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儿捉妖

　　大黄汪汪的叫，还用嘴叼着黎臻的衣袖，竟然生生的把她从凉席拖拽在地上。

　　同时，脚心处的异样消失。

　　黎臻有股莫名的心悸，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只觉得头皮发麻。她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刚要大喊宿星，就觉得小腿忽然被人拉住。

　　大黄拽人的动作受阻，立刻松开黎臻。她躺在地上缩腿，但好像有人拽住她的脚踝。

　　“宿星哥哥，救命！”她大喊。

　　到处都是灰蒙蒙，她什么都看不清，只隐约瞧见大黄似乎跑到睡觉的位置，而后就听它大叫几声，似乎在撕咬着什么。

　　黎臻脚踝处握着的手收紧，疼的她用两只手去掰，却意外的碰到类似于麻绳一样的东西。

　　扣住她脚踝的不是手，是绳子!

　　小孩想不通为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要赶快挣脱。而屋里的宿星听见动静，以为黎臻在和大黄闹，就点了油灯过来。

　　“大半夜不睡觉闹什么……”

　　刚走到门口话还没说完，宿星突然瞪大眼睛，借着微弱的光亮就瞧见令人惊悚的一幕。

　　麻绳粗细的藤蔓，像是细蛇一般舞动，大黄狗正在撕咬，而黎臻半个身子都被裹住，此刻有一个顶端尖锐的藤蔓，正朝着黎臻而去。

　　宿星大喝一声要来救人，可他离的远，只得飞扑上前。

　　只听噗嗤一声，是藤蔓入肉的声音。

　　黎臻脸上迸溅了血点，下意识的闭上眼。

　　再睁开时，就见宿星拿着一个葫芦，猛的超大黄浇了过去。

　　宿星还未来得及挡在黎臻身前，大黄就冲了过来，替她抗下这次冲击。

　　那细细的藤蔓从大黄狗的喉咙处穿过，从后脖颈处冒头。

　　它刺穿了大黄狗的脖子。

　　“大黄！”

　　宿星洒的童子尿果然有用，那藤蔓就像是被热水浇过似的，滋啦啦的冒烟，而后迅速枯萎。

　　没了束缚的黎臻起身，腿软的无法站起来，只能在地上爬着去大黄狗身边。

　　“宿星哥哥，大黄……大黄它不动了……”

　　油灯打翻在地，在地上燃烧起一片小小火焰。借着光亮，黎臻这次终于看清屋里的景象。

　　大黄狗侧躺在地，像是一块鸡肉被穿在木棍上，枯萎的藤蔓深深陷入棕色的毛发里，地上散落着点点血迹。

　　大黄狗还没咽气，眼睛里好像带着泪，黎臻扑过来，不知道该怎么救它。

　　“宿星哥哥，你救救大黄好不好？不要让它睡着，我不想让它睡着，你救救它，救救它啊！”

　　宿星面色惨白的站在大黄身侧，方才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他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大黄它没救了。”

　　犹如利剑刺穿脖子，不可能活下来。

　　果然，大黄狗抽搐几下，最后不动了。

　　宿星弯腰用手拂过大黄的眼睛，“它死了。”

　　“没有！你骗我，大黄是睡着了！”

　　这些日子以来，黎臻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还是第一次如此声嘶力竭不受控制的喊。

　　小孩眼眸红的不像话，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不管宿星说什么，小孩都不承认大黄死了，抱着大黄狗的尸体不撒手，只说它睡着了，一会就会醒来。

　　宿家的动静致使附近邻居家里亮了灯，邻居们披着衣裳急匆匆的赶到，看到堂屋里的景象时，都忍不住低低吸了口气。

　　一条麻绳粗细的藤蔓，如今已经干枯盘在地上，两个孩子面上沾了血珠，还有一条已经死去的狗。

　　“发生了什么？”

　　宿星还算冷静，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邻居赵婶子叹气，过来安抚黎臻，其余胆子大的邻居，则是帮忙把藤蔓烧毁。

　　有个人眼尖心细，顺着藤蔓一路走，竟然发现其根就在篱笆墙根底下。

　　“你们快来看啊！”他大喊。

　　原来宿家院里种了一片花圃，以前宿星娘亲在时，花花草草郁郁葱葱，如今她不在，宿星又不会侍候，就只剩下几棵不知名的花，长的又小又矮，甚至只有零星几个花骨朵。

　　那条枯萎的藤蔓根源就在这。

　　众人涌了出去，看清之后都忍不住害怕的退后，有个胆大的道：“放心，都枯萎了应该没事。只是为何这玩意要杀人？莫不是真的成精了？”

　　发生如此大的事情自然要知会镇长，就连神婆也被请来了。神婆确定没有危险之后，镇长大手一挥，叫两个壮力挖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一挖不得了，竟然挖到了一堆动物尸骸！

　　“鸡鸭鹅的都有，还有这副小的，估摸着就是狗了。”神婆从袖子里拿出一撮毛，正是之前在宿星家院门前发现的。

　　“看来，偷走百姓家禽的罪魁祸首，就是这株邪祟了。”

　　“为什么啊？神婆，您可能掐算出是什么引起的邪祟？”

　　神婆沉思片刻，回答道：“若我猜的没错，应当与前些日子的地动有关。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附近山中封印着一个怪妖，样貌骇人，最喜鲜血。”

　　镇长大肚子抖了抖，他接话道：“听说过。”

　　在他小时候，祖父母为了哄他睡觉，就骗他说：“你赶紧睡，否则妖怪来了就把你抓走了!”

