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你们宅斗，我种田

　　王仪听着门子说，他是如何识得拐子所拐的就是英莲，英莲被拐子卖于冯渊之后，门子夫妇是如何心疼她，劝慰她，奈何她命运不济，又在次日叫拐子卖于了人称“呆霸王”的薛蟠，她被薛蟠生拉硬拽将英莲拖走，如今生死不知，而冯渊则空欢喜一场，花了钱，丢了命。

　　门子叹英莲命薄，贾雨村也顺着他的话，叹了一通，揣度薛蟠为人，应是姬妾良多，内帷无度之辈，多半比不得冯渊那般能定情于英莲一人。

　　纵是他内心觉着耳听为虚，却还是顺着门子之意感念一通，很快打住了话题，向门子问计，此事当如何判。

　　门子便笑他当年在葫芦庙得了甄士隐的资助，未做停留，就买舟东上进京了，遇上此事反倒是犹豫不决，随又点出他能侯缺侯到应天府府尹一缺，顺利补任，乃是贾、王二府之力，薛家乃是这二府姻亲，便建议贾雨村顺水推舟，圆了这人情。

　　王仪透过贾雨村的视角，已然明白过来，要推薛蟠出来领了主犯一罪的不是旁人，而是贾、王二府在背后做了推手。

　　怪道，这并不算难断之案要拖一年还未料理清楚，帮着薛家从中斡旋的贾、王二府行的不是常规“包庇”之事，竟是借机要刮薛家的地皮。

　　而这个局明显不是一时之功，做了一整年，就等一个执行人下场将此事了结此事。

　　乍一看好似门子拿住了贾雨村贫贱之时的底，实则是贾、王二府掐住贾雨村的七寸。

　　贾雨村虽是仕宦之后，如今却是寒门出身，能在官场立足，靠的是皇恩浩荡，简在帝心。

　　贾、王二府觉得贾雨村能简在帝心，靠的不过是虚头巴脑的不忘贫贱之交。

　　为了这个“报恩”的名头，在手续不齐全的情况下，贾雨村就将娇杏当做甄家养女接回府上做了二房，送了封家和甄娘子银钱、布匹不说，还应喏要寻英莲的下落。

　　如此串联下来，这场人命官司，贾、王二府要刮薛家的地皮，而又要拿住贾雨村的把柄，势必要将他拉为一伙。

　　王仪透过贾雨村的视角和心理活动，立时对古代官场的倾轧、黑暗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

　　贾雨村气定神闲地串联着各方人马的关联，王仪看得胆战心惊，好似正面对着一个触不到的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

　　贾雨村以皇恩和人命来堵门子说的潜规则一事，而门子却以若不能同流合污，为地方势力所用，不但报不了皇恩，还会自身难保。

　　这一点，贾雨村深有体会。

　　王仪透过他的视角和心理活动，得知当年他在大如州的时候，将所得的养廉银子给了封肃和甄娘子当做报答甄家当年的资助之恩，而没有依照官场旧例收送一寿两节和孝敬，被参奏“生性狡诈”，且贪酷刻薄，待他被人以“擅篡礼仪”弹劾丢了官。本府官员无不相庆，不过是赶走了他这个不能同流合污捞钱的另类罢了。

　　依照贾雨村的视角，若他的贪，当真是贪赃枉法，他的酷，当真是鱼肉百姓，皇上绝不会姑息他，定会抄他的家，而不会罢了他的官之后，由着他将积年的家资让妻儿带回原籍。

　　如此说来，不讲潜规则就的依照本朝法律办事，竟然是沽名钓誉，贪酷叫人难容了。

　　王仪见贾兰午休醒来，拍哄着他，心中暗忖，难不成读书读到最后，做了官就是去干这些事儿的？

　　圆光术中，门子与贾雨村的交谈正到要紧之时，见碧月和素云进来，就将贾兰丢给二人穿衣洗漱，自己只坐到一边动动嘴。

　　贾雨村明辨了利害关系，知晓门子能这么跟自己说，定是有了想要的判决之策，便问他想要如何。

　　门子竟是毫不推却，就教起了贾雨村当如何做这个官，判这个案子。

　　贾雨村只需要当个提线木偶，虚张声势地发签拿人，薛蟠定是拿不着的，叫了薛家族人和奴仆来问话，不但要薛家族人和奴仆说薛蟠暴病身亡，还要族中出具保呈确人薛蟠死亡。

　　如此以来，薛蟠成了“活死人”就成了铁案，想翻盘，那薛家宗族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贾雨村做了贾、王二府的刀不说，还要愚弄天下人，以扶乩之名，道冯渊与薛蟠是夙孽，冯渊被薛蟠打死，而薛蟠被冯渊索命。

