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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是闭馆日，故宫里没有游客。

　　下了一夜的大雨，初秋的凉意在人间已经润色开来，西华门通向西三所的小路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落叶，青铜扑腾着小翅膀，在落叶上跳来跳去，尽情享受着清新的空气，红墙、黄瓦、灰砖已经和两旁的果树一样镌刻进呦呦、鹿鸣的记忆里。

　　一声汽车的鸣笛打乱了姐弟二人的思绪，青铜也停在了墙头的黄瓦之上，用爪子挠了挠脖子——尽管他胖得没有脖子，静静地观察着人群中的一举一动。

　　“咦？谁这么讨厌，进了西华门还鸣笛！”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呦呦、鹿鸣的跟前驶过，在东面的保安亭前一个刹车，停了下来。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快步走下来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他迅速地将身后的推拉门打开，搬出来一张折叠轮椅。

　　等待了许久，一个身穿藏袍的少年，挪动到轮椅前坐了下来。他用手整理了一下盖在头上的卫衣帽子，手腕处的天珠手串不经然间显露出来，忽闪忽闪着晕开了几道金光。少年没有迟疑，示意男人赶紧离开，似乎生怕旁人认出自己似的。

　　“是他！”

　　“那个天才专家！”

　　“听说他有时光眼！”

　　听见身后几个上班的职工悄悄地议论，呦呦心里泛起了嘀咕，难不成他就是前两天妈妈说起过的那个——神童！为了修复《千里江山图》，单位里请来了一个少年专家，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出于好奇，呦呦也凑近些瞄了几眼。

　　“姐，你盯着那个人干吗？”

　　呦呦摇了摇头，没搭话，径直绕过保安亭，走进了长长的甬道。

　　“是鹿鸣吧？好久没见了，你奶奶等你呢！”身边一位年长的阿姨一边扫地，一边向他打招呼。

　　鹿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自顾自地双手插兜，路过一堆扫好的树叶时，然后猛地踢了一脚，惹得身后的阿姨骤然变脸，追着鹿鸣就举起了扫帚。

　　“小兔崽子，长大了还这样，看我不揍你！”

　　巷子的尽头，一位年逾七十的老人，漏出了她标志性的笑容——嘴角上扬，眼角下弯，伸开了双臂。

　　“美女！”鹿鸣故意撒娇似的一路小跑，一头扎进老人怀里。

　　“真是会撒娇的孩子得宠啊！”后边的呦呦故意酸了一句。

　　“来来来，都是奶奶的活宝儿！”

　　青铜则亲切地落在老人的肩头，用脑袋蹭着老人的耳朵。

　　眼前这位笑得合不拢嘴的老人就是呦呦、鹿鸣的奶奶，在故宫里待了大半辈子的文物鉴定专家，熟悉故宫的每一个角落。这金瓦朱墙里边发生的事情她了如指掌，甚至连1700多个井盖和1600多个摄像头的位置都在她脑子里装着，如果她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拿点什么东西回家，那绝对是分分钟的事。同事们都亲切地称呼她徐老师，不过奶奶更喜欢两个孩子叫她“美女”。事实验证了铁一样的真理，就是女人不管多老，都喜欢别人夸她漂亮。

　　鹿鸣原地杵在那里，挪不动脚步，眼睛直勾勾地被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吸引住了。

　　“哇塞，好气派啊！”

　　大门矗立在巷子的拐角处，影花雕砖的窗户，实木榫卯的门头，屋檐下的墙壁上挂着几块铜匾，当然最显眼的还是一块硕大的木质牌匾，上面刻着几个大字——故宫文物医院。

　　这里便是故宫全新的修复中心或者说是文物医院，从规模上或者设备和人员配置上都堪称是世界最先进的。

　　奶奶一边拉着两个孩子，一边介绍这座油漆未干的“文物医院”。

　　“原先在西三所的不少单位都搬到这里了，还添置了很多新的仪器，一会儿你们就看见了。”

　　进入园中，绕过一进小院，奶奶带领孩子们进入一个灰墙琉璃瓦的小房间。这时，一个貌似爱因斯坦的背影出现在大家面前，灰黑色的卷发，蓬松而富有弹性，让人不禁想上前拍一下。

　　“泡面头！”鹿鸣兴奋地嚷道。

　　“您不会就是奶奶经常提到的水沐叔叔吧？”呦呦赶忙过来打圆场。

　　“鹿鸣，不许没有礼貌，这就是水沐博士，文物医院的负责人，我的学生。你们父母出差的这段时间，就由他来照顾你们，做你们的老师。”奶奶介绍道。

　　只见这个背影慢慢地转过身来，双手还捧着一个白色的搪瓷缸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人间至味是清欢”。

　　“哇塞，呦呦、鹿鸣，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呦呦出落成大漂亮了。鹿鸣嘛，越来越帅了，你现在还尿床吗？”水沐博士还抱起青铜，和他打起了招呼，青铜显然有些认生，面对着发量惊人的“爱因斯坦”，心想这个人类的脑袋怎么比我的毛发还要旺盛。

