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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题
公主大婚热闹了京中好些日子，又渐渐平静下来。
临近科举，天下读书人开始活跃起来，也有数不清的学子进京赶考。
赵芷榆没什么事儿，躲在府里摸鱼，不管朝中局势如何变化，她自岿然不动。
赵婧遥倒是忙，她志在储君之位，当然想好好表现一番。
赵芷榆没事儿喜欢坐在凉亭望天儿。
人家诗云，坐看云卷云舒，诗意又富有美感，到赵芷榆这儿，就单纯发呆打瞌睡。
她无聊了也去找许逸仙撩闲，蹭吃蹭喝，回来就找巧荷陪着玩。
她就这样看着天晴天阴，日子已然到了深秋。
据说大公主和二公主暗搓搓争权一事也终于有了结果。
“哈？透题？”赵芷榆是从巧荷口中得知这件事儿的，她大为震撼，科举出题自她的老父亲登基以来就没出过问题，怎么今年轮到她二姐搞就搞出个透题的大窟窿出来。
“嗯。”巧荷点头，“想必皇上气坏了吧，不然也不会一听到消息就召了二公主和礼部的官员进宫议事。”
赵芷榆眨巴眨巴眼睛，嘟起嘴思考。
大殿中，皇帝一下一下敲着书案，底下礼部的大臣大气都不敢出。
实际上他们已经在皇帝面前表演了一番相互甩锅了，锅没甩明白，倒惹得皇帝面色更加阴沉。
赵婧遥更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连亲生女儿都如此，大臣们更不敢触皇帝霉头，哦还不一定是亲生的。
过了一会儿，殿中气氛实在压抑，一个大臣忍不住开口，“陛下——”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看向他。
透题这事儿往大了说牵扯无数学子的前程，可事实却是这题只透给了少数人，少数人傻钱多的花钱买来了题，大部分考生是不知道透题的事情的。
而透题这事儿一出，马上被封锁了话头，所幸还没发酵起来，小范围内处理一下不至于再闹出更大的乱子。
那出声的大臣瞬间下了汗。
“行了”，皇帝的声音从上首传来，简直救他于水火，那大臣抬起胳膊擦着额上的汗，“朕心中已有计较，都散了吧。”
众大臣应声退下。
赵婧遥留在殿中，跪于阶下请罪。
“儿臣办事不力，请父皇责罚。”
“你太让朕失望了……”皇帝看着跪在下首的女儿，她还是嫩了点，满腹的不甘与怨愤无处可藏。
“此事礼部尚书难辞其咎，贬官去外县吧。礼部其余官员，大大小小罚俸处置。出题的是房先生是吗？”
“是。”
“请入牢狱吧。”皇帝似是叹了口气，可赵婧遥没听清，她只觉得每句话都绕在她的耳畔，叫她生了耳鸣一般。
“房先生是你亲自去请的，你也多上上心，亲自去迎他出来才好。”
迎他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赵婧遥屏气凝神听着皇帝的话。
“去查吧，看看到底是谁透了题？朕等着你的答案。”
皇帝深深看了赵婧遥一眼，转头离开。
只留赵婧遥在原地沉思。
深秋的晚上凉得很，明月高悬，自是一番夜静人稀。
皇后宫中，暖黄的烛火映着她姣好的面庞。
“皇上不要太过忧心了，婧遥此次固然犯错，好在没有闹出太大的乱子。”皇后说着，往皇帝碗中夹了一筷子鲜笋。
“她的野心我看得明白，哼，也得掂量掂量她自己的本事啊。”虽出了这样的大差错，皇帝不见得有多恼怒，更多的是失望和嘲弄。作为一个坐在皇位上将近三十年的帝王，这样的事情还不能真正使他色变。
皇后微微垂下眼眸，避重就轻地评价，“二公主是争强好胜了些，可能因为她生母的性子吧，未必是奔着储君的位置。”
皇帝不置可否，“我自己的女儿我清楚。沛凝……性子确实软了些，朕也是有所犹豫，才让老二觉得可以争。”
所以，谁争都没用，您心里虽犹豫，但确实是属意大公主的，对吗？
这话，皇后没敢问出口，只又默默给皇帝舀了勺汤。
“你别光顾着伺候朕，朕记得这汤你也很喜欢啊。”
皇后抬头，蓄着盈盈笑意，眼角的细纹多了岁月的雍容，却不掩当年的风光，“皇上还记得？”
“当然记得。”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朕记得，当年你刚进宫的时候，一尝到御膳房做的这道汤，就喜欢的不得了，还特意请了御厨来教你做。”
“是，臣妾练了整整一个月，您也就跟着喝了一个月。”皇后想起最后皇帝喝得腻歪却还强撑的表情，一时笑出了声，又好像被口水呛到，“咳咳咳！”
皇后身边的侍女连忙轻拍皇后的背止咳。
皇帝也是哭笑不得，“你慢点。”
可下一秒，看见皇后眉头紧锁，痛苦的表情，让他心头一跳。
“皇后……”还未来得及说完话，只见皇后突然偏头咳出一滩血迹，孱弱身躯随之倒下，上一秒鲜活言笑的人躺倒在身后侍女的身上。
“皇后娘娘！”侍女大惊失色，跪倒在地上。
“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
有机灵的赶紧跑了出去，“是！”
剩下的宫人们忙扶着皇后上榻，手忙脚乱之下却也大气都不敢出,纷纷绕道躲过明显暴躁的帝王。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刚不还好好的吗？”皇帝大步流星走到皇后榻前，坐在边上看着他的皇后，“语琦！太医什么时候能到！”
“皇上息怒！已经去请太医了！”
皇后躺在榻上，面容仿佛几息之间陡然灰白，已然是有了进气没出气。
皇帝不敢置信地握紧拳头，转头把气撒到旁边跪着的宫女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皇后何时病了？前几日可有迹象？”
一旁的宫女早已深深埋下脑袋，以头抢地，回话间带着惶恐的哭腔，“请皇上恕罪！皇后娘娘前几日并无不适!”
“那怎么……”
“太医到了！太医到了！”请人的宫女跑着过来喊，“太医到了，快请进去！”
皇帝猝然起身，“太医——”
可怜一把年纪大腹便便的太医提着盒子跑进来，礼也没行，直接跪在了皇后榻边。
皇帝见此也连忙噤了声，死死盯着还喘着粗气的太医。
太医稍微平复呼吸，搭在皇后脉上，来回诊了两遍，又一脸苦色地观察了皇后的面色，随即泄了劲儿，摊倒在地上。
转身磕头在皇帝脚边，“皇上息怒，娘娘是中毒之象，现已……毒发身亡。”
殿中一时寂静，针落可闻，而后所有人齐刷刷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她们所不敢窥见的帝王此时难以置信，一时间无法控制表情，脸上肌肉抖动，“什么？”
太医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答道，“请皇上节哀。”
整座宫殿便再无一人敢出声。
深秋，萧瑟。
晚风，簌簌。
良久，仿佛飘过一声压抑的啜泣，下一秒又匿在了深深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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