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我知

　　萧劲扬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无所事事闲坐了半晌。
　　荣嘉萝索性找个话题陪他闲聊，正好问起荣嘉禾昨晚报警之后的后续。

　　“人是救出来了，但好像精神有些失常，有些应激反应，不过……”
　　“不过什么？”

　　萧劲扬看向大班椅上的人，“荣嘉禾母女俩好像没有起诉荣明远的打算。”
　　这让荣嘉萝感到很诧异，“没有起诉打算？为什么？总不至于还念着那点所谓的旧情？”
　　萧劲扬也无解，“荣母的情况不太好，现在正住着医院。需不需要我拜托警局的朋友稍微盯一下，省得荣明远找过去又惹麻烦？”
　　荣嘉萝说不用，“能帮的已经帮了，也算仁尽义至，剩下的就别多管闲事了。”

　　她也担心萧劲扬因为这种事惹一身腥。
　　毕竟荣家那边几个人的行为是无法预料的，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谁也没法设防。

　　接下来几天倒是风平浪静，只是有一晚萧劲扬特地回了趟萧家吃饭，自从萧老太太被接回萧家之后，他隔三差五会回去一趟，陪陪老人家。

　　那晚饭后，萧劲扬陪老太太坐了会儿，给她剥了个橘子，然后在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下，神色如常地说出了要和荣嘉萝结婚的事。

　　老萧一听，不动声色继续喝完手里的茶，再不紧不慢地问：“你和吴家二小姐那边的婚约，怎么说？”
　　萧劲扬说：“退了。”
　　老萧面色稍缓，“退了也好，我原本也看不上，吴家那边几房的关系错综复杂，自家人都争得头破血流，吴霆还算有出息，可那是一滩浑水，不蹚也罢。”

　　萧劲扬没吱声，猜到他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

　　“至于，”老萧说：“你要娶荣嘉萝，我也不同意。”
　　“我不需要你同意。”萧劲扬说。

　　老萧笑他天真，“荣家已经不复当年，三年前还有点价值，如今只剩个烂摊子，荣明远烂泥扶不上墙，荣嘉萝确实有点本事，但她现在背后没了依仗，你以为她还配得上你？”

　　萧劲扬拿着手帕给老太太擦手，语调慢慢，“荣家什么样和我没关系，和她也没关系，我要娶的是她这个人，她不需要有什么依仗，当然如果她想，我可以是她的依仗。”

　　“糊涂！！”老萧突然色厉音沉，“你别跟我说，你和她是什么真爱，笑话！你的身份，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只会妨碍你。”
　　“恐怕在你的世界里，什么感情都是笑话，”萧劲扬淡声回道：“只有利益对你最忠诚。”

　　老萧见他油盐不进，改走怀柔路线，“三年前她就骗过你，你还要上她的当？”
　　萧劲扬嗤笑，“她骗我什么了？当年她离开的时候没有拿走我一分一毫，相反——”他摩挲着右手指环上的鸽血红宝石，把修长的指掌举到眼前，“她把她妈妈送的成年礼，留在我身边。”

　　老萧登时气得闭上了眼，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旁边的江月白赶紧替他抚胸口顺气，一边劝道：“Leon，那个荣嘉萝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一颗红宝石戒指就把你套住了？你什么东西没见过？”

　　萧劲扬懒得和她废话，起身说：“我今天来不是征求你同意的，就是觉得你好歹是我亲爹，所以你有知情权。”
　　“你还知道我是你亲爹！！”老萧睁眼怒视，拿手指着他，“还知情权？你对我有过一点尊重没有？”
　　萧劲扬说：“我如果对你没点尊重，今晚就不会站在这，我可以先斩后奏，哪怕是斩了也不奏，孩子上幼儿园了你都未必知道。”
　　“…………”

　　老萧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仍不死心地劝：“当年荣嘉萝执意退婚，十有八|九是在报复荣家，这个女人对自己亲爹都下得去狠手，你觉得她对你有几分真情？就凭一颗破宝石？”
　　说到这里他咬牙切齿，“你就不怕有一天她玩死你？！”

　　萧劲扬原本想说“那就让她玩死我吧”，但他还理智地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说：“她不会，也玩不死我，我要真是个草包，你现在已经满世界想办法再生个儿子好传你衣钵了。”

　　说着他弯下腰，温声问老太太，“奶奶，过年带孙媳妇来见你，好不好？”
　　萧老太太迟钝地睁着惊奇的双眼，有些口齿不请，但却很努力表达，“孙媳妇儿……萝萝，好，我喜欢，带来……”

　　萧劲扬冲老萧挑眉——看见没有？你妈我奶奶同意了，她喜欢。
　　老萧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收买了老太太，估计天天给老太太偷摸着吹耳边风，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半天哼不出半个字。

　　萧劲扬拿上车钥匙走了，驱车去了荣嘉萝那里。

　　荣嘉萝刚洗完澡，正好萧劲扬摁门铃，她开了门说：“这么晚了还来？”
　　萧劲扬今晚和老萧吵了一架，脸有点臭，虽然来的路上已经努力收敛了，但余怒未消，猛一下听见她没良心的发言，低声问：“怎么着，不愿见我？”

