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金小酒娘

　　23麒麟楼

　　见了珍娘面，里正笑的见牙不见眼，拱手作揖：

　　“俞娘子，恭喜贺喜啊。”

　　跟在他身后的些许人，也跟着贺喜声不断，放眼看去，竟是水井巷里颇有些脸面人家的家主。

　　珍娘诧异：“众位这是？”

　　里正上前一步，笑着解释：

　　“俞娘子年节期间大义啊，若不是俞娘子审时度势，新正日还不知还有多少人遭遇。”

　　“我等都听说了，府官为了嘉奖俞娘子，特赐牌匾一副，我等同俞娘子同住一巷，也是与有荣焉。”

　　“是啊，是啊！”

　　“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里正说的冠冕堂皇，身后的众人连连附和，珍娘算弄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

　　不过是上午府衙来人赐匾的消息传了出去，坊里有人被一方父母官赞颂，作为一坊之长的里正，自然也要出来表示一番。

　　坊中有头脸的人物，当然也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珍娘把人都让进院子，里正带着众人欣赏了府官老爷的牌匾，除了交口称赞便没了其他言辞，珍娘虽没准备，但她从小在官宦之家耳融目染，又有珠娘刘娘子帮衬，招待上倒也没有失礼。

　　众人碍于她是女娘，并未多待，聊表一番心意后便各自离去。

　　可打这日之后，珍娘猛然发现，她和珠娘的日子默默地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水井巷里众邻居明显热情了很多，虽说往日因她性情好，人缘一直不错，但自这日后，来往的邻居对她更热络了。就连之前有几个爱跟着张寡妇嚼舌根的妇人，对她也笑容可掬起来。

　　连带着日日跟在珠娘身边的陈成几个小孩儿，也在巷子里威风起来，往日张胖儿那几个张狂的孩子，如今见了珠娘他们几个，早早的就避开他们。

　　刘娘子每日做活儿爱出去串门子，时不时就跟珍娘絮叨一些巷子里新发生的事，据她所说，自打珍娘收到这府官赐下的牌匾，张寡妇都要在巷子里混不下去了。

　　以往她的院子，那是妇人们扎堆的地方，如今早就门可罗雀，就连她自己，都连着几天不出门了。

　　张寡妇如何，珍娘并不在意，虽两个人几次三番闹些别扭，但她从未主动找上事去，如今张寡妇失了势，她也不是落井下石的。

　　她只盼着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生意，过自己的日子，其它的人和事她懒得理会。

　　春节过后便是上元节，往年的上元节是热闹堪比新正日的节日，可碍于今年踩踏事故的缘由，阳金府取消了每年一度的上元节活动。

　　普通百姓虽少了上街游玩猜灯谜的乐趣，可达官贵人们仍旧有乐子可寻，别提如今的阳金城还住着位大人物。

　　单璟是早早便在珍娘这里定好酒的，只是这次却不是送到朔阳楼，而是要送到阳金城另一家麒麟楼去。

　　朔阳楼临着阳金河，麒麟楼则朝着青秀山，一处为水景一处为山景，各有意趣，也是阳金城里数的上号的酒楼。

　　这麒麟楼向来爱和硕阳楼打擂台，但以往因游人都爱去阳金河边赏景，朔阳楼的生意向来好过麒麟楼，但偏就今年上元节，因官禁的缘故，兼着长宁巷发生了那种祸事，人们都避讳着那边，这才叫麒麟楼得了机会。

　　麒麟楼的掌柜也是个玲珑人，早早的放出风来，街面上虽不搞什么活动，但在自家酒楼里却大有可为。

　　据单璟派来搬酒的小厮阿兴说，麒麟楼里如今挂满了灯笼，字谜灯谜的都备了上去，只等着晚上宾客们到了热闹起来。

　　阿兴一边指挥杂役搬酒，一边兴致勃勃的跟珍娘描述麒麟楼里的模样：

　　“俞娘子，你是没见到，那麒麟楼的掌柜的也是个妙人，他叫人把所有的谜题，从易到难分成了九重，摆了擂台设了彩头，叫人去闯关呢。”

　　“听楼里的伙计说，最难的那一重，彩头是一支白玉兰嵌珠翠玉簪。”

　　珠娘伴在一旁听了，饶有兴趣的插嘴道：

　　“那玉簪很值钱吗？”

　　“那是自然，不提这用料精贵，最主要的这可是卢子冈的作品，如今卢老爷子可极少出手了，便是做上几只，也都供给了皇家。”

　　“是只要能闯关到最后的，就能拿到这个彩头？”

　　“那是自然。”阿兴点头，“我家二郎君也要参加，说定要把头彩赢到手。”

　　珠娘眨眨眼，眼睛里闪着光，

　　“是什么人都能参加？”

　　阿兴一边咋舌，一边伸出两根手指在珠娘面前晃：“那怎么能，光入门费就得二两银子呢。”

　　二两银子，属实不是个小数目，寻常人家定是去不起的。

　　珠娘眼神暗了一瞬，猛的又是一亮，他兴奋的一把抓住阿兴：

　　“阿兴哥，你是能进去的吧？”

