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的自我修养

　　两人搁下碗筷，那个下人让他们稍作修整，白瑕便捏了个咒，隔绝了房间与外界的声音。
　　青敛道：“好了，我们来理一下。”
　　白瑕：“你请，我现在脑子里空空如也。”
　　青敛：“我也是。只有慕陈的乱冢，毫无头绪。”
　　本以为吃顿饭会遇见更多的人，没想到对方连吃顿饭都那么谨慎，直接送了饭菜到房间，除了这个下人两人竟是什么人也没见到。

　　白瑕沉默片刻：“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一人跟他们周旋，一人去探探这家主人的底细，或者我们的‘身份’。最起码知道这家主人是谁。”
　　“主意不错，但是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白瑕欲言又止。
　　似曾相识，没错。
　　当年在萧府，亦绯天就是教他这么干的。缺什么找什么，很简单粗暴。

　　这两人大概没想到，现在看他们试炼的人数激增，多半是弟子。就准备看看这两个被很多长老看好的弟子如何在什么信息也没有的开局玩下去。
　　当然，如果失败了就更好了。
　　结果这两人一点也不着急，让去吃饭当真只是去吃饭。人们一边很是无语地看着，一边随意闲聊讨论。
　　“他们……居然……真的……只是在吃饭……”
　　“那个乐修甚至吃了三碗饭……”
　　“难道说，他们没有辟谷吗？”
　　“……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我刚刚听有长老说这两个很厉害啊，不应该没辟谷吧。”
　　“没辟谷怎么了？谁也没规定在座的不能吃饭吧？依我看，这两个人肯定是想先融入环境再查线索的。”
　　亦绯天听了很欣慰：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不好意思，本门确实没有辟谷的习惯。

　　看到两人开隔音结界的时候，看戏人群中忽然爆出一句粗口。
　　“那个乐修居然还会符咒！他娘的他到底会多少东西啊？！”
　　众人纷纷侧目，亦绯天也随之望过去。
　　哦，是那个被白瑕追着揍的牧鹤门灵修，好像是叫卓颂。
　　亦绯天又转过头，神色不善地盯着目露诧异与欣赏的青衫道人。
　　那道人觊觎他家小徒弟都明晃晃写脸上了，得防。

　　隔音结界一开，别人也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清源境的符咒，如果是实际碰到在场长老这种大能，破解也是秒秒钟的事情。
　　现在问题是，这只是个投射映像。
　　所以，长老们也干预不了。
　　亦绯天就不一样了，他会看唇语。读完两个徒弟的谈话，他会心地露出一个神秘微笑。

　　两人商定好后，撤了结界。白瑕折了个纸人变成自己的样子，自己则变成了纸人，趴到青敛肩膀上。
　　不一会儿，那个下人又来了。青敛会想方设法拖住他，顺便套点话。
　　在他和那人客套的时候，纸片人白瑕轻轻从他身后飘了出去。望着两人和自己的纸人走远后，他落地一变，变成了那个下人模样，学着那人的样子，就这样干脆利落地走了出去。

　　看戏的弟子都惊住了：还能这么玩？
　　青衫道人皱起了眉头。也有其他一些长老摇头：“这孩子厉害是厉害，但是学得太杂了，恐怕容易分心，走不长远。”
　　亦绯天凉凉地想，放屁。
　　这孩子走的苍生正道，没听过吧？说出来吓死你。

　　青敛跟下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兜了很大一个圈，才问到关键处。
　　“你们要找的慕陈夫人遗物大概是什么样子？为什么需要我们去帮你们找？”
　　下人迟疑道：“这……”
　　青敛劝道：“你说了我们才好找嘛。”

　　下人左右顾看，这几乎是荒郊野岭，四下里本就无人，饶是如此他还谨慎地跟青敛确认了一下，才神神秘秘地把两人邀至小山丘的偏角，小声道：“从前人们只知慕陈夫人是衣雨旁支所出，但鲜少有人知道她也是新垣黎明氏族的后代。两位小仙长知道新垣黎明氏族吗？”
　　新垣黎明氏族？青敛依稀记得翻阅锁云阁典籍时似乎见过，但是没有细看。
　　“略有耳闻。”他含糊地说了一句。

　　下人有几分眼色，闻言便明白了几分，大略地解释道：“仙长有所不知，这新垣氏，乃上古之时备受神明宠爱的一支。每一代都容颜艳丽，乃当世数一数二的美人。连五千年前那位邪神离君也偏爱他们，天灾人祸之时弃苍生于不顾，独独庇佑了新垣氏。”
　　青敛寻思片刻，问道：“那这新垣氏除了貌美还有什么独特之处？”
　　下人道：“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几大世家都在猜测这一支会有什么神仙留下的宝贝，又恰好听闻慕陈夫人有一个遗物，很可能就是那宝贝，所以才来找的。”
　　青敛疑惑不解：“可是慕陈夫人长违时不是还很年轻吗？况且时隔多年，怎么忽而有了这种传言？”
　　下人勾了勾手指。
　　青敛会意，凑近了，下人在他耳旁轻声说：“仙长还不知道吧？周家那位白妾室前不久去了。”
　　下人说完，瞪着眼睛，似乎在期待青敛的反应。