　　荣嘉萝对他的黑脸消化了一下，问：“你怎么了？”
　　萧劲扬抬脚进来顺手关上门，面对着她说：“明天我们去领证。”
　　荣嘉萝又对他的冲动无语了一瞬，说：“这么突然？”
　　萧劲扬正色盯住她，“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她说：“这毕竟对我来说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件认真的事情。”他说。
　　“认真你还这么突然？”
　　“不突然，”他不咸不淡斟酌道：“三年前你把我的感情骗到手之后，我就在考虑这件事，谁知道，”他掠过她身旁，贴近她耳边咬一句：“你能狠心跑掉？”

　　真喜欢翻旧账。
　　看来那件事对他来说确实是一根刺。
　　刺得他鲜血淋漓。

　　荣嘉萝脖子都麻了，回身就见他脱了外衣进她的卧室，她举步追上去——发现萧劲扬把外套扔梳妆台的椅子上，接下来毛衣袜子，甚至裤子都脱了……

　　“这是干嘛？”她问。

　　萧劲扬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这才闭着眼回答：“懒得洗澡了，我身上还算干净，睡会儿。”
　　荣嘉萝上了床，盘着腿看他。
　　忽然他睁眼转过来，追问：“明天到底领不领证？”
　　荣嘉萝耐心解释：“不是不愿意，只是这毕竟不是小事，好歹事先跟我妈说一声，她出差了，过两天等她回来了说。”

　　萧劲扬默了默，心里又憋出一个难题，“如果她反对你跟我在一起，怎么办？”
　　荣嘉萝轻笑了声，“不会的，她要是不同意，早就阻止了，你也不会在这里躺着跟我聊天。”

　　萧劲扬嚯一下坐起来，结实削劲的上身光裸着，他沉着脸皱眉，“你的意思是，她要是一开始就反对，你压根就不会和我在一起？是吗？”
　　荣嘉萝愣道：“可是，我妈不反对啊。”
　　“这不一样。”
　　荣嘉萝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意思，轻声安抚道：“Leon，过去的事情我自己也没法确定，但是，如果她现在反对的话，我会努力争取得到她的认同。”

　　萧劲扬平淡而执拗，“无所谓她的认同，不可以么？和我一样。”
　　和我一样非你不可，坚定不移，顽固不化也行……
　　荣嘉萝坐近几分，怕他着凉，拽着被子往上盖一点，“Leon，之前我说过，你得尊重我的意愿，当然我也会尊重你的意愿。”

　　“我的意愿是你，只有你。”萧劲扬冷静至极，“如果你的意愿是在我和你妈之间选一个，而你不一定要我，那我……”
　　“别说。”荣嘉萝捂住他的嘴，内疚到极点，终于掏心掏肺地说：“你和我妈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人，没有先后顺序。”

　　萧劲扬握住她的手，轻轻压在嘴唇上，温热的气息由她指缝露出来。
　　他半阖着眼，淡淡晕艳的眼尾挑着，字字低语：“但你是我的最重要。不过我会努力，为你拥有多一份真挚的亲情而由衷感到高兴。”

　　他说完立即翻身躺下，被子兜住自己的脑袋。
　　脑袋上没来得及收进去支棱在外面的几条碎发，显得很不甘心，很委屈。

　　荣嘉萝：“……”

　　果然是兵不厌诈，同一个招数翻来覆去地用，都被他玩出花来了。

　　荣嘉萝拽一拽被子，没拽动，又挪近几分，问：“你还要怎样嘛？”
　　萧劲扬一听，捂得更紧。
　　就这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他有什么动静，荣嘉萝忍不住问：“还没有消气？你这样能喘气么？”

　　过了片刻，萧劲扬掀开被子，挪动位置把脑袋枕到她腿上，一手揽住她的腰，额头贴着她的小腹，说：“来之前我跟老萧吵了一架。”
　　荣嘉萝何其灵敏，立即就猜到，“因为我？”
　　难怪他刚才来时，脸色有点阴沉，还说要领证。

　　萧劲扬说：“原本我没打算告诉你的，怕给你压力怕你不开心，但我想了想，你跟别人不一样，也许你更希望我坦诚，而不是一个人故作有担当，刚才在老萧面前，狠话我已经摊开了，没有回弓箭。”
　　荣嘉萝坚定应道：“知道了，我妈回来，我们就去领证。”

　　萧劲扬静躺须臾，慢条斯理坐起来靠在床头，裸露的线条有一种流畅挺拔的美感，他漫不经心且似笑非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强迫你更不是逼婚……”

　　得了便宜还卖乖。

　　荣嘉萝撑住胳膊支着腰向前，长发滑落肩头，她截住他的话语。

　　萧劲扬受不了这个，抱着她立时翻身压下，直接而热烈，舌尖抵住她的唇缝，稍用力就挤进去，索吻的舌头把她柔软的口腔搅和得湿漉漉，一片水光中仍停不下磨合纠缠……

　　“想跟我提前过新婚夜？”

　　“你少过么？”

　　两天后，庄粤出差回来的日子，这两天荣嘉萝总忍不住打腹稿，她还是有点紧张的。
　　结果等到下午四五点，她接到了医院的电话，通知她赶紧过去，手术要家属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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