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门

作者:拏依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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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二


      城南有一家水磨豆腐店,老板娘是城中有名的美人儿,名叫水蝉月,因容貌娇美,人称“豆腐西施”,只是性子有些刚烈。

      店内除开她以外,还有一个年轻的伙计,据说是家乡发大水逃到此地的,模样端正老实,只是不怎么爱说笑,连“猫子”这个名字也是水蝉月随口喊的。

      每每店内有泼皮闹事,想要趁机轻薄水蝉月时,也都是被这个伙计一一挡了过去。

      说来,伙计并不会什么拳脚功夫,只是好像较为他人皮糙肉厚了一点,耐打了一点,能忍了一点。试想一下,泼皮们打累了,骂乏了,回头一看已经鼻青脸肿的人仍旧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一张本来端正的脸跟驴踢了一样,却还是立得端端正正的,好似水蝉月没叫他躲开,就算被打死也不会吭一下,没气得气绝身亡,也差点当场吐血了。

      敢情他们那些拳脚都白出了!这木头桩子的脸即使堪比精彩二字,却还是一副死了爹妈大舅姥爷的瘫样,这叫他们情何以堪?!

      所以,他们感到很无力,感到很失败,为什么同是欺负人,可是他们却有一种被欺负的感觉?!

      因此,泼皮们去过豆腐店几次,就将目标转移到了茶坊老板身上,他们发现山羊胡的老头儿确实比木头桩子可爱多了!

      豆腐店的对面是一家客栈,古朴而又简洁,但是客流却是城中最多的,客栈的额匾上浮着四个烫金的字——尘埃落定。

      老板是一个异常俊美且丰神俊朗的男子,除此之外更是有着一头耀眼的雪白发丝,长年被一根普通的木簪简单地束在身后,一身暖阳的气息极为叫人舒适。老板待人极为和善,广结善缘,施粥济民是常有的事。有些未嫁的小娘子偶尔会不害臊地前来观望两下,据说提亲的媒婆都踏破了客栈十几条门槛。

      只不过,客栈老板都是只笑不语地摇手回绝了。起初大家都不明所以,觉得如此出彩的人,怎会这般的不近人情,后来,还是客栈里的另一个青衫女子,无意间解开了众人的疑惑。

      原来,客栈老板在等一个人,从客栈坐落城里以来,就一直在等那个人。他的头发原本也是黑色的,据说就是因为那个人,才一夜之间白了头。

      那个人是他的一生所爱,也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

      因此,除了那个人,他的心里不会再装下其他任何人。

      另外,客栈是以一种名为“惊魂”的酒闻名方圆百里。水蝉月常说,也只有这酒的美味,才能媲美她亲自磨的水豆腐了。

      尘埃落定的老板没有告诉大家自己的姓名,他们只知道青衫女子常叫他落掌柜,所以,崦嵫城内除了“豆腐西施”水蝉月以外,还有一个说是等人的落掌柜。

      ×××

      “今晚是七巧节?”

      “是的。”

      “七巧节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

      “你放过荷灯吗?”

      “没有。”

      “其实我也没有。”

      “……”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又忘了。”

      “贫僧法号迦叶,来自西方佛国。”

      “哦……是迦叶啊,我记起来了!我记得你说,是你师父说你尘缘未了,叫你下凡来了尘缘的,对不对?我叫清廉。”

      “你说的没错,贫僧此下凡尘,为的便是了断尘缘,贫僧也知道你的名字,从昨晚到现在,你已经第七十五回告诉贫僧自己的名字了。”

      “啊!我说了这么多次么?我怎么不记得了?不好意思啊和尚,我的记性不好,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老是忘记,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

      “咦?为什么你没有头发?”男子忽而问道,清丽的面容上是深深的诧异,两只水亮的眼睛都瞪圆了,满目皆是看到什么稀奇事物的惊诧。

      和尚沉默了一下,眉心的一点佛缘痣泛着血色的光芒,片刻他才缓缓开口:“贫僧是和尚,自是没有三千烦恼丝。”

      “和尚?”男子苦恼地蹙起眉,“和尚是什么东西?能吃么?”

      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和尚说:“当然不能吃,和尚也是人,只是修行人间道法的人罢了,又怎么能吃?”

