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记

　　“我去叫云儿。”贾闻端放着贾玉阳的新衣，向莫染回话。

　　这个时候，云儿不在府内。贾府虽有十几丫鬟，算是世家中最少的了，就连厨子帮衬处，也用的是男工。丫鬟不多，因为府内只有这么一个主子，伺候上来看，一个人十几个伺候着，也可以了，但是没有人知道这还有一个贾玉阳在。

　　其中知道还有一位少爷的丫鬟，就只有云儿一个。

　　云儿不在府内，他叫谁去？

　　“下去吧，在雪中站了大会儿，怕过了寒气，熏香换一味驱寒药剂。”莫染接过贾闻手中的衣服，吩咐几句，就往天水阁内间走去。

　　贾闻道了声是，就退出去关上了天水阁大门。

　　“阿秋！”贾玉阳打了一个喷嚏，显然是稍微冻了身子。

　　莫染进来的时候，她坐在温泉旁的软榻上，痴痴的看着水面，似乎在思考什么。

　　“小姐把衣服换上，进去泡泡。”莫染今天的说话语气，也是很温柔，但是这么久的相处，很多时候，他都是会温柔的哄着贾玉阳来的，只有很少会在她犯错的时候会吓唬贾玉阳。

　　贾玉阳没有说话，显然心思不在这里，表情有些涣散，但还是木讷的胡乱解着衣服。

　　莫染将泡温泉的白色衣物放在石面上，然后伸手给贾玉阳解衣服。

　　默契一般，有了莫染的帮助，贾玉阳手也不动了，只是配合莫染，将双臂展开。

　　莫染将外衣拿开，将外衣换上了白色沐浴衣，将人整个抱进了温泉了。

　　贾玉阳整个人都淹没在水中，只有脖颈跟头在外面。

　　“莫染，我还是有些害怕的。”贾玉阳回头，“陪我一会儿罢。”

　　她这话落，莫染走了进来。

　　温泉烟雾弥漫，贾玉阳都看不清旁边人的脸，但雾气之下，莫染眼睛没有离开过自己的主子。

　　莫染：“我知道，小姐。”

　　好像整个府内，也就只有莫染是叫她小姐的，就是有几人知道她跟哥哥的身份秘密，但是怕有纰漏，给她的称呼，还是‘小少爷’的。

　　比如王青，也是唤她为小姐的。

　　只有在莫染这里她才会更加安心。

　　“你知道吗莫染，我现在是既然期待，又害怕。”贾玉阳把整个人都埋进水口，大口吐气出来，头发这个时候彻底的湿了，顺着颈脖往下流，落在水面上，荡起一个一个小小的涟漪。

　　莫染没有说话，他了解贾玉阳，也知道她说所的害怕。

　　贾玉阳一直都能够感觉得到，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来，不知道是该期待，还是该去担忧。

　　灵都贾府的故事，她从小到大在酒楼茶馆都听了无数遍，纵使所有的故事都不相同。但是任何一个故事的版本都有个共同之处，那就是没有自己。

　　府内族中人的不知所踪，以及自己不被允许出现在外人面前……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再是单纯也会有所察觉。

　　为何别的府内小姐可以逛街游玩，为何别的府内小姐都可以拜帖做客，偏她不能。

　　甚至……

　　哥哥连看书都会给自己分类。

　　贾玉阳看大大咧咧，没有头脑一般，实际上她最是敏感。

　　于是寻了大半个灵都，她都没有找到一个结果。

　　再后来，贾玉阳读了很多书，她在一本古籍《劝学》上看到一句话：‘书中有路，需读常人所不能及；世间所解，需踏遍万里山河’。

　　也就是那句话，让贾玉阳什么类型的书籍都不放过，她在读哥哥不允许的大明政要的时候，看到旁边注视处的故事，提到了一人，说是此人藏于山野一十二年载，后继位登天，那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有什么身世之谜，但是后来又遇到了妇人将本该入狱之子藏匿，又觉得自己是否是十恶不赦，所以那阵子她经常睡不好，脑子里想的太多。

　　书中已经完全不能满足，贾玉阳开始听从后面的话，‘万里山河’，她从灵都试探，最终以自己能力，之身来到陌生的其他大都，渐渐的也就越来越多的地方，但是好像，贾玉阳什么也没有得到。

　　她唯一得到的，是乐趣，是快乐，是好朋友，是比府内更多的江湖豪杰，是不需要掩藏身份的，属于自己的朋友。

　　再后来，贾玉阳好像忘了自己来时的目的。

　　但是近日贾成阴的话，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慌乱。

　　她在书上看到过灾祸的伤害，以及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最终的去向……所以她的惶恐也更多是请神台后的害怕。

