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逐岚云绕

　　你说，喜欢上一个人需要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一生。
　　或许你和他认识了很久，或许关系很淡，或许是好朋友，或许像仇人似的见面就吵。
　　但相处的种种种种，无论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事，都会对你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然后在某一个瞬间，看着他的脸，忽然发现——
　　啊，原来我是喜欢这个人的。

　　中心广场旁的小树林。
　　不远处炸弹炸出的余烟还未散去，地面坑坑洼洼，新伤添旧伤。
　　我手扶着树干躲在一边，看着他咬牙恼怒又愤恨的模样。
　　脑海中，全是昨天晚上，那个和记忆相重合的侧脸。路灯下的侧脸，烟火祭的时候认真的灰绿色眸，还有此刻伤痕累累的身影。
　　内心细微的酸胀感蔓延开去，以心脏为圆心向外扩散，直到指尖都有点僵硬起来。炸弹的爆破声被隔离在耳外，耳朵里清晰听到的是自己的心声——
　　如果我就这样被他迷惑，是不是一件不幸的事。

　　“——轰……”这一次爆炸的巨响超过了前面我所听到的任何一次，烟雾缓缓散去，狱寺躺在地上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不是还清醒着。
　　我终于忍不住冲了过去。
　　“喂喂喂！！”
　　地上的人身上满是灰尘，好好的一件衬衫已经不太看得出原型。“哈……哈……”胳膊挡在脸前，气喘吁吁。但好歹还醒着。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自己这样毫无章法地摸索着修行，或是习惯了战斗，身上的伤虽然多，却大多伤在边角部位。
　　这次也是及时保护住了头，手臂上却触目惊心地流着血。
　　那些血，看得我有点心痛。
　　“你没事吧！”我使劲把他扶起来，靠在旁边的树干上：“要不要紧？……你……”
　　忽然，一股大力推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推到一边。“你来干什么？！”狱寺眉头紧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推了人还一点歉意都没有，很火大的样子：“不要妨碍我！”
　　不要妨碍你干嘛？不要妨碍你的慢性自杀？？
　　“你疯了么，伤得这么严重还想干嘛啊你！”好吧，事实证明，跟这个人，好好说话是没用的。
　　狱寺压根不想搭理我，站起来就摇摇晃晃地往小树林深处前进。
　　我瞪大眼睛愣在当场，直到不远处爆炸声再次响起。咬紧嘴唇，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真是多管闲事，一边腿脚不听话地再次朝那边冲过去。

　　抓住又想扔出炸弹的那只手臂：“……喂，你够了吧……”
　　“刺啦——”
　　我的手中只剩下了半只破袖子。
　　像狱寺这种平日里总是活泼有余，吵吵嚷嚷的家伙，忽然变得一声不吭，低气压乱飙的原因，我所能够想到的，只有两个。要么他在生气，要么他在害羞。
　　而眼前的情景，显然不会是第二种。
　　大概……阻止也是没有用的吧。

　　“小春小姐~~~~”
　　耳边冷不防冒出一个轻佻的声音，我一个激灵，全身的寒毛从头到脚游走了一遍。
　　什么啊，夏马尔这个大叔。
　　我抽了抽嘴角：“你还知道来啊！！”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放下了一半的心。这个大叔虽然嘴巴坏了一点，行为轻佻了一点，性格傲娇了一点……怎么全是缺点……
　　但……对狱寺却是真关心的。除了碧洋琪，大概也只有他，真正了解狱寺的过去吧。
　　过去……？
　　想到这里，我才意识到，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过去。真是的，当初怎么就没有坚持把未来篇看完呢！！只记得舍友在看到那一段的时候，对着电脑屏幕哭得稀里哗啦。
　　一定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吧。
　　“……哎。”叹了口气，声音很低很低。
　　“这么快就开始护短了？”夏马尔的语气里面满是调侃。
　　我的脸“刷”地烫了起来，要命，也不知道红了没有。话说我自己也是刚刚意识到，这大叔怎么……
　　“不要小看了大人哦……”胳膊肘撞过来：“要我说小春小姐的眼光真是不怎么样……这个笨蛋哪里有魅力了……？跟我比差远了吧~”
　　“你到底是来干吗的？！”本仙恼羞成怒中：“再不过去阻止他那白痴就要死了！！！”
　　看我的飞踢！
　　“……嗨……嗨。”