　　然而青敛没什么反应，内心很是懵逼。
　　周家他还算有所耳闻，这白妾室又是哪位？她死了有什么要紧？
　　可是，就在这时，他莫名一个激灵，偏头看了白瑕纸人一眼。心里不知为什么反倒庆幸：幸好他不在。

　　亦绯天眼眸微闪，险些站起来。旁边玉阙仙尊见状投来关切的眼神，亦绯天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位白姓女子，正是嫁给了周家。
　　那位白夫人是他母亲的闺中密友，性格很好。他父亲的丧礼正是她一手操办的。
　　他一直不问生母的事情，现在冷不丁被扯上关系，才发现事情好像很不简单。

　　“这位……白夫人又是如何跟慕陈夫人扯上关系的？”
　　那下人眼珠子转了转，翻出大半眼白：“小人只听说她们生前关系很好，其他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寒光一闪，青敛手中的剑就横在了那下人的脖子旁，那人被吓得不轻，小腿都在抖。
　　“饶饶饶饶命啊！”
　　青敛挑眉看着他，用剑抬起他的下巴，斩钉截铁道：“别演了。”
　　下人露出茫然的神情：“演……？演什么？”
　　青敛寻思，云集试炼里即使有人间和仙门联合出题，也不该是这种展开，这里也没看到其他人，由此可以推断，每个人的试炼场景都应是不同的。

　　但是，如何保证弟子一定能通过这个试炼呢？分配区域的标准是什么？看上一轮的积分？不，不对。如果是看积分，他和白瑕的悬殊很大，虽然他俩是明面上的队友，但是“青玉扣”是不会把他们的成绩算到一起的，这一点他们在第一轮就确定过了，所以白瑕才会跟那四个人抢盒子。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不是按分数分，那这个分配标准是什么呢？
　　他越想神色越凝重。
　　慕陈夫人，白夫人，新垣黎明氏族……
　　白瑕……
　　他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他强烈觉得，白瑕好像真的跟“白夫人”有什么关系。他甚至还觉得，这件事也许跟他们的师父亦绯天也有一定关系。
　　情绪波动，剑光也动荡得晃眼，那个下人几乎快吓得哭出来了。“仙长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了！都是、都是家主指使的，小人真的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啊！”
　　那人杀猪般惨叫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年轻散仙带着漫不经心的神情，慢条斯理将剑没入几分，鲜血顺着剑一点点往下。
　　“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没什么耐心来跟你猜谜语。”
　　那人顾不上别的了，保命要紧，边哭边喊：“我说，我说！”
　　青敛把剑抽出来，抖了抖剑上的血珠，眼神里露出了几分嫌弃，但还是把它收回了鞘。
　　青玉扣有字迹提示：人品行事-20分。
　　青敛瞥了一眼，很无所谓地又移开。

　　正道行事，他还没怎么学会呢。先“反派行事”将就着用吧，严刑拷打他可熟了。
　　“谁指使你的？”
　　“是……”下人一咬牙，“是施家主指使的！”
　　施家？那个开染坊意外暴富有了点小钱就妄图跻身入京城世家外围的小布商？
　　真是……好大的胆子。

　　青敛来了兴致。
　　“你是施家的人？”
　　下人点头如捣蒜：“对对对。”
　　“慕陈夫人遗物也是施家的主意？”
　　“是是是。”
　　青敛眼神一冷：“不是，施家没那个胆子。”
　　下人被他这眼神吓住了，啪的一声就干脆跪到了地上，生怕这个凶神恶煞的大爷一个不高兴就把他削没了。“仙长！仙长啊，小人是真的不知道哇！”
　　青敛俯下身，面带微笑，温和地说道：“那我换个问法啊，这些你确实也无法确定是谁的主意，倒也符合你的身份。但你家主子最近跟什么人谈过话，你总该知道了吧。”
　　下人打了个寒噤，眼看到底还是没瞒住，不由叹了口气：“施家主见了周家大人。”
　　事情似乎绕了回去……等等。

　　原来如此。
　　这个下人，是这棋局里的一颗“明棋”。
　　他不是没有帮他，而是早就将最关键的提示“周家”给他了！周家绝对有很大的问题！
　　他猛然又想到什么，什么也不说就要急匆匆地转身回去。

　　下人一把拉住他。
　　“滚开。”他语气不善。

　　下人似乎白受了前面的惊吓，不依不饶道：“仙长大人，您还没有找到‘慕陈夫人的遗物’。”
　　青敛扯了扯，对方死死不放手。
　　好看的眉紧紧拧起，他明白了几分这云集试炼的尿性，确认道：“我得找到那个遗物才能离开这里是吗？”
　　那人仍死死拉着他，看起来像极了尘无咎那些没有神志的傀儡人，机械地答复道：“是-的。”
　　青敛深吸了口气，缓缓将那个铁圈拿出来。
　　“夫人的遗物，这不就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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