      “哦……”好似明了地点了点头,男子忽而又道,“我不喜欢你没有头发的样子,既然是人,为什么要把头发弄没了,有头发难道就不是和尚,就不能修行了?你能把头发长出来么?我喜欢你有头发的样子。”清廉定定地说完,有些期待地紧紧注视着对面的和尚,然而和尚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一双看尽浮华万千的眼眸,好似有什么在颤抖,却并没有言语。

      “迦叶,”清廉又叫他,“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和尚一愣,失笑答道:“你是崦嵫城梅山下的长生池中,开出的一朵莲花精,名叫清廉。”现在又变成只记得他,却又忘了自己是谁了。

      “清廉?”纠结起眉头,“为什么我要叫清廉?我不能叫迦叶么?”

      和尚摇头,耐心说道:“那是贫僧的法号,若是用来叫公子,便会混为一潭。”

      “是么?”他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还是叫廉君好了,虽然我喜欢迦叶两个字。”

      “是清廉。”和尚纠正。

      “为什么是清廉?廉君不好么?咦?你是谁?怎么坐在我的对面?这里是什么地方?”

      叹息一声:“这里是尘埃落定,是客栈,贫僧是迦叶。”

      “哦……我们为什么要在客栈里?”

      “贫僧要离开此地,你一直跟着贫僧,所以也就到了这里。”

      “今晚是七巧节?”清廉忽而问道。

      “……是的。”和尚苦笑一声,淡淡回答。

      “你知道七巧节是什么样子吗?”

      ……

      绿珠撑着下巴,好奇地看着对面一直坐了许久的两名男子,青衫男子是个莲花精,白袍袈裟的是个和尚,不久前两人一进客栈就不停地在说话,可是说话的内容总是有些语无伦次,好似青衫男子的脑子有些问题,他记不住事。

      后来,绿珠偷偷施仙法窥视了莲花精一下,才知道他原来是一个缺魂的妖精,因此是个半痴半傻的人,哦不,是妖。也难怪他什么都记不住了,三魂七魄缺了一个都是不完整的傻缺,更何况莲花精只有两魂三魄,真是苦了白袈裟的和尚。

      不过,和尚的性情也真是好呢,反复回答着那些问题,却从未恼怒过一分。只是偶尔会有些悲伤,绿珠不知他是在替莲花精悲伤,还是在心疼着什么。

      “尘埃落定?真是好名字。”略微随性的声音,隐隐带着风流之气。

      绿珠浑身一震,连忙直起身子,略微有些诧异地看向了门边:“九玄公?”她起身走到一身青白衣着的男子身前,匆忙地福了福身,“绿珠有失远迎,忘九玄公莫要见怪。”

      男子缓慢地摇着手中的墨玉宝扇,嘴角一直轻微上扬着:“千年不见,你的性子还是不曾改变多少,太过温良。如今你已修得正果位列仙班,这‘九玄公’三字,在下可是受之有愧了。同辈而论,你还是称在下麓公吧,九玄公不过是修得的虚名罢了。”男子虽失了所有修为,千年前再次下凡尘苦修,就在几日前,他已凭借着万年根基修得了正果,玉帝当日赐号“九玄公”。

      “绿珠根基尚浅,唤上仙九玄公也是不足为怪的。”温婉地笑笑,绿衫女子又道,“不知九玄公前来有何要事?”

      环视了周围一下,客栈内除了那角落中的青衣男子和白袈裟的和尚,不再有他人,只是他落到青衣男子身上的目光却闪了闪,而后意味深长地收了回来,对着绿珠不明所以地说:“天要下雨了,在下是来借伞的。”

      闻言,绿珠探头看了看外面正是一片热闹繁荣的街道——今日正是七巧节,街上到处都挂满了花灯,连客栈门前的灯也全部换做了新的。

      但是,这么闷热的天气,夜空繁星璀璨,真的会下雨么?

