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话]马甲是路人天花板

　　宙斯对这个已经不再是事实的事实接受得还算快，只是心里说不上有多好受。

　　尤其是和堪称平静的表情相比。

　　在那道似笑非笑、充斥着某种玩味的，经由弧度微微上扬的眼尾扫向他的余光之中，他有一种塔尔塔洛斯之所以满意，仅仅是因为这一幕堪称戏剧、潜藏着恶意的身份转换的恍然感。

　　和他的模仿、尝试，还有他成功让忒弥斯由敌人的下属转为自己的暗棋都完全无关。

　　他用以胁迫忒弥斯的筹码，克洛诺斯暴行的产物，原本应该是……他的孩子。

　　忒弥斯腹中的生命，本来应该和他紧密相连。

　　宙斯完全能根据这一结果逆推出自己怎样赢得了忒弥斯的好感，又是如何向她表达追求，让她彻底倒向自己这边的。

　　至于孩子，大概率应该是他用来骗取忒弥斯忠诚的把戏。

　　有他们爱情——姑且称之为爱情的见证和结晶在，忒弥斯不会怀疑他的真心。

　　他会借此向忒弥斯许诺，和她共享地位，一切的一切，让他们的利益变得完全一致，忒弥斯全心全意帮助、辅佐他。

　　而现在。

　　宙斯毫不怀疑，只要有机会，忒弥斯必定会选择狠狠将他拆皮煎骨，以报羞辱胁迫之仇。

　　哪怕让他只是要成为孩子名义上而非实质的父亲，这件事对忒弥斯也不会有任何的坏处，想必也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场景。

　　至少他是有点苦恼的。

　　在设想完认亲时可能要面对状况后。

　　因而，宙斯硬生生压下了那股追上忒弥斯的冲动。

　　他拒绝了唾手可得的，力量的诱惑。

　　“孩子不会那么快就被诞下，下次潜入奥林匹斯山也来得及。”

　　反正，忒弥斯总要将上门求助的他带到克洛诺斯面前的。

　　那一天不会太远。

　　少年片刻的挣扎，还有挣扎后的那点混着不甘的无奈很好地取悦了塔尔塔洛斯。

　　至少暂时抵消了他原有的不快。

　　不管是遭到启示打扰，还是这一变故本身，塔尔塔洛斯都无比厌烦。

　　尤其是后者。

　　是否孕育子嗣，通常情况下取决于神自身的意志，而且，也未必一定要通过交/媾的形式。

　　比如倪克斯，在厄瑞波斯沉睡后，依旧独自生下了包括他的追随者在内的许多孩子。

　　冥界是大地的暗面，它和大地一样广袤，倪克斯需要更多协助者。一定程度上，是先有她的意志，才会有注定要诞生的嘲笑、辛劳、年岁等夜神的后裔。

　　命运本身没有太多的存在感，祂和倪克斯之间的联系，更像接近相辅相成。

　　但，祂本身是有獠牙的，尖锐的獠牙。

　　原本，忒弥斯会被宙斯的花言巧语打动、加上确实对强大、英俊的更年轻的神存在好感，才决定要为他诞下后代，世界上出现象征时序的女神。

　　而现在，遭到强迫的忒弥斯本身没有任何为克洛诺斯诞下孩子的意愿，她腹中，却依旧有新的神祇悄然生长。

　　她们依旧是时序女神。

　　只不过，父亲不再是宙斯。

　　正遭到破坏的命运负隅顽抗，主宰了忒弥斯，使她怀孕，并对她的子嗣强行修正。

　　塔尔塔洛斯对弱小者的遭遇不感兴趣，更不会生出同情这种无聊的情绪。

　　他不快，仅仅是因为这件事背后所呈现的“命运操控众神”的事实。

　　神统治这个世界，而命运支配神。

　　岂不是就是说，命运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

　　诚然，他凌驾命运之上，所谓的启示根本无法命令他，强行扭曲他的意愿。

　　那股冥冥之中的束缚却依旧对他造成了一定影响。

　　短暂的、被取悦的愉快消失后，深深的不虞又重新涌现。

　　青年的身影突兀从树冠上消失，再次现身时，他已经站至宙斯面前，神情漠然。

　　那股可以称为戏谑的情绪从他的眼底消失了，审视之中，夹杂着一丝宙斯无法完全解读的冷意。

　　深渊之主情绪转变得过于突兀。

　　但喜怒无常本身就是上位者的特权之一，比起探究它，宙斯更关心如何才能降低它带来的影响。

　　他可不希望——

　　“去追上她。”

　　沉沉的、不容任何质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

　　不妙的预感应验得太快，宙斯敛着眼，只好在心里苦笑一声，答道：“……我明白了。”

　　他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地转过身，“她的孩子也会成为我的孩子，即刻。”

