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冢

　　问她的时候，我暗地里已经把枪口对准了她那边。

　　谈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的背包呢。”

　　“刚刚背着这包不好动手，我就把它放在旁边了。”

　　我听见她在附近找东西的动静，很着急，然后这动静离我远了，过了一会儿她就拍到了什么东西。

　　“在这！”她小声地骂了一句，“死虫子把我的包搞得这么滑！”

　　我猜想背包外应该被那些虫子分泌的粘液给裹满了，谈弥似乎打开背包感受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还好没进去。”

　　我说：“还有多的干纸巾吗？我的用完了，想擦擦手。”

　　紧接着一包东西就丢到了我的脚边，我摸索着拿起来，发现真是纸巾后安心了。

　　皮鬼是绝对不能变出真东西的，甚至如果是死了几百年的皮鬼想要认出“纸巾”这东西也很难。她丢过来这包纸恰好证明了......但我犹疑了一会，纸只能证明这个背包是真的，却不能证明谈弥是真的。

　　还是得想个法子试探她一下，我又想到皮鬼肯定不了解近现代社会，于是我突然对她那边说了一句：“八百标兵奔北坡？”

　　她啊了声：“炮兵并排北边跑！”
　　我继续：“炮兵怕把标兵碰？”
　　谈弥：“标兵怕碰炮兵炮！”

　　两个人越对越兴奋，我稍微放松下来，“黑化肥发灰会挥发。”
　　“灰化肥挥花会...”她嘿了一声：“你怎么突然玩起绕口令？

　　我心说是为了鉴定你的真伪，但还没开口告诉她，她就反应过来，“怕我是假的是吧？”

　　“那确实有点。”一想到那个烂眼怪物的着装和谈弥的一样，我就瘆得慌。

　　谈弥摸黑过来，在我旁边坐下，“真是我有勇有谋的好同志。”

　　她又伸手去探那些洞，我赶紧打掉她的手，心说这家伙怎么感觉天不怕地不怕的，就算这些虫子暂时不作妖了也不能这么造。

　　谈弥冷哼一声，显然对那些虫子十分不满。黑暗中传来砰砰的声音，大概是谈弥又扭开了消毒瓶盖，正在倒瓶里的残留的酒精往自己手上抹。

　　“咣啷——”
　　“盖子掉了，”谈弥吐槽了一句，开始往地上摸，想把盖子找到。

　　她暗中摸索了一会儿，还碰到了我的鞋，“不知道滚到哪里去，找不到了。”我说那就不找了，接过她手上的酒精瓶塞进背包里。

　　“洞里可能残留了它们分泌的液体，这虫潮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起一波，我们再休息一会儿就继续往下走吧。”

　　我回顾刚才我们两个人分散的事。皮鬼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我听不见谈弥的声音，也让谈谈弥觉得我越走越远，它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把我们两个人分开，那我们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必须时时刻刻呆在一起。

　　我的背包里还有一条5米长的尼龙绳，谈弥和我各把两端打了个活结，绑在腰上，绑好后剩下的绳子只剩了三米多。同时我们约好有异变就扯三下绳。

　　谈弥应声，“那我们不能开灯，只能摸黑走了。”她马上又提出一个疑问，“我们还要走多久，看这方向，好像是去山那边？”

　　“皮鬼现身，应该不远了。”

　　我在心里大概估计了一下这条地道的走向，既然是直的，而且从下来开始就没有拐过弯，那我几乎可以肯定它是通往村里后山的方向。

　　“山底下有墓，”谈弥在后边嘀咕几声，“这样也不奇怪为什么这条道这么长了。”

　　我心里暗暗同意，如果是个暗室，一百多米长的道算是长的，但如果是个墓，这倒是正常了。

　　大概算了一下从我家到后山的距离，保守估计那大概还要再摸上七八百米。

　　我一想到要弯着腰蹲着走这么长，我的膝盖就开始发酸，酸得都快走不动道。要是现在有张床能休息，就好了。

　　我们腰上绑了绳，也还好两人只隔了差不多一米七多的距离，多出来的一部分绳子垂到地面上的不多，走起路来也还算方便。

　　小木偶别在我的腰带上，没有任何动静，我又想到出发之前对旺季的示意，它到现在还没有回应，莫名地又有些担心。

　　周围还是一片乌漆嘛黑，没有任何变化，而且，走了这么久，地道都是笔直笔直的一条。

　　虫子似乎由于我的原因，它们到现在都没有对我们有什么动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周边的洞壁上时不时地就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像有东西在洞壁爬着一样。

　　我们只是静静地走，期间没有任何交流，谈弥也没有拉动绳子，这表示我们两个目前都是安全的。可我仍然有种感觉，那就是在这片黑暗之中，有东西在虎视眈眈。

　　是那个皮鬼吗？它是不是还在我周围的黑暗里，只要我一开灯，它马上就会扑过来，然后啃我，不过我也不好吃吧。

　　我边脑补边往下走，走着走着却又有点心烦意乱，怎么还没到底？

　　大概过去几分钟后，腰上的绳子突然被连续拽了三下，我的腰腹马上受到谈弥的拉力紧接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转过头问她。

　　“不对劲，”她的语气已经完全变了，沉了下来，与这几天我和她交流时的语气完全不同。虽然我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她有十二分的冷静：“我好像踩到了消毒瓶的瓶盖。”

　　这句话给出的信息让人肉颤心惊，特别是在这种环境下，这意味着我们可能一直在走同一段路！

　　又或者说，我们是被困住了，怪不得走了这么久还走不到头。

　　但还需要确认一下，我问她：“那盖子在哪？”

　　腰上的绳子告诉我她蹲了下去，随后递过来一个小东西，我伸手接过，放到鼻子旁边闻了闻，努力嗅还能嗅出酒精的味道。

　　我眉头一皱，手指的湿润和闻到的味道告诉我这肯定是谈弥刚刚不小心弄掉的瓶盖，绝没有可能是别人的。

　　谈弥突然用英语开口，我大概能听懂她说的是，“这地方真邪门，我们居然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首先我们走错方向的概率极小，其次走错方向也不可能这么久了还碰到瓶盖。难道是彭罗斯阶梯？”

　　彭罗斯阶梯我大概了解一点，是一个始终向上或者向下的阶梯，实际却成闭环。我用蹩脚的口语提出了一个比较直观的疑惑：“这条道是直的，也不算是阶梯吧。”

　　谈弥似乎在努力辨别我的语言，停了一会儿才回我：“也对，这是个悖论。”

　　在这种充满压力的条件下，我们的大脑飞速运转，讨论的速度也很快，等我们讲到鬼打墙的这个可能的时候，周围安静到我能清晰地听见谈弥的心跳声。

　　她说：“皮鬼。”

　　我们不再说话，默契地往对方身上靠，都举起了枪，对准这一片浓得像墨的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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