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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已是傍晚时分，这座名为‘志成高中’的学校里，学生们都早已离校，九月的福冈天气还有些炎热，街头上穿着裙子的少女们手里捧着冰淇淋笑闹着经过。
天色又暗了几分，半响，从里面走出两个身着制服的男学生，两人向校门口监督的老师道别之后便一同向左走去。
两个男生其中一个一头浅栗色的短发，戴着无框的圆边眼镜，狭长的眸子平静无波，俊脸防若刀刻一般，他身旁站着的男生跟他相仿的身高，只是更健硕一些，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因为侧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两人背着网球袋，一同走进一栋公寓。
东京和神奈川距离福冈有多远？真田弦一郎和手冢国光搭乘了三天两夜的火车来到福冈这个陌生的城市，这段同性之间禁忌的爱情，两个相同保守的家庭给予他们的是难以想象的压力，但即使如此，他们认定了彼此，倔强的两人最终选择了逃离家族，来到陌生的福冈，对家庭的愧疚，亲自挑起生活的重担，坚持自己喜爱的网球，继续他们的学业……
手冢国光打开家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在玄关处换上同样的拖鞋，走进客厅，老式狭小的公寓自然不能跟以前的家相比，木质的地板擦得一尘不染，墙上挂着一个时钟，整个客厅靠近窗户旁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着一个乳白色的花瓶，里面有一束秋菊，从窗户里射进来的金黄的光线刚好映照在黄色的菊朵上，似乎把整个客厅切隔成两半，以前的房客留下来的电视机搁在桌子的对面，厨房在客厅的右侧，厨房虽小，但好在东西还算齐全，推开客厅东边的门进去便是两人的卧室，两张书桌，一组衣柜，相对着的一个阳台，阳台上还挂着晾干了的学生制服，浴室在卧室内，整个家二十步便走完了。
真田接过手冢手里的网球袋送进卧室里放好，手冢从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端出茶具，把烧好的开水倒进茶杯里，片刻，茶泡好后，在卧室里面换好衣服的真田也走了出来。
“晚上的风很大，弦一郎还是把外套带上吧。”手冢看他还穿着短袖出声提醒，等从里面取出外套的时候，真田正跪坐在矮桌旁喝着泡好的热茶。
因为已经换了便装的缘故，又没有戴帽子，黑色的齐耳短发一丝不苟，白色的衬衣纽扣一直扣到脖子下的第一颗，麦色的健康皮肤，严肃认真的表情，即使身处逆境也不动如山，如他的外号‘皇帝’一般，这个他信任的人，不会被任何事打倒。
“你在看什么？”真田放下手中的茶杯望着手冢。
“不，没什么。”手冢推了推往下滑的眼镜把装有外套的手袋递给真田；“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吧。”
真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五点四十分，在离家不远的一家花店，他每晚都会给那家花店负责整理花卉。
两人都是对金钱很认真的人，从小开始在存储零花钱，这次离家独自生活，除了缴纳三年的学费以及三年的房租，他们便要在课余时间打工挣取生活费，真田工作的那家花店报酬相当可观，手冢则给附近的孩子补习功课。
“那么我走了。”真田穿上外套换好鞋子转身对手冢说：“如果太晚的话就不要等我。”
手冢的工作时间比真田稍短，于是，很多时候，手冢都是一边写家庭作业一边等真田，两人的相处模式实在简单，都不是多话的人，更多时候，一个眼神便能清楚对方想要表达的含义。
真田走后，手冢在卧室里做着家庭作业，今天那家小孩子因为要访亲所以没有来上课，于是，等做完作业再准备好明天家教要用的讲义之后天色已经全黑，手冢揉揉有些酸疼的眉心取下眼镜放在桌上。
先看完了每天半个小时的新闻播要，再把家务事做完，手冢便开始在厨房里准备晚餐，锅子里煮着猪肉味增汤，接着是炒竹笋，烤黄鱼，刚来福冈时两人都不会做菜，后来，手冢在学校里找到一本菜谱，于是便一板一眼的按照菜谱做菜，味道倒不错，慢慢的，做菜多了，就不再依靠菜谱。
手冢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不觉已经七点半，再过不久真田就该回来了，猪肉味增汤的香味已经弥漫了整个屋子，手冢尝了咸淡，味道刚好合适，在汤里加了胡椒和甘草，接着炒好竹笋，最后才在炉上烤鱼，因为要保持鱼的鲜味，所以只用小火烤得金黄，再加少许盐便做好了。
