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通关方法好像哪里不对

　　“看着吧。”立奥提按照自己以往的经验说，“他们的第一句话一定是‘怎么会有蜘蛛闯进来’，然后是‘肯定全都是你暗夜精灵的错’。”

　　程优听完多少升起点同理心：“不能吧。”

　　应该不会不讲理到这种程度吧？暗夜精灵刚刚可是捅死了一只蜘蛛，再被兴师问罪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然而德鲁伊们跑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

　　“怎么会有蜘蛛闯进来？”

　　程优皱眉，打算帮着立奥提说话。只是没想到反驳还没说出口，对面就打断他：

　　“你们没事吧？”

　　“不是他的错。”程优立刻答。

　　德鲁伊：“嗯？”

　　程优：“……”

　　抢答错题了。

　　程优不禁回头暼了暗夜精灵一眼：真是谎报军情，人家多漂亮，压根就没这想法。

　　立奥提则弯起嘴角，接下话头：“这没人受伤。你们的荆棘墙可能需要考虑向下生长了，否则还会有更多的蜘蛛顺着之前的缺口钻进来。”

　　“再坚固的城墙也挡不住会挖洞的蚂蚁。”有德鲁伊叹气，“但你说得对，蜘蛛不是蚂蚁，我们确实需要加强防御。”

　　程优问：“以前有过这样的袭击吗？”

　　“从来没有，这是头一次。”莎莉娜替别人回答，“而且我们其实很少与……灵化蜘蛛作战。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外出巡视遇上的都是地精和食人魔。”

　　蜘蛛女妖很谨慎，她几乎不会派遣自己身边的护卫灵化蜘蛛出战，最多就只是让手底下饲养的蜘蛛怪来侦查。普通的蜘蛛怪与灵化蜘蛛还不一样，它们更接近野外的中型怪物，没有多高的智力，有时甚至会被捕兽夹绊住脚步。

　　“我无法想到蜘蛛女妖在打什么主意，她可能已经失去耐心，准备与我们进行最后的战争了。那样的话，事情就会变得非常棘手了。”莎莉娜说。

　　一名德鲁伊道：“之前她迟迟不肯进攻，是因为不了解情况，现在她把灵化蜘蛛派进来，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物资和人手即将耗尽，很快就无法抵挡她的军队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坐以待毙等着被蜘蛛蚕食吗？”

　　“别说丧气话，至少这次我们守住了村庄。”

　　听着同伴讨论，莎莉娜则开口：“别担心，我们并不孤单，可能还会有许多冒险者加入争斗。”

　　只要那些冒险者愿意帮他们，他们就还有希望赢得生存的机会，莎莉娜很想这么说，实际上她也无法确定冒险者们真实的意图。

　　她用了可能两个字，就说明她自己也对这件事毫无信心。

　　几乎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牵扯进麻烦里，德鲁伊对于那些陌生的冒险者来说只是广阔冒险生涯的一小部分，莎莉娜还听说有许多人已经加入了蜘蛛女妖的阵营，准备跟着她一起掠夺村庄。

　　至于其他的……这些天来，有不少来自各个势力、种族的人都在往森林里闯，但他们全部都没有可信的凭证。莎莉娜不想疑神疑鬼，可情况特殊，她总不能见一个就放一个进村子，直到现在，她也只是接纳了带有地精罗索信物的程优一人。

　　如果程优知道了现状，就会明白，问题是出在罗索身上。

　　任务起始点罗索离开了他既定的位置，身为冒险者的玩家们接不到任务道具，自然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意向，加入德鲁伊对抗蜘蛛女妖。否则按照从前的剧情发展，现在德鲁伊村庄应该被冒险者挤的水泄不通了。

　　这边德鲁伊们在分析情况，那边立奥提靠近程优，用意念挤进了他的脑袋：

　　“我们要抓紧离开这。”

　　程优回头看他，无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吗？他们活不下来的。”立奥提，“我们也帮不了他们，没人能帮他们。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蜘蛛和她爪牙的注意力还在村庄时马上撤离，尽快走出森林——你和我的目标不就是这样吗？”

　　但他明显低估了程优趟浑水的决心。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立奥提摇摇头，真想掰开他同伴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写着“见义勇为”四个黄金大字。
　　“你一定要把我们的命陪在这里吗？”他非常不理解程优的信心从何而来，“这么说吧，我见过蜘蛛女妖，她不是你我之中任何一个人能打赢的对手，她……非同一般的强大，只要有阴影在的地方，她就能把那对毛绒绒的蜘蛛钳子抵住你的喉咙。”

　　“你和她交过手了？”程优问。

　　“……是。”立奥提不得不承认，他回想起了自己过去无数个循环往复中苦战又败北的事实。

　　在被困在森林里的这段时间，立奥提不止一次地对战争的源头蜘蛛女妖下手，希望借此来终结自己和黑暗森林捆绑在一起的命运。不知多少次的尝试后，他不是没有成功过，但当他杀死女妖，等到第七天伊始时，黎明并没有如预想之中的那般降临。夜幕仍然沉重得如同金盔铁甲，牢牢遮盖住这片林地。

　　他有时候都在想，这重复的七天是不是蜘蛛女妖的把戏，好让她一遍又一遍地满足自己的血腥欲望，向她的女神献上虔诚。

　　而眼前的剑骨之灵——或者叫他亡灵法师，他的出现打破了这看似不可撼动的七日循环。地精罗索不再躲藏于树上，反而叽叽喳喳地跟他们走到骸骨裂隙去；德鲁伊村庄不再像过去那样对任何冒险者敞开大门；他也首次被允许得以进入村庄……一切似乎都在改变，森林不再是遵从的既定的事实往下推进。