　　祸起于拐子，拐子在门子的嘱咐之下，与扶乩一事相合，此事便了解了。

　　这三方人基本都死了，不管是真死，还是成了活死人，在法律上都死了之后，再论赔偿。

　　门子承认冯家就是为了多要钱，而薛家有钱，贾雨村是想要薛家出一千还是出五百，都无甚干系。

　　叫门子一说，一桩宗族械斗，成了“神鬼”之事，就算是传出去，百姓也只会觉得薛家是因“报应不爽”而信了无稽之谈，不得不应承，冯家得了钱，也无话可说。

　　门子的轻巧之言，却是要贾雨村后半生的官途来担的。

　　贾、王二府把薛蟠弄成了“活死人”，如此以来，薛家最有靠的一房，薛蟠这一房，名义上就只剩薛姨妈与薛宝钗二人，算是绝户。

　　而贾雨村则则会因为拐子拐的英莲是他的岳家小姨子，没有回避案情，受到牵连，成为一生被贾、王二府拿捏的把柄。

　　王仪通过贾雨村的视角和心理活动得知，若是拐子所拐的当真是英莲的话，他是不能接手这个案子，是要将案子推出去的。

　　可若是推出去的话，他所谓的“报恩”就成了一桩笑话，眼见“恩人”的仇人在你面前，你却没有徇私枉法，将人法办了，而是依法依规推了出去。

　　法上无错，人情上来讲，你所谓的“报案”岂不是就成了笑话。

　　可你徇私枉法了，那以往不遵守潜规则，自然就是沽名钓誉。

　　至于门子在冯、薛两家之间从中说合，对拐子的暗中嘱咐，是否存在诱供，做伪证的问题，矛头对准的是谁，自然是贾雨村啦。

　　贾、王二府的提携，在此刻成了什么呢？

　　不用贾雨村去想，王仪也不得不叹一句——

　　可真是毒啊！

　　王仪看到此处，已有些明白了曾经有个UP坚认伟人认为《红楼梦》第四章葫芦案才是全书的提纲挈领的要章，真的是书读透了。

　　葫芦案，若是依照门子所言的来判的话，薛家成了法律上的绝户，不想被族人分肥，只能将家产以宝钗嫁妆的名义带在身边，族人是伺机撕咬的饿狼，那贾、王二府就是势要将薛家之财吞入腹中的猛虎。

　　而贾雨村也成了只能因循旧例的寻常官员，且被以贾、王为代表的四王八公乃至于地方势力拿住了把柄。

　　贾雨村又是林如海给林黛玉选的监护人，经由此案，贾家若是拿着林黛玉的嫁妆做些什么事情，比如贪一些，他也只能睁一只闭一只眼，不然就把柄伺候。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这斗得叫人胆战心惊。

　　王仪经由圆光术这么一照，竟是真的忍不住要可怜贾雨村这个科考新贵了，前有狼后有虎，到了泥淖之地，却不能丢了官，必须在此站稳脚跟，不然就有负皇恩。

　　所谓简在帝心，也不过是能得皇上看重和重用罢了。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不能做出抉择，替皇上站好队，等待他的又是什么？

　　不用贾、王二府出手，他就成了弃子。

　　这一局，于贾雨村而言，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他若是为了清名退缩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若是他为了皇恩，与贾、王合流了，日后闹出事端来，他定然也是要被清算的。

　　这一局，不管怎么选，他都没有胜的可能。

　　看着门子离开后，贾雨村坐着独自思忖。

　　他想了林如海在扬州替皇上抓银袋子的艰难，而自己当年被安排到大如州，本是要与他互为犄角，可是为了报恩、为了娇杏，他棋差一招，被人从大如州挤了出来。

　　这一次起复，外面人都说是贾、王二府之力，但是他十分清楚，是与林如海结盟之功，重又得了皇上的信任，成为黛玉的监护人，就是林如海给他做的政治背书。

　　他如果想要保护林黛玉，就不能是白衣，必须对得起林如海的在政治结盟中对自己的信任，此时若是放弃，就等同与背叛。

　　这种背叛的代价，是他所不成承担的。

　　不光失了皇上的信任，仕林之中，他也将再无信誉可言。

　　至于门子的诱供，英莲到底是不是真的甄家英莲，根本不重要。

　　若是他说服了甄家人坚决否认拐子拐的是英莲的话，那么门子依旧可以诱供拐子指认英莲就是英莲，贾家人若是再狠心一些，将英莲卖入肮脏之地，他的名声依旧会一败涂地，官场上依旧没有立足之地。

　　所以此时的查证也无甚意义，贾、王二府给的选项，可能还自以为兼顾了他替甄家报仇的私情呢。

　　坐实了拐子拐的是英莲，拐子是活不成了，英莲也就成了良家子，虽说做了不成冯渊的妾，可若成了薛家的良妾，在世人眼中，英莲这也算是寻了一门好亲事呢。

　　王仪一边替贾雨村焦心，一边嘱咐着贾兰离宝玉远点，送他去上学，出了院门，见贾环在门口游荡，还弄得一脸灰，问他怎么搞的，让碧月给他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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