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歌:旧梦缱绻,夜尽无明

作者:流莹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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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十六诗案


      徐银楹没回家,在她府里待了两天,解忧闲来无趣,琢磨着煮茶之道。

      期间,大将军府来了人问候,说是将军已料理妥当,让徐大小姐不必担忧,解忧多问了两句,知道了如下事情。

      昨日昭平公主进宫面圣聊家常,有意提起徐大小姐在她府里闹伤了人,她大度不计较,只觉这徐大小姐不贤惠,恐怕配不上大将军。

      恰巧,闫大将军当时在场。这位大将军沉得住气,没说什么,甚至都不过问伤人缘由,今日一早,亲自带了礼品和赔偿金去丁府问候,代表未来妻子表达歉意。大将军登门,丁家没敢揪着不放,颤颤巍巍的领了情,这都不用徐家和徐银楹亲自出面,便简单解决。

      “解忧,”徐银楹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当个将军夫人也有好处,你知道么,上次我当街打了那个混账王家的谁,也是闫大哥替我善后……”

      解忧将煮好的茶给她,道,“闯祸有人收拾,怎能不好。”

      徐银楹喝口茶,一入口,呸呸两声吐了出来,扯了扯嘴角,“好苦啊!你在里头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解忧摇头郁闷,味道总是不太对。

      抹了抹嘴,徐银楹下颌伏在案桌上,静静的看解忧调茶,许久,她沉重道,“解忧,等我成了亲,我还能出来和你一起玩么?你说,大将军夫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是不是又给闫大哥添了麻烦?怎么办?下次见他,我要怎么说这事呢?”

      徐银楹很烦恼,报名号时早知少带他一个,说不上来什么,越长大仿佛就要面对更多的东西。比起这些,茶都不苦了。

      解忧轻低了声,“闫将军性情温和,非墨守成规之人,你想做什么,他应当不会阻你,对他来说,这事也许不是麻烦,是他每天要处理的人情世故之一。”

      徐银楹苦涩的笑了下,“说起来,你比我还了解他。”

      解忧神情恍惚,良久,她停下手中茶具,问道,“银楹,有句话,我真心问你,你要真心回答我。”

      徐银楹道,“你问。”

      “你喜欢闫可帆么?”

      关于这二人的婚事,是三年前皇帝和太后所赐,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政治联姻,解忧有些摸不准他二人对此的态度。

      “当然啊,”她脸蛋从桌上抬起,“我不喜欢他,难道还有人比他更好?”

      “论才论貌,闫大将军都确实很好。但我说的喜欢,不是他长得好看,也不是他位居大将军,不是少女倾慕,而是,你会把他放在心上,想要和他在一起,不见思之,见之欢喜……”解忧怕她不懂,换了个浅俗问法,“银楹,你爱他么?”

      徐银楹陷入了沉思。

      正思考间,墙头响动,两人双双扭动脑袋,只见墙上跳下来一个人,光明正大的走了过来。

      “表哥!你?”徐银楹惊讶。

      “舅舅知你闯了大祸,又见你不在家绣嫁衣,还知你在这鬼混,已经派人过来要抓你回去。”徐骢一脸诚恳,“我好心来告知你,哥哥是不是做的仁至义尽?”

      “我绣个毛线球啊,那么多人帮忙,又不差我那两针。”徐银楹小声吐槽,让她甩鞭子能做到,捏针那不可能。

      不一会儿,谟安果然前来告知,说是徐府来了人,徐银楹还未听完,转身溜烟,是翻墙跑的。

      谟安顿有错愕,这对徐家表兄妹实在有趣,都喜翻墙走壁不爱走大门,这癖好也是奇怪。

      人刚走,徐骢就坐在了她对面,谟安看向解忧的眼色,他方说的徐府来人当然就是指眼前这位翻墙的徐大人,见解忧有意留人,谟安知趣退下了。

      “徐大人有事?”解忧不知他要做什么,还故意把徐银楹骗走。

      “昨夜,我约了二三朋友,去听水榭喝酒,有个跟我很要好的姑娘,吟了两句销魂诗。”徐骢抿唇似的看着她,“啧,我听了都面红耳赤啊。”

      解忧顿了片刻,突然给他舀了杯茶,轻轻的挪过去,“听水榭的男倌女伶,个个饱读诗书,文采斐然,不过,作为风月场所的常客,徐大人脸皮怎这么薄,一首诗就红了脸。”

      见她奉茶,徐骢指尖碰到杯边,抬眼笑意澜澜看她,挺好奇自己在她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怎知我是常客?难不成,你还特意打听过我?”

