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本不想登基

　　这次连山宴的开宴争彩被安排在了金刀阁后山的一片瀑布处。
　　瀑布高约十丈有余，头彩设在瀑布顶部边缘，立在三个木桩之上。
　　瀑布下方的溪流里则布满了松散不等、高低不一的木桩。这些木桩距离瀑布越远，就越密布，越靠近瀑布处，便越稀少。木桩矮的不过几尺高，最高的木桩却足有三、四丈。
　　在木桩之间，还一左一右搭了两个高塔，分别放着弓和箭。
　　弦惊细细打量着，猜了猜开宴争彩的规则。约莫是众人先是一拥而上抢占木桩，然后看谁可以从中脱颖而出，先人一步取得弓箭，然后射中瀑布顶处的三个头彩。
　　至于争彩的难度，自然不小。这些木桩和平日练功用的梅花桩完全不是一回事，不说密度分布不均，光是高高低低穿插着就让人头痛，更别说这些木桩还可能设有陷阱，比如明明踩中了木桩，木桩却突然下陷或倒掉等。
　　就算有轻功，在这木桩之上活动也很有难度，争彩的人还得同时抢得两边的弓和箭，那必然得有同样给力的同伴才行，不然自己就算抢得其中一项，还得和另一人比试一番，抢得两样才能成功射箭。而这最后一步，如果金刀阁想增加难度，就会要求射箭的人得几乎同时射中三个目标才算胜出。
　　当金小甲出来宣布开宴争彩的规则的时候，弦惊多少信了自己有点神婆的潜质，无他，这个规则和自己预想的几乎完全一样。
　　“小云，怎么样？”秦元坏笑着看向弦惊，“有把握没？”
　　弦惊自信地昂起头，“我和残机去夺弓，只要你们能配合我夺到箭，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不是他自傲，若论射术，在场的人中，能和他一比的屈指可数。
　　“好！箭交给我们！”秦元朗声笑起来，拍了拍弦惊的肩，“其他就看小云你了！”
　　秦不移笑着开始安排人选，按照规则每个门派只能派出六人，因代表侠令府的小云和残机加入了岁寒山庄，秦不移再安排四人即可。
　　“咳，公子……”周无应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他凑近弦惊，小声确认道，“确定不需要安排其他人么？”侠令府地位特殊，此前开宴争彩这种活动他们一般都不参加。
　　不过考虑到三殿下的性子，周无应其实是准备了人的，可惜还没来得及说，自家殿下就凑到岁寒山庄那边去了，周无应莫名有点心塞。
　　“现在这样不就挺好。”弦惊宽慰地拍拍他的胳膊，“放心吧，我不会给侠令府丢脸的。”
　　周无应又看向柳残机，残机扫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有她在，当然会保护好殿下的安全。

　　*
　　待各门派都准备好，一阵鼓声响起，而后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一群人蜂拥而上。
　　弦惊在轻功上可是下过狠功夫的，再加上他身姿灵活、反应又快，顿时冲在了前面。靠近外侧的木桩并不太高，弦惊轻点几下就跃向了更远处，领先的优势更加明显。
　　似乎比自己以为的要容易？
　　正当弦惊这么想的时候，却突然被身后一股力量拽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掉下木桩。
　　弦惊慌忙稳住身形，同时握拳往后扫去，拽着他的衣服的手被迫松开，弦惊才看清拽他的人。
　　“钺锋？”弦惊皱眉，左腿同时毫不客气地横扫向对方此刻看起来很有些欠揍的俊脸。
　　“小云美人，着实心狠。”钺锋躲过弦惊一招，嘴上调侃着，自己腿上也毫不留情，直扫弦惊下盘，只是腿刚挥出就被另一只脚狠狠踹了回来。
　　“公子，莫纠缠！”
　　柳残机跃至钺锋背后的木桩，招招狠辣，直冲钺锋而去。
　　被残机解了围，弦惊毫不耽误，立刻转身往前追去。刚刚被钺锋一耽误，已有好几个人跑到了他前面。跟着弦惊和柳残机一起夺弓的秦元，则一直跟在弦惊背后，格挡后来者的追击。
　　越往后木桩的高度差不仅越来越大，数量也少。人多桩少，那必然得靠抢了。
　　弦惊抬眼扫视一圈，看到一个衣服闪烁着金色花纹的人，不是金凤麟又是谁？他坏笑一声，直冲他而去，踩过两步木桩，弦惊一提气，在金凤麟抬脚时一跃而上，抬起手臂挥出。
　　不过一错身的瞬间，弦惊抢先一步踩中金凤麟的木桩，借力再次跃起。金凤麟被弦惊连推带撞，一脚踩空，惊得手忙脚乱，若不是旁边有个更矮的木桩，他就掉下去了。
