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不如养狐狸

　　徐穆元这时候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他根本就没法乘着这点微光看清那个人的脸，只能看出他满头的白发和宽袍大袖的古代装束。
　　“祖...师爷爷？”
　　不喊还好，一喊，徐穆元就红了眼眶。
　　仙门人认为，当凡间的仙门弟子真正遭遇危难的时候，这支法脉的祖师爷就会显灵，帮助弟子渡过难关。当然，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每年出意外的修士不少，那些大难不死的，也没听谁说是被祖师爷保下的。这玩意就是个传说，但在徐穆元看来，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来救他的白头发神仙，不是他家祖师爷爷还能是谁？

　　有娘疼的孩子就是好啊。师父远在天边，祖师爷爷还得从天庭分心看着自己。想到这里，徐穆元得眼眶就糊满了泪水，沿着脸大滴大滴地往下滚，嘴里还抽抽嗒嗒地念。
　　“呜呜，祖师爷爷，弟子没用，弟子给您丢脸了，呜呜呜——”

　　神仙没想到他会哭，愣了愣，把手收进袖子里，小声道：
　　“瞧这小子，本来就不中用，念你几句还不乐意了？”
　　祖师爷爷虽然白发苍苍，声音倒是清润好听，就是刻意压低了嗓子，尾音却稍稍上扬，带出几分戏谑之意来。

　　这种玩笑般的语气徐穆元再熟悉不过了。
　　以前在师门里的时候，师兄师姐们也都喜欢这样逗他，师父虽时常吐槽他没用，但重话那是一句都没说过，大家心思单纯，和睦睦的，哪里想过如今会如此狼狈惨淡？
　　徐穆元哭的更大声了。

　　“雪石精心栽培了五年，就养出了这么个家伙？”
　　神仙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他走到徐穆元身边，蹲下来盯着他脸看，白发落在徐穆元的脸颊上，凉丝丝的。
　　他伸手戳了戳徐穆元的脸。

　　“小子，别犯傻了，给我看清楚点，看看我到底是谁。”
　　见徐穆元依然神志不清，神仙再不耐烦了，一把提溜起他的衣领把他高高举起。让他迎着月光看清楚自己的面容。

　　徐穆元就这么被提在半空中，他不敢挣扎，只得低头。
　　只一眼，他就完全被那双描画着红妆的妩媚眼眸夺走了心神，他的目光呆呆地黏在了美人的脸上，连眼睛都忘了眨一下。

　　“祖师爷爷几千岁了还这么漂...呃，鹤发童颜？”
　　“哦？是吗？”那人凉飕飕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那这样呢？”

　　下一秒，那张艳丽妖娆的面容就裂开了嘴角。当着他的面，人皮上长出了白毛，变作了一个毛绒绒的白毛红眼的狐狸头，狐狸抬起头，朝着他扬起一个尖牙森森的笑容。

　　徐穆元被完全吓醒了。

　　“你是狐狸精？.”
　　徐穆元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等他整理好思绪，那美人已经在他家的沙发上休息了好半天了。他好整以暇地斜倚在沙发上，不知从哪掏出了个长杆烟斗，吸了一口，吹出丝丝缕缕的青烟来，缓缓地说道：
　　“狐狸精怎么了，狐狸精吃你家米了？”

　　徐穆元捂着鼻子，后退一步：“你不要在我家抽烟了。”
　　“刚才还在哭着喊着叫爷爷，这会就敢对我大呼小叫的了？”美人非但不理他，还把烟斗在茶几角上磕了磕，一磕一道黑印子，看得徐穆元血压飙升。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好小子，什么都不记得了。”美人叹了一口气，说：“我是你最亲爱的祖师爷爷啊。”
　　想到自己刚才又哭又喊的模样，徐穆远虽然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耳朵却羞的红透了。
　　“我...认错了。但你也不好，你不该戏弄我....还有...”
　　徐穆远朝着沙发上的美人深深鞠了一躬。
　　“你方才救了我，谢谢。”

　　他的声音很大。美人挑了挑眉。
　　原本只是嫌麻烦想抓个人质走的。但这小子这么单纯，说不定可以利用一下....

　　“说是这么说，口头上的谢意可不顶事啊。”
　　“那你是想……”
　　他坐直了，双腿交叠，手搭在腿上。

　　狐狸精的脸上绽放出了石榴花般艳丽的微笑，他站起身，伸出手摸了摸青年的脑袋，低下身耳语道。

　　“傻孩子，我也不要你下辈子给我做牛做马。择日不如撞日，为表谢意，你现在就帮我一个忙吧。”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外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小徐，徐大修士，徐大修士在家吗？！”
　　听声音，是张敏涛。
　　徐穆元打开了门，格子衫大叔山一样伫立在门前。徐穆元定睛一看，倒看见了大叔腰上的紫金囊，里面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啥。又看他手上拿了一只牛角，心下里认出这是个法器。

　　“张叔您这是……”
　　张敏涛摆摆手，喘着气说道：“我从公园里一路追东西追到你这里，那东西往上飞，我只能爬楼梯，害，电梯都坏了，可把我累的。”
　　徐穆元点点头，给他递了杯水。
　　“这附近有妖气，张叔您小心点。”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张敏涛用手臂揩了揩脸上的汗：“我追了他大半天了。小徐不准抢我人头啊。”
　　徐穆元心想这也太看得起他了，他哪有本事介入这种高端局。

