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恋百天

　　昨天没上晚自习，欠了几科作业，游恺今中午不打算午休了。
　　他吃完饭就回了教室，走的是离教室更远的楼梯，远远望过去，就看到一个身影趴在后门正对的栏杆上。
　　走近了也没看清这人的脸，但看着不像六班的学生。

　　他整张脸都被衣服和手臂挡住了，一丝缝隙都没有，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耳朵尖还有蓬松柔软的发。
　　游恺觉得很眼熟，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谁的特质，看了眼就进教室了。

　　上周换了座位，他这两个礼拜都坐进门最后一排。
　　外面风挺大，后门被吹得哐哐响，他起身用砖头抵住。
　　起身的时候却愣住了，刚刚在外面趴着睡觉的人此时此刻正跟他大眼瞪小眼。

　　谢林真侧身倚着后门，只晃过来一个脑袋，看见他先是条件反射地移开目光，然后站直，跟犯错被抓包一样，原地自闭了几秒钟才再次镇定地看过来。
　　游恺：“……”
　　他瞥一眼谢林真迅速变红的耳朵尖，挑眉，“来拿你的糖？”
　　谢林真脚尖戳戳地，心不在焉，“啊…是啊。”

　　游恺走到座位上翻书包，触及包装袋的时候却又缩回来了，略带歉意地回头找谢林真，“我今天来的急，怕迟到，就没买。”
　　谢林真这才抬头，飞快扫一下他的眼睛又划向他的下巴，“我也……没那么急。”
　　不急那你站在这里等？游恺心想。
　　一阵穿堂风吹过，谢林真耳后的头发略长，滑过脖颈时衬得他脸更小，这副低眉的模样，另游恺不合时宜地联想起了何睿口里那个“妹妹”。

　　有阳光的午后很温暖，谢林真把手揣进口袋，眯了眯眼，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开口，“你怎么换座位了？上次我记得你坐那里。”
　　游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三组倒数第二排。
　　再回过头的时候谢林真又把头低下了，他不紧不慢地回答，“我们每两个礼拜换一次位置，这两周我都坐这儿。
　　噢，难怪从后门都找不到影儿，原来是个死角。

　　谢林真耳朵上的热意已经消散了，这才没事般自然地倚在门框上，余光扫过游恺桌上的英语试卷，“你英语……”
　　“很差”，游恺接过话头，“我从小就学不好。”

　　谢林真找话说的技巧很差，游恺想，再说下去，他是不是要开始聊天气。
　　他决定杜绝这种可能，“你是保送高中部吗？”
　　谢林真知道自己成绩好，头一回被游恺夸还不太适应，抿抿嘴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眉眼舒展，“大概率是，保送考试就在下个月。”
　　游恺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突然心一动，“谢林真，我的英语还有救吗？我也想考个好点的高中。”
　　谢林真凑近了看他的试卷，拿在手上翻了个页，问他，“你其他学科怎么样？”

　　游恺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刚刚谢林真的心情，眉头扬起，“其他学科能进你们班。”
　　谢林真侧头，目光中流露出惊讶，眯起眼睛，“真的？”
　　游恺终于笑了，点头，“真的，不骗你。”
　　谢林真这才认真端详他的试卷，若有所思，看了两分钟后回过头神色凝重，“怎么说呢……我觉得你……问题不是一般的严重。”
　　游恺配合地点头，“嗯，我是六班的严重。”
　　谢林真被他逗乐了，双手挽在一起，扬起额头看他，“不过你想提升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有我在。”

　　游恺认真地看他的眼睛，像极了蹲守在洞口下一秒就要行动的猫。
　　“所以，我能怎么做？”
　　谢林真眼睛不停眨动，上前一步靠近他，“这样吧，你今天晚上下了自习先别走，我下来找你。”
　　鼻尖突然嗅到了一股花香，游恺心不在焉地看向谢林真的脸，迟疑了几秒才点头。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一响，游恺就开始收拾东西，他划拉了一下英语练习册，全给捡进了书包。
　　他住校，平时都会写完作业再走，但今天谢林真约了他。
　　同桌疑惑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他站到后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抬脚往楼梯间走。