　　宙斯转身的瞬间，塔尔塔洛斯淡淡开口，不带任何情绪地念出了少年的名字。

　　“忒弥斯和克洛诺斯的孩子，也是忒弥斯和你的孩子。”

　　深渊之主从来没有把话重复第二遍的习惯，除非他另有目的。

　　“——你的确是时序女神的父亲，但你不与忒弥斯结合，她们依旧会出现。”

　　无比平静的一句话。

　　甚至平静到古怪的地步。

　　可宙斯却感受到一股森然的、不断涌上的冷意，指尖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

　　在他们面前现身时，塔尔塔洛斯就说过，他是忒弥斯孩子的父亲。

　　他和忒弥斯结合，忒弥斯生下时序所化的三位女神。

　　然而现在，对方特地点名某个事实后，他更多感受到的，则是——忒弥斯要注定生下时序女神，她们的父亲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甚至……她自己的意愿也是一样。

　　命运又一次在他眼前清晰。

　　和吞噬墨提斯、意识到自己备受青睐后的雄心勃勃不同，这一次，宙斯只感到悚然。

　　因为，命运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如命运和忒弥斯那样，并不对等。

　　区别只在于，他是被垂青的那个。

　　可就像忒弥斯注定是时序女神的母亲那样，在莫测的、无法被把握的未来，他真的能确凿、肯定地说，除了成为神王外，他不会像忒弥斯那样，接受其它的、不以他的意志为主宰的……注定吗？

　　命运本身如此诡谲。

　　那强势凌驾命运之上的塔尔塔洛斯，不可测的深渊，真正面貌又该何等可怖……？

　　——“取悦我、令我满意。”

　　直至此刻，宙斯才真正明白，深渊之主的某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向着忒弥斯离去的方向，宙斯默默加快了脚步。

　　少年的背影匆忙消失在层层掩映的高大灌木之后，塔尔塔洛斯无所谓地转眸，正对上两双一模一样、但目光的含蓄程度不太相同的眼睛。

　　它们满睁着，瞳孔很圆，眼尾处微微下垂，划开一道略显钝意的弧度，显得纯然、甚至还有点无辜。

　　有点像他知道的，地上被统称为犬类的那些生物。

　　“你们不必跟上。”想了一下，塔尔塔洛斯这么对双生子说。

　　他没有等他们回答，又接着补充道：“现在跟上，能看到宙斯拦下她。”

　　修普诺斯从来都没有掩饰过自己对宙斯的不喜、还有厌恶，哪怕在他面前。

　　和宙斯得知消息后那片刻的无措相对，则是修普诺斯瞬间高昂起来、堪称快活的情绪。

　　所以，塔尔塔洛斯断定修普诺斯想看。

　　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双生子确实听从并严格执行了他的命令，在此基础上，塔尔塔洛斯不介意稍微通融一二。

　　何况，他自己也相当期待接下来的戏码。

　　“想的话，可以去。”

　　他允许了。

　　然而，和猜测不同，塔尔塔洛斯许久都没有看到他以为会有的，迫不及待追赶的行动。

　　修普诺斯不走，塔纳托斯自然也不会陪同，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起离开。

　　他们只是回答了“是”字。

　　少年们依旧站在原地，只是神色被露出欲言又止的忐忑取代。

　　“——说吧。”

　　塔尔塔洛斯长睫掀动，抬了抬眼，“算是这次的嘉奖。”

　　趁现在还算有了解的欲/望，他姑且会考虑听。

　　双生子默契地对视数秒，然后，同时开口：

　　“您打算停留多久？”

　　“一直到宙斯推翻克洛诺斯，我们都要待在他的身边协助吗？”

　　两个问题，表达的却是同一个意思。

　　显然，比起大地，塔纳托斯和修普诺斯要更喜欢塔尔塔洛斯，更喜欢……他。

　　他的追随者希望能更多和他待在一起。

　　塔尔塔洛斯眉头微挑。

　　倒不是因为惊讶，而是有趣——对他们的乖巧、主动，还有表现出来的，带着依赖信赖的态度。

　　他选择双生子的理由其实相当随意，最初也不是没有动过干脆更换人选的念头。

　　之所以愿意给他们机会，完全是看在他们还算聪明的份上。

　　塔尔塔洛斯也懒得再将一切推倒，重新构筑。

　　但现在，他们正认真、努力地追随他。

　　因此显得笨拙、还有点可笑。

　　塔尔塔洛斯必须要承认，在发现这点后，自己被重新取悦到了。

　　深渊之主微笑着，以一种带着仁慈的玩味，重新把问题抛给了他们。

　　“那么，你们是想要回塔尔塔洛斯，还是——更希望我再停留片刻？”

　　选择返回塔尔塔洛斯，他接下来未必就一定在塔尔塔洛斯；但希望他稍加停留，多在大地待上一会，这个片刻又不会太久。

　　塔尔塔洛斯很好奇他们接下来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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