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和小花

　　美好的清晨，科学家早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光房给他的小花们浇水。
　　他最近心情很好，他的植物变异剂研究突破难关，快要完成了。
　　他的阳光房里有20盆同一品种、同时播种、同时培植的小花，他养了很久，这些是他精心培育的实验品。
　　二十盆花整整齐齐摆在花架上，由于长期以来受到了科学家良好的照料，它们的长相别无二致。

　　“叮——”
　　门铃响起。
　　科学家打开门，是他的助手波利。
　　“博士早上好！看！这是什么！”波利塞过来一个盒子。
　　科学家感觉波利话里装满了感叹号，并且一个一个砸在了自己脑袋上。
　　但他并不介意，并且欣喜万分地接过盒子。
　　“变异剂提取成功了？”
　　“对！这是一号试剂！新鲜出炉的！我立马给你送过来了！”
　　拿到样剂的科学家高兴地送走了波利，握着试管的手微微颤抖，这是他十年来的心血，之前无数次的失败消磨了他的青春，而这次……

　　他走回阳光房，从第二排花架上搬下第二盆花，小心打开试剂，薄荷绿的透明液体缓缓渗入泥土中。
　　一秒、两秒。
　　一分钟、五分钟。
　　一小时、一上午。
　　科学家瘫坐在阳光房，脚边是那盆花，正午的太阳灼热，他的心却冰冷。
　　又失败了。
　　他离开家去了酒吧，在凌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在酒精的作用下陷入昏睡。

　　又是一个清晨，科学家的生物钟及时叫醒了他，他扭头朝阳光房望去，一窗之隔，最熟悉的那盆小花并不在架子上。
　　他想起了昨天的失败，以及被遗留在地上的那盆小花。
　　科学家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宿醉的昏沉困住他的脚步，让他行动变得迟缓，他像往常一样推开阳光房的门，浑浊的眼在下一刻恢复清明——
　　“你——你是——”
　　清晨温和的阳光下坐着一个光裸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皮肤苍白透明，青色血管隐隐浮现，脚上带着尚未干涸的土屑。
　　少年眼神懵懂，脸上挂着不符合他外表年纪的无辜表情，他像是也刚刚醒来，揉了揉眼睛。
　　“你是小花吗？”科学家声音颤抖着开口，指了指少年身后的花架，脸上不可置信与欣喜若狂参半。
　　少年看了一眼曾经放在自己周围的花，有些疑惑，又点了点头。他缓缓张嘴，学着记忆里人类说话的样子，慢慢尝试着开口。
　　“我…水。”
　　科学家立马想起往常这个时间是他给小花浇水的时间，立刻跑回屋给少年倒了一杯水，少年动作僵硬的抬起手，像是并不习惯使用四肢，然后把水往头上浇去。
　　“哎哎哎，你干什么！”
　　科学家来不及阻止，水浇湿了少年一半的头发。
　　“喝…喝水。”
　　少年眼中满是不解，不明白科学家的大惊小怪。
　　科学家又拿来了毛巾，将少年包裹起来，抱进了浴室。
　　他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孩子，现在却像对待一个初生的婴儿一般给少年洗澡，擦拭身体。
　　他动作很轻，生怕弄破了少年娇嫩的皮肤，又想起来植物应该不太喜欢热水，忙不迭给浴缸降温。
　　少年一直很乖很安静地坐着，时不时打量一下周围陌生的环境，他的眼中只有懵懂不解，并没有害怕，因为眼前的男人，是每天悉心照料他的人。

　　洗完澡，科学家从衣柜里翻出自己年轻时的衣服给少年穿上，虽然不太合身，但配合着少年清亮的眼睛和无辜懵懂的表情，就显得特别可爱，有种小孩误穿大人衣服的反差感。
　　他重新端来了一杯水，“你现在是人了，喝水要用嘴巴，像这样——”科学家分解了喝水的动作，张嘴，倒水，吞咽，一步步展示给少年看，然后把水杯递到他嘴边，让少年喝下了他变成人之后的第一口水。

　　就这样，少年在科学家家里住下了，科学家决定继续叫他“小花”，而小花则喊他“科学家”。
　　科学家很耐心地教小花适应新的环境，学习人类的语言，吃人类的食物，科学家慢慢向小花解释了自己的实验，带小花参观了自己的实验室，一日三餐、春夏秋冬他们都一起度过。

　　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后，科学家对自己养了多年的花有了新的了解。
　　小花是个安静的少年，他喜欢坐在阳光房里看自己工作，可能因为植物都爱晒太阳吧。
　　饮食方面，小花肉和蔬菜都吃，但菜吃得更多。
　　小花喜欢穿浅色的，尤其是米黄色的衣服，因为他的花瓣是米黄色的。
　　小花晚上睡得很早，太阳落山了他就会困。
　　小花早上喜欢和科学家一起起床，一起喝水，然后陪着科学家一起浇花。

　　小花有时候会悄悄坐在阳光房里跟其他的小花说话：
　　“科学家今天教我认字。”
　　“科学家今天带我去花园，那里有很多别的小花。”
　　“科学家今天去工作了，没有在家。”
　　“科学家今天做的蔬菜叫上海青，我很喜欢。”
　　“今天散步遇见了小狗，我很怕，但科学家抱住了我，我就不怕了。”
　　“今天科学家送了我一朵红颜色的花，科学家说它叫玫瑰，真好看呀。”