　　========================我是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了的分界线==========================

　　“该死！”
　　手里的娃娃被针戳了个对穿。
　　那夏马尔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大嘴巴，万一就这么八卦出去了我的脸往哪儿搁。啊啊啊怎么就被他看出来了呢！别人搞个暗恋神马的不是都几年没人知道，轮到我就暴露得这么快！
　　这么想着，手里的“狱寺”娃娃变得愈发丑恶了起来。
　　都是你！我戳，我戳，我戳……
　　“小……小春……？”
　　京子的声音勉强将我从愤怒中拖了回来，定睛一看，手里的娃娃嘴巴是歪的，眼睛怎么看怎么斗鸡，针脚乱得一塌糊涂……再加上被我刚刚戳出来的“千疮百孔”……
　　这货……是诅咒人偶吧……OTL

　　“京子，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做这个……”
　　“……”
　　京子酱！你是治愈系美少女吧？！连你都表示沉默了我做的娃娃到底是有多恐怖啊喂！我滴着汗干笑了两声，“刷”地把娃娃藏在了身后：“算了，我还是去给你们买点饮料吧……坐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
　　“嗯，那么就拜托了。”京子朝我微笑了一下。

　　哎……我垂头丧气地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已经是晚上了，医院完全没有白天的热闹，静得只能听到护士值班处墙壁上的挂钟走针的声音。
　　嗯……自动贩卖机在一楼大厅……
　　忽然看到楼梯拐角处那个灰色的垃圾桶，我掏出口袋里的那个“诅咒娃娃”，看了又看。算了，还是扔了吧，这么个东西，送又送不出去，留着怪吓人的。
　　抓着娃娃的手伸到垃圾箱上方。
　　……可是……过于安静的楼道很容易引人遐想——鬼故事里不是经常有吗，被主人抛弃的娃娃变成怨灵什么的……
　　额。心里忽然有些发毛，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我到底是为毛要尝试做这种东西啊！以前连缝纽扣都做不好的人！！！

　　“啊拉，小春？”
　　“啊，奈奈子阿姨！”居然没有被吓到，果然是奈奈子的声音太治愈了么……TUT
　　“你准备回家了吗？”
　　“啊，不是……”赶紧摆手：“我只是下去买饮料的。奈奈子阿姨想喝点什么？”
　　“谢谢你，不用了。蓝波怎么样了？”
　　“嗯……一直没有醒……”
　　奈奈子叹了口气，略带忧伤地看着我：“这样……”
　　“那么我就先去买饮料了。阿姨上去吧，京子和碧洋琪他们也在上面。”

　　大概，已经看到泽田家光留给她的纸条了吧。
　　自动售货机内的光照在脸上，比周围明亮不少的灯光微微有些刺目。我把硬币塞进去，听着它们“喀拉拉，喀拉拉”落下的声音。
　　这个时间，狱寺的战斗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不敢去看。不想去看。
　　明明知道他的对手的能力，明明知道对方会用的招数，明明知道怎样才能够取胜……却不能帮他。

　　虽然穿越过来之前，自己确实比他们大了两岁，但我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十多年两点一线的乖宝宝生活让我根本无法想象，现实中会有这样的事。
　　其实，我并不是很懂狱寺对阿纲的感情。如果仅仅因为是朋友，如果仅仅因为是同伴……我并不觉得一般人会做到这个地步。
　　狱寺和山本、大哥他们都不同，他们有自己的坚持，他们的战斗不仅仅是为了同伴，也是为了自己的尊严和原则。
　　只有狱寺。
　　仿佛完全是为了阿纲，为了阿纲的尊严，为了阿纲的原则。
　　“哐当。”
　　冰镇饮料一罐罐掉出来，我弯腰将它们捡起来抱在怀里往回走，感到大片大片的凉意。
　　他自己呢……
　　就好像并没有什么，是值得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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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波躺在病床上，小小的脸上套着相比起来过分巨大的氧气罩，安静地不像他。
　　“啊拉……已经这个时间了啊……”咬掉手里最后一个娃娃的线头，京子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啊真的，这么晚了。”奈奈子也恍然发觉，站起身来：“京子，小春，你们回家吧，晚上我在这里就好。这么晚不会去，家里会担心的吧。”
　　“但是，奈奈子阿姨一个人……”京子微微皱眉。
　　“不要紧，我也会留在这里。”碧洋琪走过来，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们两个今天先回家吧。”

