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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陈老板本就猜测早上官爷过来这一趟是不是裴观潮说了什么，现下听见裴观潮的话，算是肯定了。
他脸上笑容更甚，要不是外边来人喊老板，他恐怕还能站在这里和裴观潮再聊一会儿。
陈老板走了之后，这方小天地只剩下裴观潮和板凳两人，板凳无处安放的手脚这才放松下来。
他四周看看，确定这铺子的老板和老板娘看不到自己和裴观潮之后，才伸脑袋凑到裴观潮旁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他们这边都不让乞丐多待的……”
小乞丐被吃食店铺老板驱逐的经历恐怕十分丰富，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你快吃吧，再不吃面都坨了。”裴观潮筷子夹起面条等着热气稍微散去的时候再入口，这间隙催了板凳一句。
见板凳还是犹豫，筷子都握在手里了，还不敢动弹，于是又开口道：“这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板凳就是个小乞丐，从前每当乞丐之前也只是一个孤儿，从来没有在意过入口的东西好吃不好吃的问题。
昨天还有早上吃的帮主给的驴肉，对他来说就已经十分美味了，就算他师父把驴肉烤的又柴又硬。
现在听到裴观潮的话，他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感觉，见到裴观潮不再和自己说话，筷子夹起面条，呼呼吹凉就往嘴里送，眼见着半碗面条就下去了，而他这碗面……
坨了就不好吃了——裴观潮的话在他脑内回响。
板凳再顾不上纠结：他的面不会要坨了吧！
挽起袖子，便学着裴观潮的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三十文一碗的羊肉汤面，上面还码着一块一块切得整整齐齐的羊肉，还有其他时令蔬菜，豆干、豆芽，脸凑到旁边，都能感受热气上升带来的肉香、面香。
咬一口爽脆的蔬菜，再滋溜一口面条，就算烫到了嘴巴，也舍不得吐出去。
板凳从来没有这样正经得吃过一顿饭，他生来就是孤儿，后来变成小乞丐，无论是那个身份，都注定他不能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般。
“好吃吗？”透过面碗上升的热气，板凳看到裴观潮一个温和的笑容。
好吃——他想要这么说，不过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眼睛也变的朦胧，开始看不清裴观潮的笑容。
此刻他好像明白了少帮主不愿意做小乞丐的原因。
如果他当初有的选择的话，他也想要当一个普通的小孩……
裴观潮抬手：“老板娘，我再要四个火烧，不要驴肉的那种。”
板凳一碗面都还没吃完呢，都拦不住裴观潮再买。
裴观潮见他好像有话要说，故意一笑：“你放心，我买给自己吃的，我胃口大！”
这般板凳就说不出阻拦的话，在裴观潮去拿火烧的时候，他迅速用衣袖擦干眼睛上的泪水。
这碗面实在太好吃了，以后他当上长老以后，就天天来吃……
板凳这时候还没想过，他师父也是长老，怎么没有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每天还要为下面这些徒弟的吃食发愁。
板凳快要吃完面的时候，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裴观潮留了个心眼，没有和板凳立即从陈老板的铺子里立刻出去。
反而走到老板娘那边：“老板娘，真不好意思，中午又白吃你一顿饭。”原来是刚才陈老板把守卫的时候和老板娘这么一说，后面裴观潮要给钱的时候，老板娘死活不肯要，还说他小孩子一个，还教了她们这么个吃食，又不是天天过来吃饭，她哪能收钱啊！
老板娘说话果然好听，要知道她可不算大方的，昨天裴观潮最后买那五个驴肉火烧的时候，她也只是每个算少了一文钱而且。
这回那么大方，两碗面加上四个火烧，七八十文，能不收裴观潮的钱，还不是因为听说了裴观潮给她家带生意，要不这次恐怕也不会少收多少。