做好晚饭之后，时间还很早，手冢拿出一本书来，这是从学校借来的制作甜品的食谱，当时很惊讶喜欢吃肉食的真田竟然更偏爱甜点。这一章讲的是如何制作红豆丸子，书上的一副漂亮的插图看起来令人垂涎欲滴，只是讲得还是不太明白，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很好吃。无意瞥了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八点半，如果是平时真田早该回来了。
手冢放下手中的书，走到窗边往外看，公寓昏黄的照明灯在路下投下一片光晕，一直快到九点钟的时候真田才回来，原来是他打工的花店里突然进了一批石竹，必须马上整理，所以才比平时晚了很多回家。
夜晚的天气有些凉，手冢接过真田手中的外套时碰到他冰冷的手说道：“弦一郎还是先泡澡再来吃饭吧。”
“嗯！”真田点了点头，换好拖鞋进来看到已经端上桌的饭菜和两副碗筷望着手冢说：“不是说好太晚了就不用等我的吗？”
“啊。”
仿佛成为习惯，真田每天出门时总会叮嘱手冢早些休息，手冢虽然明明答应，但却一如既往的会等着他。不管有多晚，当走到楼下看到那盏亮起的灯光时想到有这么一个人在等自己便会有归属感。
真田和手冢都是家教良好的人，食不言寝不语，默默吃完晚饭后，真田收拾碗筷，手冢进浴室洗澡。
收拾好碗筷后，真田便坐在书桌上做家庭作业，明亮的台灯下，真田手中的钢笔‘沙沙’的在书本上演算着公式，只是侧目望去，脸上似乎更削瘦了。
手冢洗完澡进来卧室然后铺好寝具，突然抬头时，真田笔挺的背习惯性的紧绷着，只是没来由的让手冢有些心酸，他走上前去，双手环抱住真田。
“怎么了？”真田放下手中的笔。
真田有些奇怪，当自己做私事时，手冢从不会无故打断，也很少主动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没事。”手冢松开手低声说：“快写吧，写完了早些休息。”
“我已经写完了。”真田拉住手冢的手站了起来，他的身形略大于手冢，双手一揽，手冢便落到真田的怀里。
两人都洗完澡，用的又是同款的芦荟沐浴露，真田把脸埋进手冢的肩窝，新鲜的沐浴露味道很好闻，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真田的捧住手冢的脸，因为没有戴眼镜，视力不好的手冢半眯着眼睛迷蒙的望着真田。
真田喉咙一紧，低头封住水冢的嘴唇，灵活的舌头一路侵入手冢的口腔里，两人的唇舌交缠在一起，手冢因为呼吸困难双腿发软，只好紧紧勾住真田的脖子，全身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
“弦……弦一郎……”真田的吻太霸道了，仿若狂风骤雨一般令手冢有些招架不住，手冢轻喘一声；“……”
“嘘，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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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十二月中旬，福冈的天气也渐渐寒冷起来，街上早已有很浓的圣诞节气氛。
真田看了腕上的手表一眼，已经快要到九点，冬天的夜空很干净，没有东京厉害的光污染，群星点点很灿烂，旁边的一家店里的橱窗里放着圣诞老人，还有一颗小小的圣诞树，窗上贴着五色的星星，还挂着黄色的铃铛，鲜艳的色彩都很夺目。原本真田对圣诞节是没有什么概念的，但一进入十二月，花店里整天洋溢着欢快的气氛，需要做的工作也比平时要更多一些，所以今才会这么晚还没有回家。
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真田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说来有些难为情，再怎么说送给一个男孩子玫瑰还是很奇怪的吧，虽然那是自己爱着的人。
手上的玫瑰花束很考究，红艳的花朵被米白色的满天星衬托着更加娇艳，静静的躺在真田的臂弯里，本来没有想过要买玫瑰花回去的，但是临出门的时候碰到一对来买玫瑰的情侣，于是鬼使神差的真田也买了一束玫瑰带了出来，回去该怎么说呢，就说是回去美化环境的？
意识到自己耽误了太多时间，又想到那个在家里等着自己的人，真田加快了脚步。
走到公寓下面，一抬头看到二楼窗口亮着的白光，不禁心头一暖，快步走进去。
真田打开门，望着屋里面说道：“我回来了。”
没有应声？
真田有些好奇，刚低头准备换鞋看到并排放着的三双陌生的运动鞋，有客人来吗，学校正在休假中，怎么还会有客人来到家中。
换好鞋子后，真田来到客厅，顿时愣住了。
“真田！”
不为别的，坐在客厅里的竟然会是幸村，莲二和青学的不二。
看到他们，真田竟然不自觉的想把手中的玫瑰藏到身后，当然，‘皇帝’是不打算做这么欲盖弥彰的动作的。
“幸村是怎么会找到我们的。”真田惊讶的发问。