      “徐大人名声在外,”解忧意味的瞧他,“想不知,都难。”

      徐骢笑了下,没人比他明白,他这名声不咋好,他说回正题,“我这脸皮偶尔也会薄,毕竟,那诗的主角……”

      回味诗时,他正喝了口茶,眉头登时一拧,他吃到了异常苦涩的茶叶,把舌头干的都快没了味觉,好歹他有涵养,不能当面吐出来,于是,慢慢地嚼着。

      久久无话,半响过去,这茶叶嚼不烂,他故作抬手,斜身摸了摸额角,余光撇过她,却见她表情怡然,似在等看他笑话,顿时他心中明了。

      酝酿过后,他忍了忍,一股吞下茶叶,吃到这么难吃的茶,对她半点尊敬也无,他道,“你想毒死我?”

      解忧不以为然,茶是他主动喝的,是他自己作死,岂能怪她,她友好道,“徐大人下次来,我茶艺当有所长进。”

      “还有下次?”徐骢眯眸。

      他瞧着面前那茶叶,以她现下的俸禄身份,够不上顶尖茶叶的门路,真怀疑这茶是不是她从大街上随便捡来的,他忽有气道,“我好心来告诉你,你却这么对我,真是我多管闲事!”

      ……

      次日。

      “气死了!气死了!”

      苏子气呼呼的跑了过来,摸到杯子,正想喝,但想到她手残的茶艺,便乖觉放下,反复说,“气死我了。”

      ……

      又次日。

      徐银楹又偷偷从家里溜出来,陪了她一天,话里话外,很是咬牙切齿。

      ……

      今天无人,解忧提起茶勺凝久失神,手背不小心碰到滚烫的壶壁,汤红了一块,火炉上,滚烫的水还在沸腾,咆哮着似要把盖子冲开,忽然,茶桌上的东西全被掀翻扫了出去,亭台里七零八落躺着一地茶叶和碎片。

      “公主……”

      谟安一来亭子,见及这幕,忙去取下响开了的壶,他也知公主恼怒,外面那首流传的诗词,实在不堪入耳。

      ……

      雅颂楼是金陵有名的茶肆曲坊,有唱曲的,做戏的,说书的,这里编的话本子很得人青睐,上至王公贵胄闲散朝官,下至垂暮老者黄口小儿,都喜欢来这里听个新鲜响劲。

      解忧踏入楼中,半个时辰前,有辆马车停在府门,邀她来此,说是点了出好戏,小厮引她至上等厢房,便退去,解忧这才见到悠然自得的正主。

      那人回过头,笑意止不住,起了身,“有失远迎。”

      “原来是徐大人。”解忧眉睫微抿。

      厢房只设了两座,一座在正位,一座在正位前的偏方,她并不拘谨,往前走去,挤开徐骢,入了正座,这位子,他刚才还坐过,留有余温。

      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些小节。

      徐骢见她入座,顿时怔愣,敢次次把他丢在下位,在金陵城里找不出几人,她到底哪来的嚣张气焰?皇帝给的么?

      “徐大人找我,是听什么戏?”

      他又看了眼座子,是定死的,不好挪动,暂且忍忍她,他弄了衣摆,屈身坐在了下位,偏首看向她,“你去过昭平府的诗宴,比我更早听过那首诗。”

      “听过又如何?”