　　呦呦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心想，这个奇怪的叔叔原来是个小心眼儿，夸自己的时候还回击了鹿鸣。

　　鹿鸣自己倒没有放在心上，此刻的他已经被眼前的一台CT机给吸引住了。

　　“这个大家伙得100多万吧？我只在医院里见过。”

　　“这可是我们所里的宝贝，院长咬了牙才买的。”水沐博士解释道。

　　说话间，只见一个工作人员走进来，拿出来一个方盒，交给水沐博士，附带着还有一张报告单。

　　水沐博士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桌子上，从里边取来一枚印章，只不过印章被埋藏了很长时间，外围包裹了一层厚厚的外置层，不知道是锈蚀的金属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看来恢复原貌需要很长的时间。

　　水沐博士将印章放置在CT机上面，然后边启动机器边解释道：“这是我们2018年在青海发掘的血渭一号墓中刚出土的一枚印章，对鉴定墓主人身份应该会起到关键作用。”

　　“血渭一号？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九层妖塔？”呦呦露出兴奋的神情。

　　“嗯，两年多了，出土的资料不少，但是一直确定不了身份。大家都在以讹传讹，以至于传说很多，现在初步确认是古代吐谷（yù）浑可汗的墓葬群，但是不确定是哪一任可汗，而上个星期出土的这枚印章或许就能真相大白了。”

　　说话间，机器开始运行，显示器里渐渐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像，黑白色的，隐约能看见几个文字，紧接着一旁的机器里打印出一张CT影像图。

　　水沐博士拿过来，仔细端详，青铜则跳到桌子上，喝了口搪瓷缸里的茶叶水，做出一副苦涩的表情。

　　“外甥阿柴王之印。”不多时，从水沐博士嘴里蹦出来几个字。不过，这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奶奶大惊失色。

　　阿柴是吐蕃对吐谷浑的称呼，当时的吐谷浑是吐蕃统治下的属国，“外甥阿柴王”，即是敦煌残卷里记载的“莫贺吐浑可汗”，他的母后就是吐蕃下嫁吐谷浑王的公主墀邦。”

　　“果然没错，那个孩子说的果然没有错！”

　　奶奶把原先的报告单递给水沐博士，上面清楚地写着——外甥阿柴王之印！

　　“那个孩子真的能看见吗？”水沐博士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比CT机还厉害的人眼。

　　“孩子？是那个坐着轮椅的少年吗？”呦呦心里嘀咕，“是那个穿着一件藏袍，腿上打着石膏的少年吗？”

　　奶奶附和道：“那个孩子很不简单，鉴定印章的时候，眼睛居然变成了蓝色，像时空隧道一样，有种把人吸进去的魔力。”

　　显然水沐博士也对这个少年十分好奇：“听说他9岁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高烧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活了过来，醒了之后就能背诵上千万字的《格萨尔王传》。”

　　鹿鸣惊讶地直接磕掉了下巴，“上千万字……一夜之间就背会了。居然有这样的人，我倒想见识见识。”

　　“当然，对于你这种语文、数学加起来只有59分的学渣显然无法理解。”这时候，姐姐还不忘揶揄（yé yú）一下鹿鸣，“在藏地，《格萨尔王传》的说唱艺人中有一些人确实极其神秘，不少人都是在机缘巧合下学会了说唱《格萨尔王传》”。

　　青铜躺在被太阳晒得暖暖的窗户台上打起了盹儿，丝毫不关心大家在说什么。

　　“奶奶，我爸真的失踪了吗？您和我妈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听见了。”鹿鸣怯生生地问道。

　　这时，呦呦将昨天晚上在爸爸书房里捡到的笔记本递给了奶奶。

　　奶奶接过笔记本，疑惑地说道：“这不是你爸前两天跑‘工地’拿的吗？”行内的人通常说的“工地”指的就是考古现场。

　　“奶奶，您看，后面日期的那页。”呦呦拽着笔记本的左上角，指给奶奶看。

　　“最老的狮子，时间的玩偶，透明的屋顶……，后面的一页被人撕掉了，可能也有东西。”呦呦有些沮丧地说道。

　　水沐博士安慰大家：“孩子们，本子上记载的东西可能和你们爸爸失踪有关，你们要好好保存。不过，你们放心，你们的爸爸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八成是和最近的文物精灵有关。”水沐博士紧接着又补充说道，“最近，故宫里以及周边的文物精灵活跃度越来越高，精灵胶囊能量限定已经突破阈（yù）值，一些正在休眠养护的精灵苏醒过来，有些宠物店里的低级精灵开始暴躁不安，甚至还出现了精灵相互攻击和袭击人类的恶性事件。”