      她不置可否地收回目光,不解地望了男子一眼,却还是点了点头,回道:“九玄公稍等。”

      望着女子远去的身影,麓公摇着宝扇的手愈发的缓慢,他伫立在原地片刻,狭长的勾魂眼一片沉静。片刻之后,他将一样东西放在柜台之上,终是转身踏出客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我带他回来了,却只能给你这一次机会。否则,还完了千年的债,不论用什么样的办法,我都会夺走他的心。

      嘴角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城府之深,好似又在算计着什么。只可惜,眼中的那抹稍众即逝的落寞,却带着一股深深的无望。

      绿珠拿来雨伞,本想亲手交给麓公,结果走到客栈前厅之后,却四处寻不到他的影子,心底不由疑惑起来。

      “绿珠,你拿着伞做什么。”

      身后传来低沉犹如暖阳的声音,绿珠回神,忙回身对着正下楼的人道:“掌柜的,方才九玄公来向我借伞,我刚拿出来,他就不见了。”

      脚步一顿,楼梯上的人倏尔看向她:“你说什么?谁来了?”墨色的眸子却浅浅地颤动了起来。

      “九玄公,麓公。”

      快步走下楼梯,一身暖黄衣袍的男子走到绿珠身旁:“他人呢?在哪里?”声音里是满满的急切。

      绿珠吓了一跳,她已经很久没看到男子如此情绪不平了。

      摇了摇头:“好像已经走了,连伞都没拿。”并有些苦恼地抬了抬手中的雨伞。

      “伞?”

      男子忽而一怔,他的目光落到柜台之上,好似看到了什么极为震惊的一幕。垂首略有些失神地望向绿珠手中的雨伞,双手一紧,突然一把夺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客栈,混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掌柜的,师父!”绿珠追到门边,却早已不见男子的身影了。

      她略有些失落的回到屋里,却忽而看到客栈的柜台之上静静地摆放着一样物件,仔细一看,原是一支白玉长箫--

      箫尾雕刻着一朵美丽的蔷薇花,花蕊之中是一个清晰的“尘”字。

      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一头雪发的男子双眸紧紧注视着来往的人群,呼吸是淡淡的急促,甚至紧握着雨伞的手,也浅浅地颤抖了。

      看着周身一个个陌生的脸庞,男子的心中愈发的急切,不是那个人,都不是那个人!头顶各色的花灯,快要迷乱了他的双眼,可是那抹熟悉的身影,却还是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

      只是,他感到了,感到了那个人的心跳,平稳地跳动着,一声一声,如此清晰。

      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哎呀!下雨了!好大的雨!”

      天上忽而落下倾盆大雨,一下子冲散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人群作鸟兽散开,全都躲到两旁的屋檐下,商贩们也在摊面上铺上一层油纸,躲到一边等候着大雨过后。空荡荡的街道上,只剩下花灯闪烁的幽光,好似在为某个人照亮着前方的路。

      “公子,公子!别管荷灯了!快回来!这雨这么大,小心掉河里了!诶诶,公子!公子!”

      沿着河堤,濮落迷茫地寻找在一片雨水中,身旁是一个贩卖荷灯的小商贩,他身着蓑笠,似乎在向着清溪中叫喊着什么。

      瞳孔一阵紧缩,濮落的眼里缓缓映出那溪水浅滩中的身影,雪白的背影,漆黑的发丝,清瘦的身子,是那么的鲜活与真实。

      那雪白的人影趟着溪水,一步一步向着溪水中的事物追去,好似在追逐着被雨水打乱的荷灯,极为奋不顾身。

      终于,雪白的人碰到了那盏荷灯,他的身子顿在溪水中,轻轻将荷灯捧在了怀中,好似捧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任由天际的雨水淋湿他单薄的衣物,朦胧他清丽的容颜。

      手指拣出荷灯里的竹简,简上的字迹,瞬时跳入雨水模糊的眼帘--

      问来时,问去时,相望来去不相思。

      思往日,思今日,犹绊往今难相知。

      无处思量,生死茫茫,梦回花醉,门断尘前。

      早知憔悴枉断肠,何如痴心渡沧桑。

      头上的雨水被无声隔绝,他抬起头来,却看见一个雪发的男子,静静地为自己撑着伞,一双墨色的眸子,深深地望着自己。

      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回家吧。”他听到雪发男子如此说。

      不知为何,他朝着男子淡淡地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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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很含蓄的结尾,大家自己脑补。
    ps:修改完毕。
    还剩下最后一个番外,跟正文无关了,与新文有联系,是在此文中出现过一次的两个人。
    ps:又冒出来了,突然记起少写了一个细节,就是关于那支箫的,现已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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