　　从医院出来，和京子是不同的方向。
　　我一个人走在静静的小道上，努力按捺住自己想要往学校的方向拐的冲动前进……
　　走到一个岔路，忽然停了下来。
　　不行……果然还是不放心。
　　我跺了跺脚，咬牙朝学校跑去。

　　然而，刚刚跑到校门前的那条街，忽然在街道尽头的那个路灯下，看到熟悉的身影。已经晚了啊……
　　橙黄色的路灯将一切都照得朦朦胧胧。夜晚，小街，橙色路灯。这个瞬间，像是一个轮回。仿佛回到了那个情人节的晚上，那天和今天。而中间的那些日子，全都消失了踪影。
　　狱寺一个人背靠路灯坐在地上，头半低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灰白色的头发遮住了他大半的表情，但整个人散发出的寂寥的气息，却强烈地令人窒息。
　　直到我走到他面前，遮住一大片光线，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抬起头，非常惊讶的模样。

　　“白痴女人？？怎么会是你？”
　　一切暧昧的背景和音乐如潮水般瞬间退去……

　　你想死啊小鬼！！！本仙正在感伤没看到啊！你也注意下气氛再开口啊喂！
　　爆出十字路口，忍了又忍……
　　“砰！”
　　对不起……我没忍住……
　　终于如愿以偿地赏了他一个暴栗，我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虽说现在这么做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忠犬君果然炸毛了，“刷”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白痴女人……你干什么啊？！！啊疼疼疼……”
　　“我有名字叫三！浦！春！你就不能好好叫别人的名字吗？”保持气势啊气势！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会出现？难道……”
　　“难道？”
　　“……特异功能SPEC？UFO？？”
　　“……”
　　KAMISAMA……这孩子是个脑残吧……

　　“我路过！！！”我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才会担心这个家伙啊！
　　狱寺愣了一下，然后垂下了眼睛，重新坐了下来：“……切。”
　　刚刚还硝烟弥漫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什么啊，怎么弄得仿佛是他宽宏大量似的。
　　忽然的沉默让我不知该从何开口，一路上想好的话，鼓励也好安慰也好，全都用不上。转过头仔细端详，身上的伤都被包扎地很好了，脸上也贴好了纱布和OK绷。难怪不呆在医院反而在学校门口。
　　“……指环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终还是用了最直接的问法。
　　“……”狱寺一动不动：“……我输了。”
　　轮到我愣住了。本以为他会保持沉默，没想到却是如此坦率的回答。
　　“十代目……是唯一一个认同我的人。”
　　短暂的沉默后，狱寺安静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这个孤单的路灯下环绕：“我的生命，就是因为十代目的承认才有了存在的意义……我一直觉得，如果是为了十代目的话，拼上性命也值得。”
　　“今天也是……如果拼上性命的话，说不定会赢的。”
　　“但是……十代目阻止了我。是我错了吧。”
　　我靠着灯柱站在旁边，看不见他的脸，但能听出他声音里的艰涩。

　　我忽然有点明白了，他想要保护心目中的BOSS，想要保护阿纲觉得重要的东西……这就是他的原则，他的自尊吧。
　　只不过忽略了，那些重要的东西里，也有自己。
　　“我觉得……你没错啊……”我垂下眼睛：“阿纲会阻止你，只是因为……对他来说，你也是值得他为之拼上性命的人吧。”
　　狱寺忽然抬起头来。
　　“付出是彼此的，所谓的同伴，不就是这样的么……”就是这样的吧。
　　不经意间，看到那双灰绿色的眸子，里面是从未见过的震惊和柔软。
　　心忽然一窒，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即使他眼睛里的温柔此时并不是为我，我也能很肯定得告诉自己：就这样被他迷惑，或许会是件幸福的事。
　　因为这个少年的心里，满满装着的，都是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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