      徐骢看不懂,这诗是当她面所作,她是如何忍住,没当场把桌子掀翻。

      这首诗词本来只在戏曲作坊间传诵,不到两日,突然在整个金陵城大肆传播,都在议论纷纷。

      他第一次听时,愣了不止半点。

      ‘乌帐云腾乱烽烟,叹王残狠不知怜’,初听时很正常,是说战乱烽烟军帐遍地,奴桑北汗残忍嗜杀,没半点同情百姓,再听时,就不太正常了,徐骢仿佛看到那香艳的帐影,残字用的极好,能想象身下人是如何怜花带雨哭绕……

      ‘出水芙蓉弄轻韵’,初听时,是描写芙蓉花的神韵,再听时,徐骢已完全不敢想象那场面,朝思暮想的美人正在他面前,一多想,仿若自动带入她娇身软酥,尤其那韵字最为传神……

      停!徐骢咽了咽喉骨,定下心。

      这首诗词其实很正常,但混迹曲坊的人,最会找乐子,他们少不得调侃,吟风作笑,对诗逐字拆解,抒发分析,那些三教九流的见解,并不正经,什么词儿都会往外蹦,硬是把诗解读得句句风流。

      徐骢试探问,“你不生气?”

      “徐大人操这份心做什么,有人已经帮我出了气,”解忧语声轻然,“那些淫诗艳词,乱了文人风气,叫人听了实在烦心,确实该好好整治。”

      徐骢微微凝住。

      这个有人,便是指上头的皇帝了。

      近半月来,皇帝心情不佳,喜怒无常,容不得丁点错,有宫人内侍奉茶晚了点,便被杖责三十,有官上折子,皇帝看到错字不顺眼,以藐视君威将其给拖了出去,诸如此类的事,皇帝干了好几件。

      揣测来揣测去,不知皇帝是哪里不对劲,前日,皇帝也听到了此诗不堪入目的解读,忽既怒色重重,大发雷霆,当即命刑部调查,到底是谁做的诗,又是谁传出来的,且吩咐下去,再有当众议论者,不论官职品阶,皆以淫风乱风的不良恶劣罪论处,四处传播严重者,则族诛。

      刑部接令后,办事利索,锁定昭平公主府的诗宴,但念在对方是位颇有权势的公主,刑部无权审问。

      最后,皇帝亲自召见昭平公主。

      两人闭门说了什么,徐骢不知情,皇帝向来偏袒这位皇姐,只要不过分,基本不会追责,不过这次,皇帝召见昭平后,让刑部去把当日诗宴的人全部抓捕。

      被抓的人里,有依附昭平的达官贵人的千金小姐,也有指望得昭平青睐平步青云的门生幕僚,人人都说自己冤枉,并未做过诗,但刑部可不是吃素的。

      尤其,这诗惊动了太后,难免怕有人议论贬损太后清誉,刑部一顿忙乱。

      昨日,有人怕死,吓得招了。

      一人招了,相当于四条腿的架子少了一条,无需用力,只轻轻一按,往日称兄道弟姐妹情深的人,死死相互攀咬,那场面气氛,恐怕比当日诗宴要热闹。

      “作诗弄词,本是文人雅士的乐趣,这倒没什么,他们错在不该招惹你。”徐骢回了神,眯笑着奉承,“有人帮你出气,的确大快人心。”

      解忧目光往下,在这位置听戏,空腔唱声回荡,掩盖住了清冷嗓音,“只是抓捕而已,又没定罪,我有何高兴?”

      “这案子今日已结,凡是在当时诗宴接过诗词的人,都已入狱,十六个人,十六句词,一句不少,一人不漏,这案子跟十六这数字犯冲,取名叫十六诗案,不两日会移交大理寺审判。”徐骢斜了身子,微微凑近,“大理寺中,我勉强能说上话,那十六日人不知好歹,就该给点苦头吃吃,不妨,我帮你再出口恶气。”

      解忧静静听着台上戏。

      见她不言,他道,“你不愿我相助?”

      解忧抿了唇,这出戏确实好,过两日帝都风向估计会变成,琅琊公主为出恶气,与徐太后的得力爪牙狼狈为奸。徐骢三番两次入她府中,今日还明目张胆邀她,说没勾结,别人也不信。

      “台上戏词听来听去都耳熟能详,再变化无穷,无非是高门女下嫁,凡夫俗子熬成将,书生登高堂,好歹是你的地方,你怎不叫人编排点新鲜的。”顿觉无趣,解忧从摆的一碟瓜子中,随意抓了小把,她并不嗑,只是在两手间,故意倒腾着瓜子玩,补上,“雅颂楼也不太行啊。”

      “你想听什么戏,我叫人安排。”

      “这儿台子太小,”解忧说话放慢了,“未必能搭起我想看的好戏。”

      徐骢笑,“不试试,怎知搭不起?”