幸村和柳并排着坐在一边，不二坐在对面，而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手冢已经从主位上站了起来，来到真田旁边。
“弦一郎还是先吃完晚饭再跟幸村君他们细聊吧。”
“不，还是很惊讶幸村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当时来到福冈时，为了怕家人找到他们，也怕伙伴们担心，两人谁也没有通知。
“是小景。”不二笑眯眯的说；“是我拜托小景找到的哦。”
“迹部？”真田眉稍一挑。
“说起来。”幸村精市含笑望着真田；“我可是很好奇真田你手中的玫瑰呢？”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真田手里捧着的玫瑰花束上。
即使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幸村了，但再次面对幸村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时真田仍然会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真田侧着身子拉了拉头上戴着帽子轻咳一声；“只是打工的花店今天剩下很多多余的玫瑰，于是带了一束玫瑰回来装点家里的环境用的。”
骗人！！！
“弦一郎，玫瑰这种花不是很适合用来装点环境什么的吧。”柳莲二闭着双目；“而且弦一郎以前在家里学习过插花的课程，这束花很像是弦一郎本人插花的风格。”
言下之意是我们已经知道你是在说慌了。
真田黑着脸瞪了柳莲二一眼说：“你们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的？”
“啊，只是想知道你和手冢君过得好不好。”柳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
“我和弦一郎过的很好呢。”手冢对柳微微颔首。
幸村对着手冢微笑着说；“这还是多亏了手冢君关照真田呢。”
“啊，不。”还未等手冢回答，对面的不二也笑道：“是手冢被真田君照顾得很好呢。”
“不二君真是太客气了。”
“哪里哪里。”
三人完全把两位主角丢到一边，就像是嫁了女儿的一样说着客套的话之后，手冢食指往上推着眼镜望着不二；“青学网球部里怎么样了，你们都还好吗？”
“都很好呢，只是你的这次不告而别让我们大家都很伤心呢。”
“很抱歉！”手冢低声道歉。
听到说起网球部的事，柳莲二也主动给真田说；“网球部的训练非常好，这次来福冈赤也还要闹着一起来呢。”
真田严肃的脸一如往常，只是那搁在桌上的右手紧紧握成拳头，细微的动作泄露出他内的紧张，即使是被称为‘皇帝’，说到底只不过是个高中生而已。
手冢移动身子和真田靠得更近，手伸进桌底紧握住真田的左手，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支持，真田反手握住手冢的手，侧头望着手冢轻轻挑起嘴角，虽然只是一瞬，但还是被手冢捕捉到。
手冢望着柳莲二代真田问出来；“弦一郎的家人还好么？”
柳和真田的家相邻，真田想知道家人的情况，却又愧疚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柳轻声笑着；“你家人都很好，只是真田家已经宣布将你从未来家主的备选名单中剔除。”
真田轻吁一口气，放松下来低沉的声音又问；“知道我们在福冈的还有谁？”
“只是两校网球部的正选知道。”
“很感谢你们这么远来看望我们。”
“不是哦。”不二笑呵呵的摆摆手；“我们这次来是有正事的哦。”
“正事？”
柳莲二拿出一张表格递给真田，真田翻开表格；
幸村精市；二十五万日元
柳生比吕士；三十八万日元
…………
“这是什么？”真田紧皱着眉头望着柳。
柳莲二虽闭着双目但丝毫不受阻碍的又拿出一张存折放在桌上；“这是我们立海和青学十五名正选凑的一共是五百一十五万日远，超出我预期的百分之三十，情况还不错。”
“这些钱我们不能拿。”真田低沉着脸色。
“数据告诉我，弦一郎和手冢君绝对能养活自己，但是也一定很辛苦，以及还有四年的大学生活，然后，不要放弃网球，明年的春季联赛希望可以碰到以手冢和弦一郎为中心的‘志成高中’呢。”
‘皇帝’是个自负且骄傲的人，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对他的轻视。
“我们不能接受大家的帮助，不过仍然很感激。”手冢对大家致谢；“我们能过得很好，请大家放心。”
“弦一郎，偶尔也倚靠一下别人吧。”
“真田君。”不二也微笑着说；“你和手冢的网球水平都是全国级别的，不要分心地努力打网球吧，我们都是很期待的。”
“而且。”幸村支着下巴对真田说；“这个并不是馈赠，而是借给你们的，你们要在二十年内还清，否则是有利息的哦。”
