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世界不同步

　　李明明依然是许一诺的好同桌，许小灿依然每天晚自习后到教室等许一诺放学，那场烟花表面看起来并未带来多大的改变，但是许一诺的内心已经有了倾向，看向天空的某些时刻，那晚的烟花就会出现。

　　其实，从医院开始，李明明就已经进入许一诺的生活，在很多人看不到的角落里，许一诺会不自觉看向李明明，这个举动她自己也是看完了烟花才发现这件事。

　　李明明喜欢许一诺呆呆的样子，喜欢许一诺偶尔犯傻的样子，喜欢许一诺上课时很机灵的样子，喜欢在医院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她其实很可爱的样子。

　　他所有别扭的来源是因为他嫉妒许小灿和自己当时的不勇敢。

　　那晚的烟花，是他蓄意已久的表达和肯定。

　　高二的寒假如期到来。

　　许村的春节前后依然热闹着，村子里多了非常多来感受年味的游客。

　　许小灿和许鹏在为村里的对联活动忙活，肩负着全村人的对联。许小灿还成为了许村对联的活招牌，他爸妈也得来当助手，忙到了没时间做年夜饭，家里全权交给许小齐爸妈。

　　许小灿在写字方面很有天赋，自成一派的字体潇洒、刚毅但收笔时又很柔和，他的字吸引了很多游客，甚至有些人来到许村只为让他写一个“福”字，还有一些学妹站在旁边单纯欣赏他的字和颜值。

　　许鹏在一旁只能感叹：“站在大明星身边压力很大。”还好许鹏还有画画这个技能，不然他的小摊位就真的无人问津。

　　许一鸣这个春节已经有了舅舅这个新身份，外甥女许梦迎着2012年的开端而来，许村添丁的家庭要准备许多活动，他家靠着他安排，过年前忙得昏天黑地。

　　许一诺的寒假做起了放牛小工人，早上把牛赶出去，傍晚把牛赶回家，期间再到田里帮爸妈干点琐碎的活，要到大年三十才结束，不过这已经是她们家最轻松的活，姐姐在家打扫、做饭才是真正的累。年前正是培育烟叶和整理农田的时节，年后天气热，烟叶会过早发育不漂亮，她爸妈每天天黑了才进家门。

　　李明明考完试那晚就赶着去厦门培训，之后和父母去海南过年，他已经提早给许一诺拜年，他妈妈的年货也早早送到许一诺手上。

　　许小齐的任务就是在家打扫，毕竟爷爷和许小灿忙着搞对联。

　　许易和许澄要去江许县城过年，大年三十去住一晚，大年初一回家，这是许村的习俗，新房第一年要有人烟味。

　　大年三十晚上，他们吃完年夜饭约好到荷花池放烟花，放完烟花后又去观景台溜达了一圈，少了两个人感觉冷清了不少，许小齐和许鹏的兴致低了很多，早早回去□□聊天了，天空下了点毛毛雨，大家也跟着散了，还好第二天早上许易和许澄会赶回来和他们一起去庙里敬香，热闹也就跟着回来了。

　　大年三十晚上十二点，也是大年初一的零点，许小灿准时出现在许一诺家门口，他抱着大烟花给许一诺家门口放开门炮，许一诺爸爸起来烧了香又回到被窝了，剩下的事情直接丢给站在门口的许一诺。

　　烟花放完后许小灿拉着许一诺夜游许村，此刻的许村都是鞭炮声，他们又溜达到荷花池，便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许一诺，刚才那顶烟花是我单独给你放的。”

　　“我知道。”

　　“那你喜欢今晚的烟花，还是那天李明明给你放的烟花。”

　　许小灿问得太直接了，许一诺的脑子还没反应回来：“我都很喜欢，但那是不一样的烟花。”

　　许小灿的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他太了解许一诺了，了解到那天晚上看到她和李明明跑出去他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许小灿喜欢许一诺，所有人都知道包括许一诺，但是他们从来不提，四年级的霸凌和初三那场老师的误会让许小灿的负担很重，他怕提了就是对许一诺再一次的记忆创伤。如果不是李明明那场突然的烟花秀，许小灿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表白。

