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不易发芽

　　自从那次之后，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夏文也没有再来找夏楠。
　　转眼又是一个周五，夏楠和顾婉约好放学后一起去逛书店。
　　“你不会又要买言情小说吧。”
　　“才没有呢，我是要去买贺卡，圣诞节不是快到了嘛。”
　　“洗心革面了？”
　　“当然不是，我现在每天都在手机上看小说。”顾婉说得理直气壮。
　　夏楠嘴角抽了抽：我就知道。
　　“你买手机了？”她终于发现关键信息。
　　“对啊，我哥要买手机，家里顺带着给我也买了一部。”
　　顾婉环视周围没有老师后，从书包里掏出一只白色的手机，开了机后向夏楠展示其功能。
　　夏楠也有自己的手机，不过是一只妈妈用旧的小灵通，放在家里充当座机使用。对于夏楠来说，它唯一的功能就是打电话给妈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连里面的俄罗斯方块夏楠都没兴趣玩。
　　乔惠现在用的是触屏的智能机，和顾婉手里的差不多。
　　“你有自己的号码吧，报过来我存一下。”顾婉点开通讯录，作势就要输入。
　　“咱不是有□□了吗，在那上面聊天不就行了。”
　　“不一样，□□是□□，手机是手机，知道手机号码了才能算是亲密的人。”顾婉撅着嘴，摇晃着挽着的夏楠的胳膊。
　　“好吧。但我记不住诶。”夏楠妥协，算是接受了顾婉的歪理。
　　“没事，”顾婉这才咧开嘴笑，“回去后我发给你我的号码，你打给我就行了。”

　　俩人分头行动，夏楠去挑书，顾婉去挑贺卡。
　　其实很多书夏楠都看过了，再有一些深刻些的她也提不起兴致去看，索性静静地观察起别人都在挑些什么书。
　　此时正是学生流量最大的时候，书店里拥挤着穿着各种校服的学生。
　　夏楠看见有位孕妇伸长了胳膊去书架上够书，急忙过去帮忙。
　　“阿姨，您是要这本吗？我帮您拿。”还好书的位置不算太高，夏楠稍微用力踮脚就能拿到。
　　“谢谢你。”孕妇接过书，对夏楠道谢。
　　但她看见夏楠后，怔住了一下，然后温和一笑离开。
　　夏楠看着她走，确认没有被其他人撞到，平安出门后才放下心来。
　　“楠楠，你好了吗？”顾婉跑来，显然已经买好了。
　　夏楠点点头，和她一起离开。

　　“今天是你的生日吧。”顾婉从袋子里拿出一张刚才买的贺卡递给夏楠。
　　夏楠打开一看，竟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婉已经在上面写了字。
　　顾婉一把按住：”你回去再看！“
　　“好。”夏楠甜甜地笑了。
　　自己的农历生日还没到，也向来没把阳历的日期放心上，难得和顾婉才认识了几个月对方就挂念着自己的生日。
　　“我记得小学的时候还传闻今天会是世界末日呢，看来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顾婉又把另一个拎了很久的袋子塞到夏楠手上，然后不停甩手。
　　“也没那么重啊。”夏楠接过，她刚刚正因‘世界末日’四个字而出神，“你甩什么？”
　　顾婉吐了吐舌头：“礼轻情意重嘛。”
　　“好，那我回家一起看。”夏楠配合地作出一副沉甸甸的样子。

　　俩人走到路口就要分别。
　　顾婉猛地抱住了夏楠：“楠楠，生日快乐！”
　　夏楠闻着她香香的头发，风吹来的细碎蹭得脸痒痒的，突然觉得此刻就算是末日也没什么大不了。
　　“谢谢你，管管。”

　　夏楠回到家时，乔惠还没回来。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登陆□□，果然有不少小学同学发来祝福。
　　夏楠一条一条点击，一条一条回复。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荣了。”
　　她一边轻笑，一边不停止敲键盘的手。
　　高中周五还不能回家，所以顾闻发的是一份定时邮件，内容不多，但很正式。
　　夏楠浏览后回复：谢谢顾闻，祝学习顺利。
　　把该回复的回复完后，夏楠终于点开荣逸闪烁着的对话框。

　　冬日的天暗得很快，夏楠坐在公交车上，庆幸自己还好赶上了最后一班。
　　出门前她打电话告诉乔惠自己要和朋友出去玩，结果乔惠开心道好，不忘嘱咐夏楠：“客厅茶几上还有一些零钱，你记得拿着，不要都让朋友花钱，晚上早点回来。”
　　夏楠思考了几秒，还是带了一些在身上。
　　她不喜欢坐公交车，不喜欢陌生人堆砌的密闭空间，往往都是走路或者坐三轮车。
　　但刚才荣逸说坐1路车就能直达，她没有犹豫就上来了。
　　“就当省钱了。”
　　夏楠打开窗户，任风胡乱地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刘海乱糟糟地四处逃窜。
　　每一个红灯仿佛都与自己的心跳契合，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贺卡，是去年过年的时候买的，压了很久有些折痕变形。
　　“早知道刚才就和管管一起买新的贺卡了。”

