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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插筷
但好在这种无所适从的尴尬没有持续太久,陆导那个冷面瘟神像是后脑勺长眼似的把贺知安提溜过来,敲打他两句:
“好好演。”
三个字,说得冰凉无情,零下十八度的冰箱都比陆博深这张鸟嘴有温度,害得旁边的场记把贺知安看了又看,还以为是个带资进组的小演员,长得倒是怪好看,可惜落在大魔头陆博深手里,就等着找死吧。
贺知安也被这三字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如捣蒜般点得飞快,生怕陆导当场反悔,把他踢出演员表。
与他现在这副怂样不同,这场戏里的楚归云可谓是十分嚣张跋扈,自从大哥留洋,老爷病重,他便成了楚家上下唯一的掌权人,虽然表面还是对他那个痨病鬼的爹孝敬有加,实则巴不得让老爷子驾鹤西去,将最后一分权力也收入囊中。
但好巧不巧,就在老爷子病情加重即将撒手人寰之际,楚家大少爷楚敬山却毫无征兆地回国,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饰演大哥楚敬山的演员叫刘子平,剧本中对于他和弟弟的冲突矛盾有很多,也不由让他格外关注这个和自己搭戏的演员。
而这场戏对于他的心情描写只有“悲愤交加”四字,刘子平细细琢磨这悲愤二字,悲肯定是对于父亲的即将离世,而愤,自然是要将矛头对准贺知安。
他远远看着贺知安走过来,愤怒倒是没感觉到,反而一乐,就是觉得陆导这回看人的眼光,不太准。
理想中对于楚华宸这个角色,至少是神情阴郁刻薄的,但贺知安看起来,实在是太像个好欺负的包子。
虽说演技才是评价演员好坏的唯一标准,可这外在形象,也是一门学问。
总要说得过去吧。
但很快,随着开拍,工作人员清场,他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贺知安的变化。
楚府堂屋内,几个姨太太各自分散,或坐或站,但都离着贺知安很远,成了一个对立位。
饰演三姨太的女配最先开口,虽不敢讲矛头直指贺知安,但难免话里藏针。
贺知安却压根懒得理她,自顾自转着手上的翠玉扳指,一身半旧灰鼠色的缎面长衫,神色被衬得恹恹。
他原本浑圆的眼睛被刻意压着,显现出几分冷漠。
此时他并不在乎这些姨太太究竟还有什么话讲,指着房梁,笑道:“我怎么还不知道三姨娘还有这份以死效忠的好骨气,左右说起来,大家都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难道您真的要一刀抹了脖子随他去?”
贺知安抽出袖刀,“哐当”一声将它扔到了地上,寒光闪烁,吓得三姨娘直往后退。
“寻死的法子在这里,要死就早死,还能博个殉情的美名,我呢,定会为姨娘立个贞节牌坊,也是光宗耀祖了。”
贺知安冷冷抬眼,扫视着堂中心怀鬼胎的众人:
“怕死的,就嘴巴闭紧好好活着,寻死的,我也不拦着——”
“谁要寻死?”
赫然,声音从堂外传入,贺知安霎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阴沉不定,像是在盘算着什么般愣了片刻,立即硬挤出一张笑脸。
刘子平很明显地察觉贺知安的气场变化,从晦暗到温顺,但看他的时候眼神中仍有提防之意,语气却显然平静了很多。
这简直是和刚才判若两人。
“哥哥。”
贺知安唤他,眉眼垂顺,像是怕极了,可他大哥怎会不知这个弟弟究竟是什么一副德行,弯腰将地上的袖刀捡起,在手中转了个圈,将刀柄递了回去,沉着声音说出台词:
“这刀轻,可杀不了人,若是二弟有意,大可取父亲书房那一刃长刀,杀个片甲不留。”
他言下有意,贺知安颤动着眼睫,双手将刀接了回来。
“大哥是知道我胆子小的,怎么一回来,便说这样的话?”