　　谢林真他们班正对楼上，要下来找他肯定会走这个楼梯。
　　放学时间楼梯有点挤，源源不断的学生从楼上涌下来。
　　游恺背个书包站拐角处，插着口袋在人群中寻觅。
　　楼梯间灯光是暖黄色的，柔和的晕打在他身上，有种安静的温柔，光影衬得他眉目漆黑，眼睛深邃。
　　下楼的男生女生都会朝他看两眼，但里面并没有谢林真。

　　等了大概五分钟，原本拥挤的人潮变得稀稀拉拉，谢林真这才姗姗来迟。
　　他看到站在楼梯口的游恺，脚步明显地一顿，继而三步作两步跳下来，走到他面前，仰起脸问，“等很久了吗？”
　　游恺瞥见他额头有一缕头发翘了起来，挺直身体，对上他发亮的眼睛，“没等很久，我们去哪儿？”
　　谢林真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跟他讲今天某某任课老师非要用晚自习讲作业，还拖堂，害他没及时交另一个作业，只能下课后花了几分钟挨那个老师的教育。

　　“你不知道，我们数学老师，就是每年带青中竞赛班的，他特别严格，平时我们在他的课上做题，都战战兢兢。”
　　游恺并肩跟他往食堂走，谢林真的步子不平衡，老是走着走着就要往他身上靠，他不得不默默往右退一步。
　　可他退了，谢林真又要倒过来，游恺心里幽幽地叹气。
　　终于，在谢林真踩了他鞋两次后，游恺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肩膀，“谢林真，你走路怎么这么不稳？”
　　谢林真疑惑看向他，“有吗？我不知道。”
　　游恺停下步子，看着自己的鞋意有所指，“你踩我两回了。”
　　谢林真这才不好意思，插着手往左边退开两步，讪讪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我有这毛病。”
　　“要不，我就跟你保持这个距离吧。”谢林真语气有点失落。

　　这段路靠花坛，黑黢黢的，游恺看不起他的脸和眼睛。
　　但他仿佛想象出了谢林真微拧的眉和抿在一起的嘴唇。
　　怎么这么呆。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往谢林真的方向移动了一步，低声说，“我们换个方向就行。”
　　谢林真闻言绕到了他右边，又开启叽叽喳喳的模式。
　　出乎意料的是，这样的变化并没有让谢林真离他更远，因为谢林真突然开始往左边倾，看来不是方向的问题。
　　按照物理竞赛课上的内容，“谢林真”号是在绕着他做近“游恺”运动。

　　谢林真对跟他走的所有人都这样吗？游恺心想。
　　继第六次被谢林真靠之后，游恺放弃了挣扎，他能感受到抵在他肩旁毛茸茸的触感，指尖发痒。
　　食堂晚上很安静，灯光敞亮，就是为了留给学生自习。
　　谢林真边说话边找了个靠墙的角落，问他，“你英语作业带了没？”

　　晚风挺凉，谢林真冻得鼻子泛红，朝游恺望过来的时候可怜兮兮的。
　　游恺目光在他的鼻尖停了一秒，才慢慢把书包翻开，“导学案、同步练习、中考卷，你要用哪一个？”
　　谢林真眨着眼睛，难以置信，“你全没写？”
　　游恺觉得他模样很呆，禁不住微提嘴角，“你不是要教我吗？”
　　“我……”
　　谢林真无可奈何地挠头，把自己的两本资料摊开，翻到对应页，滑到游恺面前。
　　游恺扫一眼，是他的答案。
　　“……”
　　他疑惑地歪头看谢林真，眉毛微挑，意思是这就是方法？
　　谢林真撑着下巴冲他点点头，闭着眼睛说，“你先把答案抄了吧，不然我怕你活不过明天。”

　　游恺没理解他的意思，盯着他头上那一撮呆毛，半响，缓缓拿起笔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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