　　今天晚上找许一诺，是突然的决定，或许是村子里的热闹提醒了他。

　　“许一诺，我们是朋友吗？”许小灿突然问。

　　许一诺看着许小灿的眼睛，许小灿的眼睛有些红，可能是被风吹的：“我们不止是朋友，我们的关系比朋友深。”

　　“亲人吗？”许小灿反问。

　　“也不是，我不会和亲人说秘密，但我会和你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大概就是我结婚的时候，你坐在门口收礼金；我去世的时候，你一坐在门口帮忙收烛礼。我哭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是你，我看到好吃的一定会给你寄一份。我们不会分开，世界倒塌了也不会。”

　　许小灿拍许一诺的脑袋：“赶紧呸三下，大年初一不允许说晦气的话。”

　　许一诺立刻“呸”了三声。

　　许小灿在内心回答道：“但我们不会在一起，对吧，许一诺。”

　　他把这句话换成了：“那如果我生病的时候，你会照顾我吗？。”

　　许一诺点点头：“嗯。”

　　比朋友更深厚的青梅竹马，比亲人更深厚的朋友关系，是从未想过要分开但又从未想过要在一起的关系，这种关系叫什么，他们都没有答案。

　　鞭炮声逐渐减弱，开门时间已过，村子逐渐恢复安静，只是空气中鞭炮的味道是散不去了。

　　“你觉得四年级的时候，咱们是不是真的亲上了？”许一诺问。

　　“嗯。”

　　许一诺深吸一口气：“其实我都是假装忘记这些事，但你要说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其实也没有，我并不觉得这件事很严重，我也不需要特意去放下这件事，因为你当时在保护我，甚至你现在也还在保护我。”

　　许小灿是许一诺很珍惜的人，他们一起长大，许一诺身边不会再有另外一个许一诺出现，许一诺也没办法想象未来许小灿不在身边的日子，就像许村一样，他们生活在这里，那他们就永远是许村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许一诺继续说：“你也是受害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后面还去找他们打架了。”

　　“不是打架，是我单方面吊打他们。”许小灿提高了嗓音。

　　许一诺撩起许小灿左手的衣服，指着一个硬币大小的疤说：“别吹牛了，你手上那个疤就是当时磕到地上留下的。”

　　许小灿收回手假装咳嗽：“都过去了。”

　　这一次，对于许一诺而言是真的过去了，又或许许一诺从来都不需要过去，是许小灿自以为许一诺需要被保护，甚至许一诺感受到了许小灿的愧疚之意，这不是许一诺想要的，许小灿每一次的小心翼翼都很刻意。

　　许小灿永远记得这件事，他记得许一诺当时所有的恐惧和害怕，但是许一诺想复杂了，保护许一诺、照顾许一诺并不是为了弥补，因为在发生这件事之前许小灿就已经是“唯许一诺主义”，站在许一诺的身边从来不需要任何理由。

　　“回家吧，太冷了。”

　　许小灿拿下自己的围巾套在许一诺的脖子上：“你老是不戴帽子、不围围巾，你太看得起许村冬天的夜晚了。

　　“我那是着急看你放烟花。”许一诺辩解道。

　　“那明天晚上继续放。”

　　“好呀。”

　　在路灯下打闹，一年又一年，谁都不会改变，许村还是许村，他们还是他们。

　　许一诺回到被窝，打开手机一看，全是消息，都来自李明明。刚才着急和许小灿出去，忘记给他拜年了。

　　许一诺正要回复，李明明直接打电话过来：“许一诺，新年快乐，但是这么久不回复消息，你去哪哪儿了。”

　　“和许一诺去放烟花了。”

　　“我给你放的烟花好看，还是他放的。”

　　许一诺躲在被窝里笑了出来。

　　李明明在电话那头一头雾水：“你笑什么？”

　　“许一诺也问了这个问题。”

　　李明明隐隐不安：“你的答案是什么？”

　　许一诺翻了一个身：“你们放的烟花都很好看。”

　　她蒙在被子里，有点喘不过气，但是把脑袋露在被子外又有点冷，她的语气开始加快：“但你们的烟花不一样。”

　　“那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许一诺顿了一下，男生都这么爱问这个问题嘛？

　　“比朋友更深一点。”