　　金凤麟再次站稳，抬头欲骂，正好看见弦惊踩中的木桩猛地朝旁边倒去，又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活该！”
　　弦惊心里暗骂一声，慌急中索性用力踩了一下倾倒的木桩，勉强借力，双手勾住一旁更高的木桩，一个翻身再次跃上木桩，谢天谢地，这次的桩子是稳当的。
　　弦惊在愈发参差不齐的木桩上来回挪移，在又踩了两个空桩以后，弦惊心里盘算起来，这些空桩似乎不是毫无规律地安排的。
　　又追了两步，一个不知哪个门派的少年正挡在弦惊前面，弦惊突然高声命令道，“快！左边！”
　　那少年突然被指挥，本能地就往左边的木桩跃起。弦惊一笑，踩上少年刚才的木桩，借力飞身跃上右上角更高的木桩。而少年踩的那个木桩却是个空桩，他反应不及弦惊迅速，只能仓皇落进溪流里。
　　弦惊此时发现，距离左边高塔更近的竟只剩他自己了。
　　弦惊更来了精神，提气跃上高塔，向上攀爬。
　　“公子，小心右边！”
　　几乎是柳残机的声音刚响起，弦惊就敏捷地往左避去。
　　钺锋一把抓空，不忘调笑道，“小云美人，再比一场如何？”
　　弦惊现在没空理他，一心往上夺弓。
　　钺锋却似乎完全没把那弓放在心上，好像他的目的就是要给弦惊捣乱一样，直追着弦惊阻拦。
　　弦惊几次被阻，心中气恼，知道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索性和钺锋正面交手。
　　两人现在都不能用兵器，全靠的是拳脚功夫，弦惊无疑更吃亏一些。几次格挡下来，弦惊都感到骨头隐隐作痛。只希望残机快点赶上来，帮他拖住这家伙。
　　“小云！”
　　右边传来一声高呼，弦惊抽空瞥去，秦不移正在右边的高塔上，手上举着箭筒。
　　不行，不移若从右边再过来，会比夺箭筒更难。
　　弦惊在躲闪钺锋的间隙里向下扫了一圈，突然灵光一闪，高喊道，“秦不移，撞弓！”
　　两人的默契如约而至，秦不移直接将箭筒朝左边高塔上的弓掷去。
　　出乎意料的变故让钺锋也跟着愣了一下，弦惊眼睛一亮，就是现在！
　　他突然发力，一拳直冲钺锋面门而去，趁对方回神格挡时，握拳的手错开位置抓住木架，下身借力，双腿踹向正被格挡的手臂挡住视线的钺锋。
　　钺锋匆忙地往后避去，却没想到弦惊踹的这一下比他预估的更远，还是狠狠挨了一下，让他几乎掉下高塔。
　　而成功借力的弦惊向斜上方跃处，一把险险抓住被箭筒击落的弓，在往下落的同时，弦惊急喊道，“六师兄！”
　　下方一身武僧打扮的青年和尚应声转身，弦惊正好踩中他的肩膀，“得罪了！”
　　因有高个子和尚的借力，弦惊成功再次跃出挥弓，借弓将箭筒险之又险地捞了起来。
　　弦惊一系列动作就像之前已经算计好了一样，恍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如，当弦惊稳稳落在木桩上时，瀑布旁围观的人已接连不断地叫起了“好”。
　　还没结束呢！弦惊背上箭筒，扫了最后三根木桩一眼，取出两根箭矢，分别射中后两根木桩的上中段。
　　弦惊轻点木桩，越过第一根木桩，正好落脚在倒数第二根木桩插着的箭矢上，借力再往上，便是最后一根木桩上的箭矢，再借力，终于成功落在最高的木桩上。
　　抽出最后三根箭矢，对准瀑布顶上最中间的目标，弦惊平行拉弓上弦，毫不迟疑地呼出一口气，松手。
　　三箭齐发，分别射向三个方向，悦耳的破空声过后，三箭正中目标。
　　直到此时弦惊才知道那些是什么，只见火光闪过，三处烟火跃然升空炸开，勾勒出一朵金光闪闪的的金香芙蓉。
　　弦惊失笑，不愧是金刀阁。
　　欣赏过金香芙蓉烟花，弦惊转身，飞身跃向下方。
　　殊不知，他也早已成为了众人眼中的风景。
　　在碧空中开得华丽肆意的金香芙蓉，映衬在俊丽无双的少年侠士身后，也只能成为配角。

　　*
　　周无应坐在一众门派掌门或主事者中间，本想显得更庄重严肃些，但此刻他脸上的笑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这位少侠是哪家子弟？”有人不禁赞道，“小小年纪却功夫了得，又如此机敏，实乃少年英杰！”
　　金小甲笑着应道，“这位奚云少侠出自侠令府，乃知白道人弟子。”
　　“竟是知白道人弟子，难怪如此出众！”
　　“据说知白道人当年也是在连山宴中一鸣惊人，夺得比武头筹，奚少侠颇有其风采！”
　　说起知白道人，众人都了然点头，似是为弦惊的表现找到了理所当然的缘由一般。