　　要是平时，徐穆元怎么着都会把张敏涛邀请进家里来坐一坐。但今天的他就是这租屋的门神，脚都不带动一动的。就算张敏涛再怎么粗枝大叶，看见他这样子，心里也会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小徐，你这是刚洗过澡，脸色有点难看啊。”
　　徐穆元打着哈哈：“可能之前留了点后遗症下来。”
　　“低血糖也是病，有病就得治得治。”张敏涛深吸了口气：“不要仗着年轻身体好就……小徐，你这屋里点香了？”

　　“嗯，降真香。”徐穆元感觉自己的舌头在打结。
　　“我看不止吧。”张敏涛闭上眼闻了闻。

　　张敏涛师承梅公，自己就是个身怀绝技的老梅山，如果他有意，那看出点什么简直是轻而易举。

　　女鬼身上的土腥味也就算了。那只狐狸精的身上一股子甜腻腻的花香，走那留哪，怎么盖也盖不住。还是徐穆元拿出了压箱底的降真香，咬咬牙点了一大把，方才把这股味压下去了些。

　　没想到，就算是这样，却还是叫眼前这个大叔闻出来了。

　　“我是没闻出狐狸精的味道来着。”
　　徐穆元不擅长撒谎，每当他试图遮掩一件事的时候，那目光根本没法往对方脸上飘。头也低着，一看就是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
　　这点当然瞒不过张敏涛的眼睛。
　　“我都没说狐狸精，你怎么就往狐狸精上提了呢？”

　　不好。
　　徐穆元心中大震，他感觉自己快瞒不下去了。
　　但话说回来，他都不知道那只狐狸精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会帮他瞒一瞒纯粹是出于方才的救命之恩。
　　徐穆元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毕竟徐穆元也不太相信那只狐狸，从这方面来说，徐穆元甚至还希望张敏涛能够自己发现这一切，快点弄走这位大神，把他救出这片苦海。

　　张敏涛睁开眼，看徐穆元的目光都变了。
　　“藏人就藏人，但人家姑娘特意跑到这里来，你还管人家叫狐狸精，这就不太好了吧。”
　　徐穆元：？？？
　　张敏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就是女人香水味吗？这算个什么事。小徐，你那女朋友方便不，方便的话张叔也想见见。”
　　徐穆元傻了。

　　“张叔，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女朋友。”
　　徐穆元吓了一跳，满脸通红地解释。
　　他这副样子在张敏涛看来就是欲盖弥彰。张敏涛慈祥地笑了笑，抬腿就要往屋里走。
　　“张叔，张叔，先等一下！”
　　徐穆元想要去拉张敏涛，但张敏涛早就走出了老远。一踏进客厅，张敏涛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地方，刚才有脏东西来过？”
　　张敏涛察觉到了女鬼的痕迹，却没发现狐狸精的踪迹。

　　徐穆元赶紧地跑到他身边解释：
　　“是有，但我已经处理过了。”
　　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徐穆元知道他这么说只会引发误会，但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
　　张敏涛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房间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张叔……”
　　徐穆元紧张的要死，到了这里，他自己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可以坦诚这么一个选项，满心眼里都是包庇那人的计较。
　　“张叔，只是一只鬼而已，小事一桩，您不用担心了，真的。”
　　张敏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小徐啊，我从来就没有怀疑你的能力过。”
　　徐穆元胆战心惊地听他说话。

　　“我就是怕你太年轻，不知道妖魔鬼怪有多狡猾。”
　　张敏涛举起了手上的牛角，把牛角的尖端放在唇边。

　　“精怪会用一切可能的方法来躲你收它，有时他会变成漂亮模样，有时候它哄你说些好听话，有时候仗着几分恩情，它就给你蹭鼻子上脸来了。”
　　徐穆元洗耳恭听，觉得他说的简直太有道理了。

　　“所以，经常的事，你以为你解决了它，但它还会从你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再趁你不注意给你来一下。”
　　张敏涛看着徐穆元，认真地说道。
　　“我今年四十多了，在这方面比你有经验点。小徐，你不要管，让张叔吹一吹牛角，看看这屋子的阴气到底干净了没有。”
　　张敏涛吹响了牛角。

　　牛角是梅公一脉特有的法器，在民间常作请神用处。虽然其貌不扬，但其震慑精怪的效果却是玄学界公认的。

　　陈年牛角的声音又闷又低沉，能够号令不听话的精怪鬼神。徐穆元死死盯着自己的房间门，生怕一个不注意从里面冲出一只发狂的狐狸来。

　　房间的门把手动了动，从里面走出的却不是一只狐狸。
　　那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
　　大概也就20岁出头一点的年纪，长的不是特别漂亮但也不是不漂亮。总之就是相貌平平，穿着普通的卫衣牛仔裤。她伸出半个身子看了一圈，疑惑道：

　　“讨厌～人家莫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吗。家里来了客人，你都不提前和人家说一声。”
　　七分熟络三分娇羞带上一丢丢的暧昧，还是从徐穆元房间里出来的女人。

　　张敏涛吹了声口哨。

　　徐穆元：？？？
　　你谁啊你？？那只公狐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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