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

　　“小友今日辛苦一天了，怎的还没洗漱歇息？”陈玉章笑呵呵地问。
　　齐明站起来拱了拱手，复又坐下，脸上也陪了笑：“还早，我平常一向睡得晚。”
　　齐明卸去了今日白天的凌厉和防备，加上齐明本身也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给人看着舒心很多，愈发像个乖孩子了。
　　陈玉章忍不住伸手虚点了点齐明，半是劝诫半是玩笑地说：“可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在意，不然到了我这个年纪，可有得罪遭了。”
　　“好了，不跟你闲聊了。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主家的情况。不管你知道什么，还希望你看在已故齐家人的面子上尽量告知我，老夫在这里拜谢了。”说着，陈玉章竟站起来，端端正正地给齐明行了个拜谢礼。
　　齐明做好了他来打探消息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人这么真诚，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忙起身扶他，“您不必客气。既然陈家主与我家主人是世交，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齐明思忖再三，齐家早就不在了，他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追杀也是杀他一个，不会牵连别人，于是齐明替齐家亡魂们做了个主，将事情和自己的遭遇向陈玉章和盘托出。

　　十五年前，当那场灾难到来的时候，齐殷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崽子。齐父不知道整天忙什么，常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齐母常年身子弱，也很少能分出精力来照顾他，只是偶尔叫奶娘抱来，关心关心小娃娃的吃喝拉撒。
　　奶娘毕竟不是亲娘，能把齐殷日常物质生活照料得大差不差已经很不容易了，很难再照顾到齐殷的情绪。于是，在齐殷年幼时真正陪在齐殷身边的，往往是齐殷的表姐齐媛。
　　齐媛九岁，比齐殷年长四岁，两个孩子总能玩到一起去，齐家院子大，齐殷总喜欢让表姐带着他和一群下人躲猫猫。
　　那天晚上，齐殷正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地用草编小青蛙玩，一边等着姐姐做完功课后过来给他讲故事。可是左等右等，齐殷屋子里的灯蜡都烧尽了，也没等来姐姐。
　　不知过了多久，齐殷几乎都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姐姐却突然轻手轻脚地闯进来把他拍醒。
　　醒了之后，齐殷听见姐姐用一种飞快的，低声而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小殷，待会听姐姐的话，你如果做到了，姐姐就带你去逛你一直想去的杏园，好不好？”
　　齐殷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随后齐媛牵起他的手，领他来到偏屋的角落，掀开地毯，齐媛在一旁的书架上摸索一番，很快，一条密道显露出来。
　　“小殷，顺着这里一直走下去，走到尽头，在那里乖乖待着，姐姐明天就去找你！”
　　而后不由齐殷提出异议，齐媛就把齐殷抱进了密道。而后齐媛在外面操作，齐殷看见密道的门一点一点关上。
　　他在密道口站了好一会儿，似乎听见外面一阵闷响。齐殷一个激灵，遵从姐姐的指示，在黑暗里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不一会儿，他觉得脸上凉凉的。齐殷抹了一把，不知是头顶岩壁滴下的露水，还是自己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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