　　以前她是以为自己是在巨大的屏障保护下，而如今，真正的走到外面世界，接触外界以后，她才觉得，这份屏障，可能也是脆弱的，这份屏障，也需要有人维护的。

　　所以哥哥问她害怕吗的时候，她不知道哥哥具体在问什么，但是她下意识的回答不害怕。

　　其实，她是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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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在温泉内太舒服，还是同莫染说出了许多心中所想太过放松，贾玉阳睡着了。

　　贾闻将房内暖阁碳熏好，助眠驱寒香也完全的打开，期间命人重新将房内陈设摆放整理了一边，云儿姑娘正好从府外回来，给贾玉阳送来了改好的衣袍，贾闻接好就往里间走去，正巧的赶上莫染从天水阁回来。

　　天水阁有处侧门是直通贾玉阳房内的，所以不用经过正门。

　　贾闻正巧将锦袍放置在衣柜的格子里，将熏香也一并换了新的，还没有放好就听到莫染的脚步，所以赶紧出了内屋子，往厅内走，见到莫染刚要问好，就看到了他怀中的贾玉阳。

　　“莫侍卫您回来了，主子……”贾闻想问主子好了吗，结果就看到莫染怀中抱着的人，已经换好了衣物，但是有些单薄，所以他赶紧低下了头。

　　“下去吧，来人勿扰。”莫染声音很轻，怕是吵到贾玉阳，但是声音依旧稳重。

　　贾闻回了声：“是。”

　　他出去的时候，也一直是低着身子，头也未曾抬起半点。贾闻虽然叫贾玉阳为少爷，但是主子是女儿身他是知道的，该怎么做，他也算是有规矩。别看平日贾闻比其他随从更加随意悠然，但是事关他们家主子贾玉阳，他可从不带马虎一丁点的，就是有时会有些小聪明。

　　莫染这个来人勿扰，贾闻十分听话，锁灵院能有什么来人，不就是王青等人，有莫染的指令，他完全可以阻挡此人，在一个可能就是大少爷了，若是没有这句话，大少爷来了，即使自家主子在睡觉，他也得去喊人，但是既然莫染这么说了，他还真的敢阻拦贾成阴，反正有什么莫染会担着不是吗？

　　贾闻关上门离开后，贾玉阳真的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醒来，整个人都及其不舒服，许是睡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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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您看着不舒服的样子，不然今日……”贾闻有些担忧的看着贾玉阳，“就不出去了？”

　　贾玉阳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的，看就就病怏怏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泡了一个温泉，本该是全身舒服的，结果浑身酸痛，只想抱着汤婆子，屋子里暖洋洋的，引得贾玉阳昏昏欲睡。

　　“少爷特地给小少爷准备的雾都果子，”王青也刚刚来到，见礼后就直接将东西给端了过来。

　　这果子红腾腾的，看着就是十分的诱人，贾玉阳偷偷出去的时候，是见过这种果子的，名为莲雾，最是能够解渴，也不至于很甜，入口是清爽的，她很喜欢，不过此刻……

　　贾玉阳也只是看了一眼，嗯了一声，半倚靠在摇椅上，依旧是懒洋洋的

　　“哟，多谢大少爷送来果子了，”贾闻赶忙接住，替贾玉阳说道，“我家主子这两日确实食欲不是很好，有新鲜玩意，也好开开胃。”

　　东西送到了，这话自然也不会少了，王青开口：“这两日大雪，天寒地冻，主子关心小少爷，贾闻你们就多多费心了，照顾的仔细些，”王青朝着四周看了看，并未见到莫染，“莫侍卫若是在了，劳烦你招呼声，莫要让小少爷出去伤了身子，寒日冻身，调理起来是很难的。”

　　对于莫染，王青有时候会叫他莫公子，有时候是莫侍卫，无论称谓如何，他都知道莫染在府内也算是半个主子的存在。

　　贾闻算是听懂了，不就是不让主子出去吗？于是道，“请大少爷放心，我家主子从不乱跑。”

　　王青心道，你也好意思这般说，真的是说谎一点儿草稿都不打的，“呵呵，我自然是信小少爷的。”

　　他还有话要说，贾玉阳此刻正难受，嫌烦，所以就不耐烦道，“你只管回了哥哥，我必然最近不会出锁灵院大门，”贾玉阳抬头，疲惫的脸上满是诚恳，“这几日。”

　　王青：“既然如此，大少爷也就放心了，待会儿我让厨房熬些滋补的汤药来，您先休息。”

　　他觉得贾玉阳应该是冻着了，所以回去就让云儿配了药，备了暖食。

　　冬日的第三场雪下了几日，整个贾府都附上一层白，古木雕花，庭院有山有水有林，看起来倒是意境深远。

　　“主子，您不然就去床上休息吧，”贾闻给贾玉阳往藤椅上盖了辈子，这藤椅上是莫染给自己的野兽皮毛，也是舒服暖和。

　　贾玉阳摇摇头，只道是躺一躺，也没有挪窝。

　　雪一直下，而灵都，却没有贾府这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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