　　“深多少？”李明明追问。

　　“不告诉你。”如果手机看得到许一诺的脸，李明明一定会看到她红得像苹果一样的脸。

　　李明明在电话那头窃喜，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许小灿对许一诺来说不一样，许一诺依赖他、信任他，甚至比其他人还要更亲近。此刻，他在许一诺那边是独特的，这样就够了。

　　李明明打开礼物盒，是一条星星项链，“我给你买了新年礼物。”

　　“是什么？”

　　“等开学就知道了。”

　　“我先睡了，我明天要和他们去庙里拜拜，我会给你祈福的。”

　　许一诺打了哈欠，已经凌晨三点，再过一个小时，许村的鞭炮又要开始响了。

　　“那，晚安。”

　　许一诺立刻就把电话挂了，李明明拿着手机说道：“你挂电话比接电话快多了。”

　　大年初一的早晨全村人都吃素，许一诺留着肚子去庙里吃斋饭。她还刚走出房间门，许一鸣就在烧香了。他故意喊着：“小婶，你女儿怎么那么爱睡觉，日上三竿了，年都要过完了。”

　　许一诺妈妈笑笑，许一诺的脚已经踹过去：“大过年的，别让我给你开年工。”

　　许小灿跟着爸妈也过来了，他们大人准备去另外一座教远的庙，在许一诺家里集合。

　　“女孩子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许小灿妈妈笑着说道。

　　许小灿也跟着虚踹许一鸣一脚。

　　许一诺笑着结果许小灿提过来的一大袋年货，许小齐在旁边附和：“我哥把家当都搬过来了。”

　　许小灿怼回去：“家里那些还不够把你的嘴堵住吗？”

　　昨天晚上的烟花并不会让他们觉得尴尬，反而是一次谈心，许小灿不会故意远离许一诺，许一诺不会因为任何事情疏远许小灿。

　　许一诺洗漱后，浩荡的烧香队伍出发了，许一诺他们带了一大袋橘子、蜡烛、香还有一些素菜。许一诺和许一鸣的奶奶以前是庙里的徒弟，她有单独的法号和法器，她去世后，住持把她的名字放在了佛像旁受大家供奉，大年初一除了过年，也是他们两个去见奶奶的日子。

　　寺庙建在距离村中心五里路的山上，路很好走，慕名而来的香客很多，不乏他们的同学、朋友，一路上都在打招呼。

　　许一诺和许一鸣到了之后，先去给奶奶磕头拜年，许一诺往常的愿望都是：天天开心。今年向奶奶多许了一个愿望：希望李明明天天开心。

　　许小灿的愿望是：许一诺天天开心。

　　他们在寺庙吃了斋饭后便各自下山，许小灿要跟着父母去给隔壁村的同事拜年爸妈来接走了，许小齐和许易也独自开溜，许鹏和许澄要去山上找兰花，就剩许一鸣和许一诺。

　　“妹，你和小灿昨天晚上聊了什么？”许一鸣突然正经。

　　“你都知道，还问干嘛，有些话不用说那么明白吧。”许一诺往自己嘴里塞了颗小金桔。

　　“我还是支持许小灿。”许一鸣抢了许一诺手上的大橘子。

　　他们之间没有秘密，许小灿和他们说了，那许一诺自然也和许易、许澄说了这件事。

　　他们走到桥头，李明明打来电话：“到观景台。”

　　许一诺震惊了一下：“你骗我的吧。”

　　李明明在电话里大声了些：“骗你我是小狗。”

　　许一鸣摆摆手：“你去吧，我去心疼我的小灿了。”他拿出手机给许小灿发消息：“李明明来了，难受找我。”

　　许小灿正在去隔壁村的车上，他看向窗外，大年初一的天气不是很好。

　　许一诺跑着到观景台，一个很高的人影突然出现，许一诺下一哆嗦，还是很难适应李明明身高一米八五这件事。

　　“头伸过来。”

　　许一诺照做，原来李明明要送给自己的礼物是项链。

　　“这个项链很适合你。”

　　李明明很满意这个礼物。

　　许一诺用手摸着项链，星星还带钻，摸起来很贵，那肯定很好看。他们站在栏杆边，阳光若隐若现，似乎要突破云层。

　　“不是去海南过年吗？”

　　“我自己先回来了。”

　　“为了给我拜年吗？”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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