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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尾声
又过了两年,当人们已渐渐淡忘多年前那些旧事,那些曾惊天动地的事时,杭州西湖之畔来了一个汉子。
汉子很英俊,汉子也很憔悴,衣衫上积满风尘。
汉子独自坐在醉望楼的楼上,要了梨花酒,凭窗眺望西湖千里烟波。
两年中,他走遍大江南北。
听风酒肆,冷月黄沙。定北山壑,清风寂寂。
而这西子,也未改她昔日容颜。
只是,他再寻不回曾存于其间的一抹青影。
多年前,老三问他,赌输了如何,赌赢了又如何。
他说赌输则输掉整个大宋江山。
他没说若赢了,则是他永远失去那个人。
他喝酒,梨花酒仍是多年前那个味道,极好,却淡。
有人向他走来。
他不理。
那人坐在他对面,拿起酒就喝,道:“好酒。”
他看他,半日,他神色渐渐变化:“马何……”
马何道:“是我。”
马何,又不是马何。至少这人清清爽爽,神智澄明。
雷憬道:“你不疯。”
马何道:“我最初是装疯,后来装久了,就不知自己是真疯还是假疯。”
雷憬“呯”一声砸掉酒壶,用力握住他道:“他在哪?”
马何道:“哪个他?”
雷憬道:“你知道。”
马何道:“你比我更清楚,你早杀了他。”
雷憬道:“葬在何处?”
马何看他好一会,道:“你既心中有他,又怎下得去手?”
雷憬颓然坐下,沙哑着嗓音道:“他在哪?”
马何又喝了一杯酒,起身道:“跟我来。”
路上凭他问什么,马何一声不吭。
一座小茅屋,立在西湖之畔,雅致幽静。
马何带他进里屋。
床上躺着一人,青衫黄裳,见马何进去,坐了起来,脸上现出快慰的笑容。忽见有陌生人,缩着身子向后退了退。
马何两步抢上前,拉住他安慰道:“没事,他是我的朋友。”
他仍往床里缩,眸光乱幌,不敢望他。
他如身在梦境。
谁说庄周梦蝶只是笑谈一场。
他直直穿过梦境,走到他身前。
他脸现恐惧之色,抱着身子蜷成一团,紧紧缩在床里。
马何不阻止他,道:“我是装疯,他却是真疯了。”
他用力抓住他,大声道:“是我,雷憬。”
那人只是慌乱,拼命挣扎,却无力。
他问马何:“可还有治?”
马何问:“你希望他清醒?”
他无语,若他清醒,又如何面对?
马何道:“活在这世上,清醒有何快乐?疯了又有何苦?”
他被问住。
马何道:“他逆练玄冥九幽。当年你那一剑破了他魔功,如今魔功反噬,他体内毒素倒流。我已尽力。现在只有你能救他性命。”
他问:“怎么救?”
马何道:“易筋经。”
“我不会易筋经。”
马何笑:“见性长老当年传你的内功心法,你可有练习?”
他道:“每日不敢停辍。”忽然醒觉,“那便是易筋经?”
马何道:“长老用心良苦,要救你们两个。”他看看床上的人,“他现在只有三岁孩子的智力,经脉俱废,不用说走路,连吃饭穿衣也是不能够,甚至话也不会说。莫说他这次已不可能再恢复神智,即便恢复了,也永远是废人一个。”他直视雷憬的眼睛,“我知道你俩仇怨极深,救与不救,全在于你。”
说完,不等他回答,马何挑帘出去。
床上的人见他出去,口中呢喃有声,爬到床边,却被雷憬抓住。
他惊惧的看这个面色悲伤却冷硬的男子。
雷憬走出里屋时,外间已掌了灯。
桌上摆了几样简单菜蔬,还有一壶酒,马何坐在桌前看他。
“他睡了。”他神色疲倦,坐在桌前,拿了酒就喝。
马何道:“多谢。”
他抬眼正色看他:“该我说多谢。”
马何神色变得柔和,道:“你可能原谅他?”
雷憬道:“我从不曾恨他。”
马何道:“我明白,但有些事,不得不做。”
雷憬道:“他现在这样,很好。”
马何道:“是很好。”
雷憬与他相视一笑,却满含苦涩,说道:“喝酒。”
马何的酒不是好酒,极劣,而且冲。
雷憬喝了很多,伏在桌上沉沉睡了。
天明时醒来,马何已不在对面。
桌上歪歪斜斜几个字:“我外出办事,少时即回”。
等至日落,也未见马何回来。
雷憬心中明白。
自去厨下做了饭,妙在马何藏了不少酒。他一一弄好,端进院中,在石桌上放好。
走进里屋去,见他手脚并用正努力想爬下床,两三步抢上前抱住他将坠落的身子,问:“要什么?”
他仍有恐惧,却已不似昨日厉害。眼望桌面。
雷憬会意,放他坐好,倒了一碗茶过来,喂他喝了。问:“饿不饿?”
他蹙眉看他,显然不懂。
他笑,用一条被子裹好他,将他抱至屋外。
一口口喂了他吃饭。
他显是饿得急了,咬着勺不放。
雷憬和他挣了好一会,才算喂完一餐饭。
雷憬开始怀疑是否今后的每个日子都得用勺和他的牙争斗。
从不知他牙如此坚固。
他偎在他怀中,似乎又对他喝的酒产生兴趣。眸光明亮盯着他酒杯看。
他又笑,喂了他一杯。
即使疯了,他酒量仍是一样的差。才一杯便眉眼饧涩,倚在他怀中抬不起头。
他终于开始笑得舒心,一杯接一杯喝将起来。
他轻声道:“我给你说个故事罢。很多年前,有一个酒馆叫听风酒肆,那天,酒肆里来了一个……”
低头看时,他已在他怀中睡着。
他微笑。
夜露下来时,风中开始有桂子的清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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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篇到此就全部完结了
谢谢几位一直追文和鼓励的大人们,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