　　镇长认为这只是个传说罢了，毕竟从他祖父母那辈起，就没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他认定只是大人为了吓唬小孩，杜撰出来的怪物。

　　神婆摇头：“或许，这些都是真的。”

　　围观的众人登时害怕的喧哗起来，都忙问神婆该怎么办，还有胆小的人直接吓哭了。

　　这件事非同小可，大人们商讨着，宿星在一旁听了会见没商量出个章程，他便转身朝着角落里走去。

　　大黄来了之后，宿星不肯让它进屋，就在院子最角落里搭了棚子遮风避雨，算是大黄的窝。

　　如今，大黄就僵硬的躺在那，旁边黎臻蹲在那正一下下的给大黄梳毛，甚至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和大黄对话。

　　小聋子闻讯赶来，叹气的安慰道：“阿臻，大黄真死了，你别哭了，若你真想要狗，我去给你想办法弄一只来，怎么样？”

　　黎臻哭哭啼啼，小身体一抽一抽，“我……我不要别的狗……我就要大黄……它只是睡着了，等它睡醒就会起来和我玩。”

　　黎臻握着大黄僵硬的前腿不肯松手，看的小聋子心酸。

　　他家里也有三个弟弟妹妹，最小的和黎臻年岁差不多，小聋子便耐下心来安慰，可是怎么都说不好。

　　宿星走过来站在那，偶尔弯腰给黎臻擦下眼泪。

　　另一边，大人们总算探讨出一个章程。

　　神婆道：“我回去准备一番，到时候给大家人手一个平安符，大家揣在身上，或许可保妖邪不侵。”

　　事到如今，她也不敢保证一定有用。

　　镇长等人恭送神婆离开，而后吩咐百姓们记得随身携带童子尿。

　　大人们散去，各自告知亲朋好友去神婆那领平安符，赵婶子与那赵秀才家有亲缘关系，先是回家告诉家里老人孩子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拔了，然后就跑着去了赵秀才家。

　　“婶娘，婶娘你在家吗？”

　　房门打开，赵秀才的娘赵老太走了出来，赵婶子赶忙把事情原委说了，还探头朝她身后看：“秀才还没起呢？”

　　记得昨天还看见他在院子里缓慢走动，应当伤势好的差不多了才是。

　　赵老太不着痕迹的挡住她的视线，点头说好，还说一会就去神婆那取平安符。

　　赵婶子着急去下一个亲戚家，也没多想，转身离去。

　　很快，几乎镇上的所有人都知道宿星家的事情了，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索性把前后院的植株都拔个干净。

　　也有人家是在院里种了小菜的，长的壮实绿油油的喜人。舍不得拔，就在土壤里洒了童子尿。

　　……

　　镇上的百姓们散去后，宿星和小聋子俩人，一个抱着狗，一个牵着黎臻。

　　抱狗的小聋子呲牙咧嘴：“宿星，你来抱会儿，太沉了！”

　　宿星就把大黄接过去。

　　他从家里弄了个草席，把大黄尸体卷起来，双手捧着。身后黎臻一只手拽着宿星的衣角，另外一只手时不时的抹眼泪。

　　“那时候蔡嬷嬷就是这样睡着了。”

　　宿星抿着唇，知道小孩性子执拗，他再怎么说大黄死了，小孩都不会相信。

　　三人一狗走到一处偏僻之地，宿星放下大黄，开始刨地。

　　眼见着坑越来越大，黎臻明显慌了。

　　“你要做什么？宿星哥哥，你别把大黄埋土里。”

　　黎臻永远记得，蔡嬷嬷睡着之后被放入一口棺材中，然后也像现在这样，一个深深的大坑将棺材吞噬，黄土埋没，她怎么哭喊他们都不停，最后堆出一个小土包，立下一块石碑。

　　“不要，宿星哥哥，你别埋大黄，它只是睡着了，等大黄醒来爬不出来怎么办啊。”

　　黎臻焦急又难过，去拉宿星的手。

　　小孩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宿星虽然心中不忍，但事实就是如此，大黄死了，现在天气热，如果不入土为安，怕是用不了几天就臭了。

　　宿星有超出同龄人的冷静，他叹气后摸了摸小孩的头发：“不哭了，你想大黄，随时可以过来看望它。”

　　小聋子在一旁插话：“对啊，到时候让宿星陪你来。”

　　可黎臻不松手，见宿星非要埋大黄，她索性扑到草席上，喊道：
　　“那就把我一起埋了吧，呜呜……”

　　正哭着，忽然感觉草席底下似乎动了一下，黎臻登时破涕为笑：“我就说大黄睡着了，它现在醒了！”

　　小孩很高兴，可宿星和小聋子确实面色煞白，有种白日见鬼的瘆人之感。

　　大黄，明明早就断气了。

《鸳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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