　　知白道人在江湖中成名已久，弦惊作为他的弟子当然被高看一眼，这就是有位名师的好处。当然，江湖最看重的仍是实力，若名不副实，也只会被加倍耻笑罢了。
　　至于“出自侠令府”这件事，众人仅恭维了周无应几句，却均有默契地未过多谈论，只是多少对这奚少侠的真实出身有些猜想。
　　周无应知道这些江湖人的顾虑，不甚在意。不过他看着远处刚从木桩上下去，就被不少人围住攀谈的弦惊，突然想起师父周弋的话。
　　“若侠令府交到三皇子手里，江湖怕会是另一番景象。”

　　*
　　弦惊从木桩上下来，找到刚刚的青年和尚，行礼道，“这位法师，在下奚云，刚刚多有得罪，请见谅。”
　　那和尚显然已经认出了他，宽和笑道，“原是重岩师弟的朋友，无碍，奚少侠客气了。在下是重岩的师兄，行六，法号心烛，恭喜奚少侠争得头彩！”
　　弦惊开心笑着，有尹重岩这层关系在，两人很快熟络起来，又寒暄了几句。
　　待聊完，弦惊一转身，差点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两人吓了一跳。
　　“两位少侠，你们这是……”弦惊打量了一高一矮的两人，好奇问道，“双胞胎？”
　　这两人虽身形有差异，容貌却如出一辙，只是高个儿的表情冷傲，矮一些的却是神情温和，对比起来竟有些喜感。
　　“奚少侠，恭喜争得头彩。”温和些的少年笑着道喜，自我介绍到，“在下段怜心，师从荒人谷，这位是我同胞师弟，段怜意。”
　　弦惊突然想起来，他不就是之前那个被自己忽悠踩中空桩掉下去的少年吗，难怪他的高个儿弟弟一直瞪着自己。
　　虽然为了争彩耍点小聪明无伤大雅，但弦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啊，段少侠，刚刚不好意思哈，害你踩空了。”
　　“是在下技不如人，让奚少侠见笑了。”段怜心显然没把那些放在心上，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奚少侠似乎可以看出哪些木桩是空桩？最后射箭之前你也绕过了其中一根木桩，选择射出箭矢借力，是因为看出那根木桩是空桩吗？”
　　“呃，也不算是看出。”弦惊笑道，“我其实是猜的。”
　　“猜的？”段怜心很是疑惑，“但你猜得都很准，后半程你就再也没踩中过空桩了。”
　　“嗯……”弦惊想了想，如实说道，“我确实感觉到了一些规律，但我不觉得那些木桩是按照什么固定不变的规律来的，而是按照我们最有可能行进的路线来设置的。”
　　“行进路线？”段怜心若有所思。
　　“设置这些木桩的人先是铺层了三个方向的最佳路径，然后把路径中最不突出但又最易借力的木桩的设为空桩，至于具体是哪些……”弦惊也不知道如何更好地形容自己的直觉感知，只能说道，“我也是猜的，剩下的就全凭运气了。”
　　旁边顿时插进来一声熟悉的冷哼，“我就知道！你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金凤麟抱着双臂站在不远处，倨傲且有些不服气的瞪着弦惊。
　　“哎，金公子啊，我可是在上面等了你好久。”弦惊冲他一咧嘴，笑道，“但你一直没追上来，我就只好自己射箭啦。”
　　金凤麟明显很是气恼，就在弦惊以为他要开始口不择言的时候，他却咬牙切齿地说道，“马上就是开山宴，我爹要给你头彩，你最好别丢脸。”说完又冷哼了一声，抬着下巴走了。
　　弦惊一头雾水，这金小少爷是被他师兄教育过头了么？
　　段怜心闻言，了然道，“既然奚少侠要做准备，那在下就不打扰了，期待奚少侠的头彩！”
　　弦惊更迷惑了，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
　　“小云！”
　　远处的秦不移从围着他的人群里挤出来，冲弦惊招了招手。
　　弦惊顿时像找到主心骨一般，飞奔过去，一把抱住秦不移，兴奋道，“不移，多谢！多亏你的那一掷！”
　　秦不移愣了一下，在柳残机骤然难看的脸色里，接住扑过来的人，笑道，“是小云实在太厉害！”
　　“嘿嘿，我要把头彩分成六份，人人都有份！”
　　秦不移笑着摸了摸他的发髻，问道，“拿了头彩可得在开山宴上献艺，小云，你有准备吗？”
　　“啊？”弦惊终于反应过来刚刚金凤麟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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