　　这些都让他对法师格外看中。他不愿意再陷入循环了，打破的僵局的钥匙就在手中，怎么能轻言放弃，更不可以节外生枝。

　　“可她是温莎罗娜之子，你不是要让所有温莎信徒吃不了兜着走吗？”程优有点疑惑。

　　“那是在敌我实力相当的情况下，亲爱的。”立奥提叹气，“用我的手脚去换温莎信徒的命，你不觉得这样的选择毫无道理吗？”

　　“可是……”

　　立奥提一把按住法师的肩膀，神色格外严肃：“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离开这片森林，如果你决意要去管这档子破事，那就先找到去往森林边缘吧，之后你再回来，帮助这群快入土的人、帮助那些昆虫，怎么样都好，随你开心。”

　　程优听明白了：“你要溜？”

　　立奥提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不然我要跟他们一起死在这里吗？你不关心自己的生命，总不能让别人也和你一样吧。”

　　“……”
　　确实，强扭的瓜不甜，更不用说对方还是暗夜精灵。想到这程优忍不住反省，自己什么时候被这群npc传染上了种族歧视的毛病了？

　　“好吧。”程优妥协了，“我们现在就去找离开森林的路吧。”
　　然后他再回来，继续做主线任务。

　　“谢谢你的通情达理，朋友。”立奥提微笑。

　　————

　　很可惜的是，程优并没有履行他的承诺。

　　他在翻看自己羊皮纸地图时发现了身体的卡顿，他的手指开始虚幻、重影，然后面前就陷入了一片漆黑，耳边传来滴滴滴的预警声。

　　一串字幕出现在黑屏中：网络连接已中断。

　　他掉线了。

　　程优闭上眼，又睁开。他回到现实中，XR头盔仍扣在脑袋上，但左上角的网络状态是红色，信号非常差。

　　程优往旁边摸手机，点来点去发现根本收不到消息，就猜测可能是断网了。前几天物业发通知，说最近居民区外的基站维修，网络会受到影响，这导致许多设备信号总是不好，有时连外卖柜都打不开。

　　程优别无他法，只能爬起来准备给自己找点吃的。

　　他本来是打算晚上六点多再开直播，以满足粉丝们在暑假的无聊时光，但看现状估计没戏。

　　他随便给自己煮了袋速冻饺子，吃完又慢悠悠收拾好房间，等到快九点多才洗澡爬上床，这时候网络仍然一个劲儿地转圈圈。

　　不得不说，现代人离开了网简直能把自己无聊死。

　　程优把手机里的图片分类删除，换好新的屏保，又看了会儿以前的视频，仍然没等来顺畅的网络。可能是由于太过枯燥，他像咸鱼那样躺了一会，睡意就渐渐浓郁。

　　在半梦半醒之间，怪异的景象悄然而至。

　　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这次并不清楚自己是在做梦，因为他看到的正是白天接触过的地方。

　　人总是会对一些特殊细节格外留心，程优深刻地记得，当他的目光经过祭台时，他看见了其上流水一般细腻的纹路和白银的颜色。而现在，更多的事物涌入他的大脑，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此时此刻，年轻的巫师——也就是他自己，正置身于幽影沉默的密室中。他仰面躺着，身下有点发冷，手指感觉不到属于床铺的温暖，而硬石祭台浅淡的刻痕在皮肤所能感觉到的范围内肆意生长。

　　四周安静极了，什么都听不见，绝对的黑暗拥抱着身体。程优眨巴两下眼睛，开始迟钝地用意识思考。

　　他似乎已经在这里躺了很久，就像一个真正的尸体那样，做死者该做的事。而神奇的是，他还不是完全死亡，他的五官正在逐渐从冰冷和麻木中恢复，就在不就之前他还只能感觉出祭台的坚硬，现在他却能够百无聊赖地数着那古老的石柱上英俊的羊角恶魔石雕。

　　程优认得这些雕像，它们是欲望之主希莱的神权代表、钟情宠儿，在信徒眼中不外乎伟大神迹、仁慈恩惠。但程优不在乎这些，因为他从来都不信仰欲望之主，也不曾存纳过那邪祟的血脉，甚至永远都不会投靠希莱的庇佑，他是……

　　“被遗忘的神明之子，你因何而迷茫？”

　　雕像忽而亮起猩红的双眼，闭合的嘴唇吐露出深沉的语调，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在借助其降临于此。

　　“保守秘密的黑暗之母仍沉默不语，为诗人赞颂的月光不会照耀于你，大地亦不愿容纳你叛逆的遗骸……”

　　“你本不该不幸醒来，或就此陷入永恒长眠的白骨国度……”

　　雕像一字一句说的十分清楚：

　　“但我仍祝福你重回此世，遵循真实的自我，成为欲望的信徒，游走于理智与凶蛮之间。”

　　“遗忘之子，你得以窥见欲望的真容。”

　　于是生命的魔力重新回到这具身体里，断裂的脉络像银网般织就，暖意跌宕起伏，鲜血倒流进视野的时候，盘缠羊角的男性神明出现在他扩散的瞳孔中，居高临下、目光戏谑。

　　那一瞬间，程优猛地挣扎出来，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的鼻梁。

　　他终于是被手机幸运地砸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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