坐直身体，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卢文彬不以为意的看了我一眼，揶揄道“你除了课业，其余一概不关心，还能有啥消息”

　　我慢慢起身，冲他眨眨眼，道“今日我听闻，医科的一郎君像是对五娘------”不等说完，我便朝着门外疾步而去，只听见房内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对五娘怎么了，你把话说完再走”

　　听着这声音，我不禁低头一笑，头也不回的加快脚步。

　　没过月余，便传来颉利可汗提出和议而退，温彦博被俘后因不愿吐露大唐的兵力虚实，被颉利可汗流放至阴山。

　　李靖被封为检校安州大都督，此次李靖调一万江淮兵北上抵御颉利可汗的十万铁骑，在突厥疯狂的进攻中，诸将皆败，唯有李靖一人以最小的损失将突厥铁骑击退。

　　十一月，秦王李世民为中书令，齐王李元吉为侍中。

　　转眼间，就到了武德九年。
　　三月的一日，我休沐在府里与李翊闲聊，一仆役来报“禀郎君，六娘，太医署郑太医署令送来拜帖”李翊与我闻言后皆诧异，忙起身道“快请”我坐在那里回想着，我在太医署并无犯错，太医署令为何会来这里，百思不得其解遂疑问道“阿兄可知今日郑太医令为何而来”

　　李翊看着我，问“你不会在太医署惹事了吧”
　　我睨了他一眼，道“我如此乖巧，怎会在太医署惹事”

　　李翊点点头，抬脚走了出去，将郑太医令迎了进来，我恭敬的施了一礼“郑公万福”好奇心驱使下下意识地眼光瞥了一眼郑太医令郑泉，却正好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郑泉笑问道“李六娘万福”

　　待落座后，郑泉轻抿一口水，意味深长的道“李统军与李六娘可知我为何而来”李翊瞅了我一眼，摇摇头道“真不知郑公今日为何而来，是不是舍妹在太医署做错了事”

　　郑泉嘴角上扬，淡笑道“李六娘天资聪慧，自从进了太医署勤奋好学，实乃我太医署之幸”郑泉微微颔首，温声道“前几日郑某拙荆来太医署送衣物，无意中看到李六娘，十分喜爱六娘，今日一早又在唠叨，拙荆自认与六娘投缘，遂想认六娘为义妹，不知李统军与李六娘可否同意”

　　此言一出，李翊与我皆愣，郑泉见状，接着解释道“郑某知道此事唐突，但郑某拙荆真是喜爱六娘，遂今日便来府里前来提议，还望两位考虑”

　　李翊怔了半响，咽了咽口水，开口道“郑公之请，恕李某一时无法回答，因兄长不在长安，李某无法做主，待李某将此事书信禀与兄长后，再给郑公回应”

　　郑泉笑道“应该的，今日是我唐突了，还望李统军海涵”尔后三人又是寒暄几句，一盏茶的功夫，郑泉便起身告辞了。

　　李翊将郑泉送到门口后，回来后眉头紧皱一直在正堂不停的徘徊，我依旧木讷的坐在蒲团上，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原因，遂安慰自己，又不是什么坏事，静了一会，李翊踱步至案前，蹲下来，细细的上下打量一番，被李翊看的浑身不自在，没好气的说“看我干嘛”

　　李翊淡淡说“六娘，你可知在大唐，同姓不得通婚”我随口“嗯”了一声，李翊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那你又可知我们祖上出自何处”我摇摇头，李翊并未回答，直接坐在我前面，默了片刻，方才缓缓道“我们出身陇西李氏”

　　我听他这么说越发糊涂，不知其话的含意，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李翊看，可李翊眼里的笑意渐渐逝去。长叹了一口气，用力的敲着我的头，无奈的道“你呀，真笨，以后可怎么办”

　　李翊缓慢起身，不再看我，独自坐到对面的案后，闭上眼睛假寐。许久后才睁开眼睛缓慢的道“为兄知道，你与秦王情投意合”

　　此言一出，我微怔，眉头蹙着，闷闷的看着李翊。
　　李翊面色如常，却未抬头看我，只是看着案上的杯子，低声问“六娘可知郑太医令在朝中与何人关系好”我亦是摇摇头，李翊沉声道“当初你进太医署，除了殿下找了他，大王也找了郑公”

　　话音刚落，李翊缓缓闭上眼睛。
　　“你这还不明白吗？郑公认你为义妹，估计是秦王的意思，不能以李蕴之身出嫁，却能以郑公之妹出嫁”

　　我看着闭眼的李翊一时静默无语，只觉得脑袋嗡嗡声响恍如巨石，根本无法思考。
　　许久后才颤巍巍拿起案上的杯子，抿了一口，尔后重重的放置案上。李翊听到声响，睁开眼睛，复又叹了一口气，再次起身，来到我的案前蹲下，握住我颤抖的手，轻声道“事已至此，无法逃避。不管你如何选择，阿兄都支持你”

　　李翊手上传来的温度，我渐渐的清醒，细细的想了一番，有的事情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反手握着李翊的手，柔声道“每次在我遇到问题时，都是阿兄支持我，看来我来到这个世上唯一的欣慰是遇到了阿兄们，我真怕以后我要是不在---”

　　话未说完，即被打断，李翊眉头紧皱，道“又在胡说什么呢”
　　我忙笑道“以后我总要出嫁，也算是不在你们身边，这哪算是胡说”

　　听了这话，李翊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笑道“今日我便修书与阿兄，看他如何说”我点点头，出声疑问道“那回到太医署我该如何”