　　呦呦和鹿鸣面面相觑，又看看桌子上打盹儿的青铜，心想：幸亏这家伙只知道吃和睡，没受什么影响，要不然也变成了“愤怒的小鸟”了。

　　“呦呦、鹿鸣，你们两个立正站好！仔细听我说！”说话间，奶奶变得严肃起来，“你们的爸爸确实已经失去联系了，到现在为止已经四天零七个小时了。调取监控后，发现你们的爸爸最后最后一次出现在镜头里，还是在雨花阁。警察叔叔和同事们都在积极寻找。”说到这里，奶奶显得有些激动，便喝了口水，润色一下喉咙，“孩子们，现在，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想好了再回答奶奶！你们想不想成为你们父母那样的文物修复专家或者国宝守护者……虽然他们都不怎么样……嗯嗯！从你们太爷爷开始，咱们家几代人，就一直在故宫工作。”

　　鹿鸣挠着头，坏坏地一笑：“奶奶，您这么说，会让人把太爷爷想歪的……”

　　“别废话，好好听着。二十年前你们的爷爷失踪了，现在你们的爸爸也暂时联系不上，我们家族传承了几代人的使命，现在落到你们两个人身上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呦呦、鹿鸣点头表示。

　　“孩子们，你们要想成为精灵收藏家或者文保专家，首先要了解国宝精灵的相关知识。”

　　水沐博士已经答应了奶奶，从今天开始，正式担任呦呦、鹿鸣的老师。他从墙角抽出一块黑板，在上边比画着，说道：“文物分为很多种，他们几乎都有自己的守护精灵，大多数都是动物形态，但也有少数是植物形态。”

　　“按照中国五行划分，国宝精灵划分为金、木、水、火、土五个系统，分别具有五种属性，这也是和中国八卦相对应的。八卦的基本表象是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巽代表风，震代表雷，坎代表水，离代表火，艮代表山，兑代表泽，其中乾、兑属金，震、巽属木，坤、艮属土，离属火，坎属水，同时，五行相生相克，和我们所处的世界一样都是在运动变化的。”

　　听到这里，鹿鸣早已经抓狂了：“我的妈呀，这些我听不懂啊！”

　　“我们的国宝精灵就是应五行而生的，他们按照文物的等级、能力等因素划分为九个等级，九级最低，一级最高。但是，也有极少数的国宝精灵不在这个等级里。”

　　“也就是比一级更高的超级精灵吗？”鹿鸣的眼睛里充满期待。

　　“对，但是有什么、在哪里，我也没见过。传说，曾经在洛阳龙门有一块石碑，镌刻着和超级精灵有关的秘密，不过早就不知所踪了。”

　　“唉……”两个孩子听到这里显然有些失望。当然，对于每一个执着于国宝精灵收藏和保护的人来说，等级越高意味着挑战越大。

　　“有遗憾才是人生啊！”鹿鸣也闹不清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那些超级精灵之所以还没有出现，是因为在等我啊！”说着，他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

　　听完鹿鸣的发言，呦呦差点没有吐出来，心想，那家伙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自信心到底从哪儿来的。

　　“哈哈，我小时候和你想的一样！”说着，水沐博士害羞地挠着脑袋。

　　“那，我怎么才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精灵收藏家呢？”鹿鸣把脚搭在身前的椅子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首先，靠武力蛮干是不行的，你们得了解精灵的特点、历史，才能让精灵们自愿被你们收服，要不然，他们会从精灵胶囊里逃跑的。”说着，水沐博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灰色精灵胶囊，递给孩子们。“这是一个空的精灵胶囊，当装入精灵以后，胶囊会自动闭合，精灵们在里边处于休眠状态，逐渐恢复体力。”

　　呦呦、鹿鸣拿着手里的精灵胶囊摆弄起来。

　　“那可以把‘青铜’塞到里边吗？”鹿鸣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没有必要。像‘青铜’这种在宠物店就能买到的低级精灵，睡在窝里就行了，哈哈。”水沐博士爽朗的笑声差点把晒太阳的青铜吵醒了，“五级以上的精灵，国家是不允许的买卖的，不过，有些精灵猎人会把抓到的国宝精灵卖掉。有些别有企图的人会收集精灵，获取他们身上的能量，去干一些非法的事情，比如制药、制作武器。”

　　“那他们，我是说那些精灵们会死掉吗？”呦呦小声囔囔道。

　　水沐博士略带沉重地说：“嗯……也许吧。精灵死亡以后，会变成五种颜色的能量珠。”

　　“能量珠？”

　　“对，精灵本身也是自然界的一种能量，每个精灵含有的能量也不同，级别越高的国宝精灵，能量也越高。精灵能量是守恒的，不会平白无故地生成，也不会消失，只会转化。精灵死亡之后，他们的能量会回到一个叫作‘深海花房’的地方，继续孵化、转生，变成新的精灵。”

　　“深海花房？”呦呦、鹿鸣面面相觑，他们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文宝贴士：

　　外甥阿柴王之印——传说中的“九层妖塔”，即青海都兰县“血渭一号”墓，墓葬出土的方形银质印章，印面由骆驼和古藏文组成，藏文经释读，大体意思是“外甥阿柴王之印”，确定了墓主人身份为阿夏王，即《吐谷浑(阿柴)纪年》残卷内所记之“莫贺吐浑可汗”，其母后即吐蕃在公元689年下嫁吐谷浑王的公主墀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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