　　夏楠从口袋拿出一支蓝色圆珠笔，装作不经意地用余光扫视着周围的人，确定没有人看自己后，左手小心翼翼地挡着，右手快速在贺卡上写下了字。
　　写完后，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懒得去检查，赶紧放进书包里。
　　车子再次经过红灯停下，夏楠和旁边车里的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来了个对视。
　　她心虚地移开目光，默默地低下了头。
　　“车辆起步，请坐稳扶好。下一站，外滩，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
　　广播提示音过，夏楠关上了车窗。
　　她从口袋掏出小灵通，照着小小的方块屏幕理了理不听话的刘海，又取下眼镜哈了口气，用袖口的衣料擦了擦，然后重新戴上。
　　世界再次明亮了起来。
　　确认无误后夏楠背起书包准备下车。
　　“外滩，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开门请注意安全。”

　　夏楠背着书包等待红绿灯，正好看见马路对面的荣逸边跳边冲自己招手。
　　她站在寒风中，站在人潮里，感觉自己的心脏像刚出生的婴儿，被柔软的布料包裹着、温暖着。
　　“20，19，18……”
　　红灯进入倒计时，荣逸高举着双手也比划着数字。
　　夏楠的心里也不自觉地跟着一起计数。
　　“3，2，1。”
　　她收回了迈出的脚步，因为对面的男孩正飞速跑来。

　　“我过去就好了啊。”夏楠很自然地伸手整理荣逸立起来的衣领，“你就这样过来，我们还得再等一轮红灯。”
　　语气平平的，听不出一点埋怨，似乎也没有一点惊喜。
　　荣逸乖巧站着，任凭夏楠摆弄自己。
　　夏楠这才发现，荣逸不知不觉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
　　荣逸就这样被夏楠注视着，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绿灯及时亮起。

　　“你把我叫出来干嘛。”夏楠理了理刘海，转头问荣逸。
　　荣逸不自觉地学着夏楠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感受到她疑惑的目光后才尴尬地放下了手。
　　“对了。”荣逸把书包背在前面，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礼袋，“这个送给你。”
　　夏楠盯着他的一系列操作，发现他的手冻得通红，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你的手好冰啊。”
　　荣逸一愣，没有回应，呆呆地把礼袋递给夏楠。
　　“实验的校服也不怎么样嘛，”夏楠接过后，摩挲了下荣逸的外套，然后把他的一只手揣进自己的外套口袋，“我们学校的校服厚多了。”
　　荣逸傻傻点头。
　　“这里面是什么呀？”夏楠晃了晃礼袋，准备打开。
　　“等下！”荣逸像踩着了电门，惊醒般制止夏楠，“送你的礼物，你，你回去再看吧。”
　　夏楠只得收起来，心里嘟囔：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我回家看。
　　她把礼袋装进书包，也学着荣逸的样子，把包背在前面。

　　往常会有很多人在外滩散步、娱乐，但是天气越来越冷，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少。
　　荣逸找了片空地，从夏楠口袋中抽出手，把书包放下，又从包里拿出一捆短仙女棒。
　　“哎呀，还是断了一些。”他蹙起眉头。
　　夏楠这才知道他要做什么，帮着一起把断了的仙女棒挑出去。
　　“还好我买得多。”荣逸握着最后残存的一捆，数了数，又从包里掏出打火机来。
　　可是风太大了，打火机点了又灭，荣逸急得差点说脏话，瞥了一眼夏楠还是忍住了。
　　夏楠觉得荣逸焦急的模样实在是好笑，只好上前和他一起进行。
　　她靠近荣逸，用身体挡着风，双手做捧状围着打火机。
　　荣逸抬眼看了她一下，不自然地快速眨巴眨巴眼睛，又抿了抿嘴。
　　打火机一下就显灵了，荣逸点燃了两根递给夏楠。
　　仙女棒瞬间花火明亮，夏楠紧退几步，不由“哇”地喊出声来，然后欣喜地挥动着。
　　荣逸又点燃了两根给自己，随即加入夏楠的尖叫和奔跑部队。

　　江边的浅滩上泊着几艘旧渔船，边上的跨江大桥灯光暗淡，远处夜云和山的边界朦胧不明。
　　火光闪烁间，荣逸的笑容明朗，亮晶晶的眼睛倒映着绚烂的色彩。
　　夏楠心想着，要是能拍下来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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