“还是接受吧。”不二把表格和存折递到他们面前；“看在桃城发誓再也不随便吃汉堡的份上也不要辜负我们的一片苦心。”
“不二！”手冢紧抿着嘴唇望着不二。
“签字吧，签完字之后我就是你和手冢的最大债主了。”柳莲二说。
“莲二！”真田黑着脸，柳这次竟然一下拿出了一百万日元，一个高中生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弦一郎放心，一百万日元只不过是我全部存款的一半。”从中学开始就一直很关注股市的走向，凭着数据分折以及对金钱的谨慎，柳在同龄的孩子里似乎算是个有钱人了。
“莲二！”
“弦一郎，我还给你们设计了一套生活规划图。”柳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黑皮笔记本翻了两页开始念起来；“你们每星期只需工作七个小时可保证最低生活保障，到进入大学后，工作时间可稍事加长，除去其他的，一直到进入社会，虽说现在就业压力过大，但你们都是很优秀的人应该不成问题，一般工作五年后可以把所有钱还清，这里有详细的计划，你们可以参考一下。或者我还可以给你们设计几套方案。”
真田和手冢有些无语的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这到底是对好朋友的关心，还是身为数据男的恶趣味。
“说起来，立海大和青学现在都是上学的时候吧，你们怎么会来福冈？”
“当然是找理由请假来的。”幸村说的理直气壮，却让真田汗颜不止，不二还好说，立海大网球部里竟然同时请假两人，怎么看都是有问题的吧。
“时间很紧迫，所以我们晚上十一半的列车要赶回东京和神奈川的。”
“这么急啊。”真田皱着眉。
“时间虽急，但能找到你们还怕没有机会联系吗。”幸村精市叹息一声；“但可惜没能跟你们好好来一场，只能期待明年春季联赛能碰到你们了。”
“一定会的。”手冢肯定的说。
差不多半小时之后，一番闲谈，柳莲二提醒；“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有什么离别的话可以现在说。”
“是么；”不二轻笑一声；“我有些话想跟手冢单独谈谈呢。”
“这边来吧。”手冢带着不二来到阳台上，外面依稀还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不二，我家人都还好吗？”手冢出声问不二。
“都很好，只是你祖父似乎仍然很纠结你的离开呢。”
手冢低下头，眼眸中满是内疚。
不二茶色的头发在夜风的吹抚下有些凌乱，他睁开冰蓝色的眸子望着手冢；“我们都很关心你，你还好么？”
“很好。”手冢点头。
知道手冢是个不善表达的人，不二轻笑一声，语气有些调侃；“说实话，很难相信你会为了真田离家出走呢。”
手冢的表情有些羞赧，他轻咳一声没有回答。
“手冢？”
“嗯。”
不二半眯着眼睛问他；“真田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是！”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真田对你呢？”这才是不二更关心的问题。手冢性情淡默，真田严肃古板，这样的两人会相爱已经让不二很惊讶了，更让他难以至信的是两个生活在同样保守的家庭的他们竟会为了爱情背离家族。
“这个问题我并没有问他。”手冢往上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的回答。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不二。”手冢一向没有波澜的眼神里竟然有很明显的悸动，停了半响，他侧身望着屋里面的方向淡淡开口说道；“能遇上他是我有生之年最幸福的事。”
还有什么可值得再问下去得呢。
不二微笑着摇摇头；“我们该出去了。”
送走幸村他们的列车之后已经快要到午夜十二点了，除了他们，路上几乎再没有其他行人了，两人并排着走在马路边，路旁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真田的口袋里有一份他们已签字的欠债名单。
“国光。”
“嗯？”手冢侧头望着突然出声的真田。
“明天去约会吧，我知道一处很不错的街头网球场。”
“好。”手冢左手插进口袋里，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问出；“那束玫瑰不是花店剩下多余的吧。”
“…………”
“不要大意。”
“…………”
手牵手，回家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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