裴观潮看透不说透，面上还是那副憨厚知恩的乖小孩模样：“怎么好白吃老板娘你的，刚刚瞧见后面还有不少碗筷没洗，我和板凳闲着也是闲着，老板那边又忙起来了，招待客人我俩帮不上忙，洗碗这点小时还是可以的。”
话说着，裴观潮已经熟门熟路拉了老板平时坐得小板凳，在水盆旁边坐下了。
怕老板娘爱干净，嫌弃板凳脏，裴观潮还特地拉了板凳的手给老板娘看。
“老板娘，板凳刚刚和我一起洗过手了，他手很干净的。”
老板娘瞧了一眼，才对板凳露出个笑来：“原来你叫板凳啊！从前常见着你，总是小乞丐小乞丐的叫你，还真不知道你名字。”
吃食铺子开门的时候不让乞丐们过去，不过打烊了之后，他们过去到能拿到不少剩菜剩饭，板凳也爱吃肉，陈老板家的羊肉汤和卤肉全城都有名，板凳便经常过来讨饭，虽然吃不到完整的肉，但要到的汤里，经常也有肉碎，而且羊肉汤也很香。
板凳腼腆笑笑，不比裴观潮，他是真害羞，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蹲在脏碗盆前卖力干活。
陈老板又收了脏碗筷回来，边走边和铺子里的老板娘说话：“外面来了一伙人，我瞧着是兴业街那边的……”兴业街那边的说的就是赌坊，县城里的人都这么代称。
“打手？”老板娘也压低了声音，他们小老百姓，做点小生意糊口，可不敢和那些人扯上关系。
陈老板点头，把面碗里的剩汤倒进泔水桶里。
“我瞧就是他们，但是他们说自己是慈幼局的，说是有小孩失踪了，过来找人，一路把铺子都闹得翻天覆地的呢！”说话间，陈老板身子往外探了探：“快到我们这边了，我得把炉子挪挪，免得那些粗手粗脚的进来给我打翻了。”
陈老板夫妻两个的对话，正在洗碗的裴观潮和板凳都听在耳朵里。
裴观潮瞅了一眼板凳，板凳立即就会意，借口尿遁就出去了。
老板娘也没说什么，毕竟本来就是不要钱的劳力，而且裴观潮一人就能把她店里的碗筷洗得又好又干净了。
板凳也没多长时间就回来了，陈老板出去招呼客人，老板娘在埋头做火烧，他凑到裴观潮耳朵旁边：“是赌坊的打手，秦五还有昨天晚上他那个小弟都不在，王二麻昨晚上被他们打了一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这就是裴观潮要板凳出去打探的消息，闻言他也彻底安心了，因为赌坊的打手，除了这三个人也就没有其他人见过他的脸了。
“我再这洗碗，你出去看着吧。”裴观潮对着板凳说。
毕竟他一个人在这里洗碗很正常，要是再加一个小乞丐，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板凳从前还是慈幼局里逃出来的，虽然现在慈幼局已经不管他了，但难免万一有聪明人，能把两者之间的关系联系起来，不怕一万，怕万一，直接给他抓回去呢？
陈老板夫妻可不会为了他和赌坊这些打手杠上。
那些打手很快就搜到了陈老板的铺子，也是和前面那些铺子一样，进来先翻一通，借着找人的借口，还抓了不少老板娘作好的驴肉火烧，直接塞进嘴巴里，嘴里还骂咧着，陈老板也不敢和这些地痞流氓对上，只能堆笑，祈祷他们看完了干净走。
后面也和裴观潮猜测的一样，几个打手看到裴观潮之后，也没有多想。
倒是陈老板，张了张嘴巴好似要解释什么，裴观潮在他说话前抢先开口：“老板，碗筷我都洗干净了，下回我再来你家吃饭。”
裴观潮声音不大，但也足够打手们听清楚，他没有回避让打手看清楚自己的脸，身形动作说不上大大方方，但也没有畏畏缩缩。
这才是正常的，毕竟普通小孩看到他们进来又翻东西，又是明抢吃食的，哪有不害怕的。
裴观潮这番表演，把一个普通小孩的神态拿捏地正正好好。
几个打手果然没有起疑，多嘴问陈老板一句的也没有，他们觉得裴观潮应该就是陈老板家帮工的小孩。
要是刚才陈老板开口解释，没准还会惹起麻烦，裴观潮还是更信任自己的能力。
人彻底走了之后，裴观潮才松了一口气，最后同陈老板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板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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