　　阿兴得意洋洋：“那是当然，我家二郎君什么人，别说麒麟楼了，这阳金城里除了阳金府的府衙，哪边二郎君去不得？他能去，我就能去。”

　　“那你能把我带进去吗？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珠娘转头去看珍娘，不等珍娘反对，他忙不迭的去拉珍娘的手：

　　“阿姐，你就让我去呗，不放心你也一起去，我想去看看。”

　　珍娘本想拒绝，可见他眼神里的期盼，最终还是心软了，无奈的笑笑：

　　“好，跟你一起去，正好单二郎君的绺子我也编好了，一齐给他送去。”

　　大丰朝民风开放，上元节原本就是年轻男女相约赏灯猜谜的节日，麒麟楼里早早的就人满为患。

　　好在麒麟楼的掌柜的早有安排，男宾女宾左右分开，又把灯谜会摆在了酒楼正中，这样男女兼顾又不相互打扰。

　　若是有一起来的，可以租了楼上的包厢，灯谜会开始后，会有专门的小厮把灯谜抄录进去。

　　珍娘珠娘随着阿兴走的麒麟楼的后门，省了四两银子的入门费，阿兴本想把他们引到单璟的包厢去，却被珍娘拒绝。

　　她不过是陪珠娘来看看热闹，单璟定是要跟自家的朋友聚，她在一旁反较不合适。若是有人问起，她也不自在，不若在大厅女宾找个位置，用些茶水点心来的舒服。

　　阿兴见劝不住她，也便依了她，领人安排好后，这才捧着酒去了厨房。

　　单璟这次定的梅花酒，是珍娘年前才做的新品，要热过以后口感才好，入口能尝到淡淡的梅花香味，所以在上桌前，得要厨房预热一下。

　　阿兴一走，珠娘已然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忙不迭去打听灯谜会的规则。

　　“阿姐，你且等着，今日我定要把头彩赢回来。”

　　跑了一圈把灯谜会打听清楚了，珠娘这才坐会珍娘身边，端着杯子喝了满满一杯水。

　　珍娘被他逗的一乐，珠娘毕竟是个小郎君，便是小女娘的装扮，也压抑不住他的本性。

　　替他扶了扶头上的发髻，珍娘笑道：

　　“你好好玩，什么彩头不彩头的，别被人挤到了就行。”

　　珠娘把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放，势在必得的说：

　　“那可不行，我要这彩头可有大用。”

　　他刚说完，便见大厅舞台上舞乐声起，训练好的舞姬们依次贯出，灯谜会正式开始。

　　珠娘的兴头一下子便被吸引过去，兴冲冲的跑到了最前头，等着灯谜出来后他第一个能拿到谜面。

　　歌舞过后，这第一重灯谜首先登场。

　　应该是为了烘托气氛，这第一重灯谜并不难，虽然一共有20道灯谜，但绝大部分人都能答的出来。

　　珠娘兴冲冲的从人堆里钻出来，把彩头拿给珍娘：

　　“阿姐，我全猜对了，看这是彩头。”

　　珍娘接过来，麒麟楼的老板确实有心，就连第一重的彩头准备的都极有巧思，一根竹片作的书签，上边绘着梅兰竹菊，还叫人题了字。

　　来的都是读书人，书签自然得人心意。

　　随着第一重灯谜猜下来，楼里的气氛更欢乐了，再加上舞台上不断地歌舞表演，灯谜会逐渐推向了高潮。

　　珠娘聪慧，接连猜中了三重灯谜，趁着中间歌舞的间隙，他又回到珍娘身边：

　　“阿姐，你猜我刚刚遇到谁了？”

　　珠娘把彩头放在桌上，这一次的彩头是一枚银制的簪子，样式虽普通，但银子可是硬通货，这麒麟楼的老板这次的确出血了。

　　“谁呀？”

　　珍娘饶有兴致的看着珠娘。

　　“张胖儿。”

　　珍娘有些惊讶，这确实没想到。

　　珠娘嘻嘻一笑：“你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

　　“不过他来也是笨死，连第二关都没闯过，早丢了猜题的资格。”

　　珍娘被他逗笑：

　　“你也别只顾吹牛，阿姐还等着看你赢大彩头。”

　　珠娘狠狠点头，又喝了水便重新扎回人群里去了。

　　然而话说的好，但事经常拧着来，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当灯谜猜到第六关时，珠娘也被刷了下来。

　　见珠娘有些不快，珍娘笑吟吟的安慰。

　　“没事的，我们来不就是图个开心，你已经很厉害了，一个人扛到了第六关。阿姐看旁边那桌，两个秀才连第五关都没猜出来。”

　　“你如今才多大，刚不过念了两个月的书，就想把人家最大的彩头拿走，你倒也是想的美。”

　　珠娘噘噘嘴，不开心的瞅了瞅中间舞台的方向：

　　“我本想赢了送给阿姐做生辰礼物的，如今竟拿不到了。”

　　珍娘一愣，心头却是一暖，原来这孩子竟不是为了玩。

　　“没关系，阿姐每日也用不着的，你看我现在，绑两个辫子不也挺好么。”

　　珍娘拽了拽胸前的两根粗辫子，笑着安慰。

　　谁知珠娘眼圈一红：

　　“不一样，阿姐今年十五岁生辰，是要办及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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