      “那十六人只是一堆杂草,我并不关心。”解忧摸着手里的瓜子尖尖,“徐大人数日忙活,不仅没捞好处,还折了不少人,实在辛苦。”

      徐骢脸上荡漾的笑意退下了部分,显然是在说他手段不行,有机会都把握不住,朝堂中不缺勾心斗角,只要找到对方一点错处,那都是往死里整,对付政敌么,最是丝毫不能手软!

      这案子事发昭平府,但昭平公主不曾直接参与,那十六人也未诋毁昭平半个字,唯一有个姓丁的女子屈打成招快要说了,不知为何,最后忽然闭了嘴。

      凭小小诗案,顶多只除掉昭平身边微不足道的杂草,无法轻易撼动昭平本人。

      虽是事实,但被她一言指出,徐骢心里头不太爽快,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昭平任人作诗辱她,就没打算日后和平相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从来不介意和什么样的人成友。

      片刻,有人奉了两杯茶。

      “雅颂楼的茶,清香甘醇。”比她那劣质茶好多了,徐骢拿起,“请用。”

      把瓜子放下,解忧便去碰杯子,指腹因摸过瓜子而脏黑,迟疑了须臾,徐骢见状,忽起身过来,从兜里掏了块丝帕,递送在她眼底。

      她接了,可他却没松手。

      一端在他那边,徐骢叹道,“春季将至,田垄多草,割了这茬,又有下茬,源源不断,春风又生,不知新长出来的草,会往哪倒。”

      “当草多没劲,”解忧轻挑,“杂草无用,墙头草遭人骂,劲草惹人嫌,这些,我都不太喜欢。”

      徐骢正了容色,“话是有趣,可身处田垄,不当草,还能当什么呢?”

      他立在她眼前,解忧需抬头看他,突然说道,“你见过龙卷风么?”

      “我长于金陵,不如你出过远门,关外沙风苦寒,不比这里春风暖意。”徐骢撑起笑容,她拽着丝帕另一端,手背上的小伤小疤不加掩饰,他也看得清楚,倘若有机会亲近芳泽再给予美人安慰,他当然不想放过,捏着帕子的指顺势缠绕。

      解忧不喜他这爱动手动脚的毛病,皱了下眉,一瞬将丝帕抽了过来。

      帕巾从他指缝间溜走,指间留香,徐骢心里头被她缭乱。

      她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

      回到琅琊府,从马车下来,解忧往旁边一撇,发现她家门前停了辆豪阔精致的马车,且有数十侍卫挺拔着身子,排列整齐,炯炯有神。

      在府门等候的谟安见她回来,迎上前,将事情大概说了遍,解忧边走边听,还未到堂中,里头传来呵斥。

      “琅琊府怎没个话事人,不知派人去把你们主子叫回来,敢让我家公主等,是谁给的胆子!”

      随之,一阵茶杯落碎。

      “端来这种劣茶,你们府便是如此不把我家公主放眼里?!”

      甫进入,蝶兰仿若见了救星,委屈立解忧身后,撇见自家婢女被欺负,那茶水全洒在了蝶兰衣裙上,解忧冷了眉,回正面朝昭平,“你若瞧不起我这穷酸落魄地,又何必过来自取其辱。”

      昭平在位上不发话,那婢女竹妙没打算收敛,“解忧公主倒是舍得回来了,见到我家公主,怎不问安。”

      “蝶兰。”解忧忽道,“有些话,你不说,难道要等我来说么?”

      “啊?什么话?”蝶兰战战兢兢。

      “今日我便教你一回,”解忧眉色轻动,盯着昭平,挑衅道,“乖侄女见到姑姑,怎不过来请安问好,既无晚辈礼数,也无皇家教养,连身边人都教唆得如市井泼皮,真该羞得丢尽脸面。”

      蝶兰惊愕,这,真的能说?

      “放肆!”竹妙失色,厉声道,“我家公主见了圣上太后都可不拜,你如何担得起我家公主的礼数!”