　　科学家在和小花同居之后也有了很多新的变化。
　　科学家的生活不再被工作填满，他想多陪陪小花，因为养成系真的很快乐。
　　科学家不再吃单调的工作餐，他开始努力精进厨艺，希望做出小花喜欢的菜。
　　科学家把家里重新装修了一遍，木质地板、木质家具，墙面也换了米黄色，希望小花能够喜欢。
　　哦对了，家里刚装修完，科学家害怕小花闻着甲醛味道会生病，于是休了几年都没休过的年假，带着小花去海边度假。
　　因为小花的存在，万年直男审美的科学家开始慢慢学着收拾自己，每天健身，想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些。

　　一天早上，科学家拿着水壶给阳光房里的十九盆小花浇水时，小花问了一个问题：
　　“科学家，你为什么每天浇花啊？”
　　科学家微笑着看他，“养了这么多年，习惯了。”
　　小花点点头，他知道科学家是个好人，不管是人还是花，科学家都会好好照顾它们。
　　“科学家，你很喜欢这些花吗？”小花又问。
　　科学家想了一会，”其实还好，不算很喜欢吧。”
　　小花点点头，有点失落，没再说话。
　　科学家这么好，不太喜欢的花都能好好照顾，做他喜欢的人应该很幸福吧。
　　可惜自己只是一株花。
　　就算变成了人，也还是花架第二排上的第二盆花，和其他的小花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名字都一样。

　　科学家发现小花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于是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多，陪伴小花的时间太少了。于是他决定每天提早一个小时下班，每天带小花去他喜欢的公园散步。
　　小花对此感到很高兴。
　　一天，两人像往常一样在公园的小路上走着，小花低头走得很小心，他很怕踩着脚边的花花草草，身为植物的他知道，那是很疼的。

　　“情人节快乐！先生要花吗？”
　　一个小姑娘突然跳了出来。
　　小花抬头看了一眼，是很好看的花，科学家曾经告诉过他，那叫玫瑰。
　　“好啊，我要一枝。”
　　科学家付完钱，伸手接过花，在小姑娘转身离开后，掰去了玫瑰上的小刺，把玫瑰递给了小花。
　　“谢谢。”小花接过玫瑰，有点开心，又有点难过，他们都是花，没什么不同。
　　科学家并没有错过小花的难过，“你最近不开心吗？”
　　小花有些意外地摇摇头，“没。”
　　“你不开心的时候就爱说一个字哦。”科学家笑着看着他。
　　小花被揭穿有些沮丧，于是换了个话题，“今天是情人节吗？这是什么节日？”
　　科学家揉揉他的脑袋，发质柔软，“对，今天是情人节，是相爱的人要一起共度的节日。”
　　小花看着手里的玫瑰若有所思，“那她为什么卖玫瑰呢？”
　　科学家有一瞬间的犹豫，然后停下脚步，望着小花真诚坦然地说：“因为玫瑰是送给爱人的。”
　　小花很意外，下意识把花放回科学家手里，“那我不能拿……我……”
　　科学家看着小花的面庞，身为植物的他永远都挂着那样干净美好的表情，他拿起小花一只手，把玫瑰重新放在小花手里，“就是给你的。”
　　小花怔愣地看着他，“我…不是人啊。”
　　“你是人，你的名字叫小花，是我的爱人。”
　　小花不知道什么是爱，比起爱，他更了解喜欢。
　　“你是…喜欢我吗？”小花声音有些颤抖，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可置信。
　　科学家抱住小花，轻轻吻了他的头发，“当然了，小笨花。”
　　“可是……为什么，我只是一盆你拿来做实验的花，和其他的小花没有任何不同。”
　　科学家突然明白了小花为什么不开心。
　　他捧起小花的脸，认真地说：“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小花当然不知道。
　　“爱，就是即使我知道生物与生物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但我就是偏爱你。”
　　一个吻轻轻落在小花的额间，那时的他很高兴，虽然并没有完全理解科学家的话，但他知道了原来科学家很喜欢他。

　　情人节的晚上，太阳早已落山，但小花没有睡觉，而是蜷在科学家怀里。
　　“所以你还会把其他的小花变成人吗？他们会跟我长得一样吧？”得到了爱的小花还是有些担忧。
　　科学家将他搂紧了些，在他耳边说，“当然不会。”
　　月光下，小花的白皙的皮肤像是笼上一层银晖。
　　“你知道吗？其实只有你叫小花。”

　　为了让小花放心，第二天科学家就把剩下的十九盆花送给了研究所的同事们，下班后，他带着99朵玫瑰敲响了家里的门。
　　小花小跑着过来开了门，大片娇艳欲滴的红映入眼帘。
　　“小花，我回来了。”

　　过了很久，小花才慢慢知道，原来选实验品的时候，科学家第一眼就看中了自己，于是挑选了和自己品种一样的十九盆花，一起搬回了家。
　　放在花架上的所有小花，看似位置没有区别，阳光水分雨露均沾，但只有花架第二排第二盆那个位置，科学家每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
　　原来每个清晨，科学家投来的所有目光不是在看那二十盆小花，而是在看自己。
　　所以科学家再也没有把研制成功的试剂浇在任何一盆小花里。
　　小花终于明白科学家的那句话，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被偏爱的那盆花。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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