　　李翊道“有何如何？自是与平日一样，再说郑公公务繁忙，哪有时间找你”
　　看着李翊认真的神情，我思绪漂远，或许穿到唐朝来，李靖一家是给予我最好的礼物，要是哪一天我这个假妹妹消失了，不在这个时空，他们又会伤心多久，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我真的把他们当成这个时空的至亲，若是我真的消失了，我反而希望他们记忆中没有我，当成一场梦，或许才能将伤害降至最低。

　　几日后李靖的书信才抵达长安，我本以为李靖不会答应此事，寥寥无几的信上，李靖竟然允之，令我讶然，李靖虽不在长安，李翊休沐之日与我一起带着薄礼前去郑泉府邸登门拜访。

　　郑泉引着我们入堂，进了堂内，方才发现已有宾客，还是熟人，段志玄，房玄龄和尉迟敬德正微笑着看着我们，我收回错愕的神情，侧脸看了看李翊，李翊亦是一脸茫然，并朝我无声的摇摇头，一阵寒暄后，在他们的见证下，简单的施礼后，我便成了郑泉的义妹。

　　李翊与房玄龄等在一旁聊天，我与郑泉的夫人刘氏也在一旁闲聊。待其夫人离开后我一时无聊，悄悄的起身，晃晃悠悠的溜达郑府的花园。

　　一个人正静静斜倚着赏花，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觉肩膀上有人轻轻一拍，我回头一看，段志玄正站在身后。我四周打量一番，问道“你今日怎么在这里”段志玄轻笑一声，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今日在这里自是被邀来的”

　　“何人邀请你来”
　　“你说呢”
　　我抬头瞅着他，笑笑不语。段志玄眼睛尽是笑意低声道“今日这一切皆是大王的意思”话毕段志玄见我未有讶异的神情，不禁问道“你居然不吃惊”

　　我自嘲的笑了一声，道“有啥好吃惊的，更离谱的事情我都经历过”段志玄闻言眉头一抬，并未接着追问，我看了他几次欲言又止，段志玄淡淡道“有想问的你就问”

　　我看了一眼四周，轻声道“我曾经听闻郑太医令与太子殿下关系不错，他与大王亦是关系不错，对吗”段志玄诧异的看了我一眼，道“郑太医令？今日你不是该称呼他为兄长了吗”

　　我不理他的问题，继续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段志玄笑了一下“关系若不好，今日我等又怎会出现在这郑府”

　　听了这话，我默默的凝视着他，尔后徐徐道“还是太医署好，不用费脑子”段志玄听后正想说点别的，一仆役匆忙跑过来，道“禀郎君，娘子，秦王到，请两位至正堂”段志玄闻言，朝他那仆役挥挥手，仆役便退了下去。

　　我看着那仆役远去的身影，道“段郎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会”
　　段志玄笑道“今日你与郑公是主角，可不要来的太晚”话毕无意瞄了一眼前方，忙不迭退开几步，压低声音道“你不用去正堂了，大王已经来了”说完，冲着李世民施个礼，便躬身退出花园。

　　我转身一看，李世民已走至身侧，我忙施了一礼。李世民往我身边凑了凑，我紧张的看了一眼周围，又后退一步。他见我后退，又往前挪了挪，笑笑不语。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直直盯着我，我悄声说“大王，这是在郑府，被旁人看到不好”李世民俯身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放心，我让他们不能靠近花园半步”我听了这话，眼神与他对视，笑道“郑公认我为义妹，也是大王授意的喽”

　　李世民低笑两声道“你怎么这么聪明”
　　“大王为何选择郑公”
　　李世民笑道“你忘了你曾在洛阳南市的邸店化名为郑芸熙”
　　“不止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你真是聪慧”李世民略一迟疑，终是缓缓道“郑泉出身荥阳郑氏，荥阳郑氏从汉至今，一直是名门望族，他们家族势力庞大，地位尊崇，今日又有朝堂之人见证，倘若你日后以荥阳郑氏入府，别人自是高看你，不会闲言碎语”

　　看他如此用心良苦，我不禁苦笑一声，低声道“若我日后真以郑氏入府，大王可有想过我兄长们的感受”李世民闻言一怔，道“日后我定会好好向李都督解释的，因为你我皆出自陇西李氏，李都督定能体谅我的一番良苦用心”

　　我看着他眼中的笑意，我不禁叹一口气道“我都不知道未来的人，大王又何须为我谋算这么多”李世民眼里的笑意隐去，直起身子，大手一捞，直接把我拉入怀中，我轻微挣脱一下，却被他紧紧的抱住，李世民下巴抵住我的额头，柔声道“每次我最怕你说这话，让我觉得你会离开我”李世民蹭了蹭我的头发，接着道“下次能不能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点点头。
　　他柔声道“不管任何时候，不管身处何地，只要有我在，我会护你一生周全”
　　听了如此推心置腹的话语，一切烦恼都抛之脑后了，即使离开了这里，我亦不会后悔了。正沉思中，远处传来一阵阵咳嗽声，郑泉的声音从远处飘来“禀秦王，午膳可在府中用”

　　李世民松开我，笑笑回道“不用了，我还要回秦王府”
　　李世民柔声道“我府中还有事，待会就不陪你了” 尔后看了一眼远处，笑道“待会敞开了吃，以往他是太医署令，今日他是你兄长，你不用客气”

　　“遵命”
　　李世民复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去。我看着李世民走远，沉思许久，直至李翊出来寻我，我这才回神跟着他回到正堂与众人一起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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