      解忧再看向蝶兰。

      蝶兰茫然,这位竹妙姑娘并无说错,圣上与昭平公主是姐弟,虽非一母,但感情深厚,关系极好,自圣上登基起,对昭平封赏不断,且可免拜,十分敬重,朝中人见了昭平,都得敬让三分。

      而自家公主……

      蝶兰不知该说什么。

      静置半久,解忧无语。

      “你先退下。”

      蝶兰没多想,低身退去,昭平亦是屏退左右,堂中静寂,只剩二人。

      昭平理了理长裙,从位上起,想着方才那幕,笑然轻讽,“辈分不是身份,连你丫头都知道,你怎就不知认清?”

      主仆异心,确实让人看了笑话,但解忧怎会就此认清,说道,“辈分自出生起便存在,不可逆转,身份却是后天加持,有道是,今朝莽袍千人羡,明日贼骨万人唾,你诗书博学,怎么在我面前,便像失了智?”

      昭平笑容逐渐消失,青筋微跳,辈分比不过,身份也压不下,还平白受顿骂,以前的冥解忧,至少知道顾忌,如今的她,指天骂地,谁惹她就怼谁。昭平轻讽道,“你得意忘形,不过是仗着皇帝对你有情,真是可悲。”

      解忧嗤声,“倘若有本事,你去劝皇帝放下,在这欺我,你又有何逞能。”

      大抵就是劝不动皇帝,只能选择欺她,柿子专挑软的捏。

      被驳斥得无话,昭平又怒了,“你把那诗传得满城风雨,搭上后半辈子名声,真以为就能离间我与皇帝?还不妨告诉你,牢狱那些人,是皇帝吩咐让人闭嘴,你费尽心思靠上徐家又能怎样,到头来丢了名声,吃亏的是你。”

      解忧觉得这事可笑。

      她什么都没做,便卷入了他们的明争暗斗,徐家不是在跟昭平死磕,而是在跟昭平背后的皇帝较,可即便皇甫衍知道是昭平故意刁难她,他最终也只惩罚了那些作诗之人,不会真因此动昭平。

      徐家从中拿她做文章,何止失算。

      解忧说道,“名声是亏了,但也让人知道,得罪我,便是得罪皇帝,哪怕是昭平公主你,也保不住她们。”

      昭平变白了脸色。

      这半月来,皇帝对冥解忧不闻不问,确实不正常,别人以为皇帝是反思,可实际上,应该是两人之间吵架了吧?自那初三大雪之夜,皇帝去公主府私会,回去后变了个人似的,看什么都不顺眼,那首诗本来没什么,只是恰好撞到了枪口上。

      哪怕二人真吵了架在冷战,但皇帝的态度明摆在那儿,她与皇帝姐弟关系再好,再如何求情,还是没能留下那十六人,看似全身而退,实则让她在官署中的威望却减。这次,皇帝能为了冥解忧斥责她御下不严,暂不论她过错,那下次呢?

      有了十六诗案为鉴,恐怕冥解忧以后行事只会比如今更嚣张,谁敢莽撞不怕死得罪她,就是那十六人的下场。

      昭平对二人的事心里无底,但有人妄想骑自己头上撒野,她也不乐意,想了什么,眸子里寒意深深,说道,“我听闻,半月多前,皇帝秘密派人去了北疆,似在打探什么事,好似和你有关。”

      最后一句像是故意提及,半响,解忧道,“即是秘密,你怎知道?”

      “半个月前是秘密,但现在么,”昭平唇边勾了下笑容,“不知我那亲弟弟发了什么疯,在边境那堆关押的奴桑俘虏中大杀特杀,不能杀的便上烙刑。”

      解忧脸色诧变。

      昭平心里头忽似畅快了,“那座俘虏营里,如今死了快千百来人,不过,也不是大事,杀千百个不是人的东西而已。”

      奴桑覆灭,这就是战败国的下场,所有俘虏,或将士或平民,如同低人一等任人宰割的奴隶!

      “奴桑曾缕犯我大晋,践踏我朝子民,我大晋子民当视奴桑犬戎为敌,也不知皇帝打算杀多少人才肯罢休,此事,朝中无人敢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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