配戏的姨太将手中绞着的帕子扯碎,几乎是冷笑了一声,像是讥讽贺知安的行径,紧接着便摔门而出。
一时间,众人屏声闭气,气氛再次凝固,直到一位护士打扮的群演接到副导演的调度跑了过来,急匆匆道:
“府上盘尼西林不够用了,楚老爷生命垂危,还请诸位想想法子。”
这场戏到这里本可以结束,但导演没喊停,大家便都不敢轻举妄动,但此刻的镜头前景是对准了刘子平的表情,贺知安已然画外,可他仍旧虚脱般坐回了椅子上,又怕又惧似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茶水放了很久,几乎是凉透了,苦味顺着舌根蔓延,很快遍布口腔。
他斜斜睨了一眼刘子平的背影,背后灵般在茶杯的遮掩下,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一幕饶是陆导在监视器后,也觉得阴冷毒辣,直看得人心里发毛,他静静看了两秒,终于喊了声“卡”。
接着方才还司马脸喝茶的贺知安瞬间皱起一张小圆脸,吐着舌头狠狠呸了两下,把刚才喝进去的茶梗子从舌尖上蹭下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好苦两个字。
他入戏快,出戏出得也快,很快活蹦乱跳地找工作人员要了杯水漱口,然后乖乖跟在刘子平屁股后边,回看刚才拍的那场戏。
陆导严苛,虽然觉得效果不错,但还是叫两人重新又拍了几条作为备选,贺知安喝茶喝得整条舌头都是麻的,小脸紧皱,发誓此生再也不喝。
今天的戏份拍完时已经是下午,棚外微微起风,季岚拎着兜山竹,看贺知安蹲地上逗小流浪猫,顺手给他拍了几张营业照。
“别玩了,想养二胎啊。”
贺知安撇撇嘴:“才不呢,七七胆儿这么小,要是我再抱回去一只非得哈死人家。”
他挠着小流浪猫的肚皮,隐隐记起,当时把贺七七抱回家也是这样的场景。
但这段记忆很奇怪,应该是属于原主,此刻却朦朦胧胧地出现在了自己的回忆里,贺知安撸猫的手僵了一下,心中有了些惴惴不安。
岑云回说自己五年前捡回贺七七,那自己五年前是在拍什么呢……
他皱着眉,回忆了许久,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
要不问问别人呢?
*
岑云回合眼坐在保姆车上,小俞助理埋头吃着他那份盒饭,发出了今天第十一次叹息。
老僧入定辟谷往生的岑云回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幽幽道:
“我都没愁,你愁什么。”
小俞助理咽下嘴里的排骨,痛心疾首:“就是啊,你都不愁我愁什么,我愁什么啊我,我感觉你剥夺了我看小说的乐趣,让我丧失了老鼠人该有的阴暗,为什么我要在给你当牛做马的同时阅读本应该让我在睡前助眠的ABO啊!”
岑云回:“因为我给你加钱。”
好资本主义的答复,好客观地评价,小俞用筷子戳烂土豆,平静之中带着一丝死到临头的崩溃。
“所以你霸总路线走得怎么样,有没有感悟到什么。”
岑云回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戏路偏得很。
“我把香水瓶给他了,但是他好像,很不乐意让我给他标记的样子,这中间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你怎么说的,是深情款款三分凉薄七分冷艳,还是柔情似水媚眼如丝?”俞涵文抬头看了一眼岑云回那张脸,主观意识还是觉得是帅的,但是架不住这么经年累月地看,着实是有点腻了。
果然,被再帅的资本家剥削还是会腻的。
小俞如是说。
岑云回琢磨着她这番调色盘似的形容词:“忘了,但安安问了我一件事,就是他发情期什么时候来,这我该怎么回答?发情期我要准备点什么,万一他真的把自己给骗过去了,也好有点准备。”
他仰面看着车顶,全然没有发现俞涵文死一般地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使着一根筷子插进一旁还没洗的桃子里。
“噗嗤”一声,熟过了的桃子汁水四溅,听到动静的岑云回注视着插进桃子屁/股里的筷子,默默和她对视一眼,目光下移。
“知道了吧。”
小俞脸上有些阴森森地笑,把筷子又往里戳了戳。
“OMEGA的发情期通常三个月一次,但是要是作者乐意天天来都行,就看你走什么路线了,顺便跟你更新一下贺知安先生的最新数据,白开水味儿OMEGA,他要是问,切记这么说,不然很难解释他为什么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
岑云回点了点头,便听小俞又叹了一口气,她很认真地坐直身体,缓缓道:
“虽然有些话我说是不好听,但是老大,咱俩毕竟这么多年的关系了,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大张旗鼓地骗他,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想象之中的样子,你觉得他是会开心,还是会生气。”
岑云回愣了一下。
俞涵文继续说:“当然,我们都希望贺老师赶快想起来,恢复正常的生活,但是万一他想不起来,又发现了身边人为他制造了一场巨大的真人秀,又会怎么想呢。”
这话确实不好听,也确实锋利,刀子一样剖开岑云回,血淋淋地取出一碗真心,晾在半空中。
他不知道。
也不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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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插筷子这个破梗,来自我们伟大的同人画手,代号鸢 张飞,不过原梗是橘子……
(悄悄爬走)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桃子插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