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冤家

　　第四十一章

　　宣阳书院，午间休息时间。

　　白清涟把手中毛笔放到笔枕上后，小心翼翼吹了吹刚写好的宣纸，便侧头看向吃过午饭后就趴在矮几上小憩的夏至。

　　抿了抿唇，唤道：“夏至。”顿了下，见夏至没回应，伸手用力推了推，继续唤道：“夏至。”

　　被打搅午休的夏至，不耐烦耸了下肩膀“啧”了声，声音落下，反应过来喊自己的是谁，立刻直起身子，边揉着惺忪睡眼边看着白清涟，软了声音问道：“怎么了嘛？”

　　白清涟面无表情朝矮几上宣纸扬了扬下巴，道：“你看一下。”

　　夏至伸长脖子往白清涟所指的宣纸上看去，密密麻麻写满一张纸的字迹，夏至只认着几个笔画少的，其他一概不认识。蹙眉，眯眼，使劲瞅着了一会，道：“这是什么？”

　　白清涟闻言，抬眼看向夏至，对上夏至一脸疑惑的神情，轻蹙了下眉头，抬手轻点上宣纸上一个字，问道：“这是什么字？”

　　夏至瞅着修长指节下按的字，使劲蹙眉瞪眼，须臾，扯了扯嘴角，道：“不知道。”

　　白清涟手指向下轻移，停在另一个字上，问道：“这个呢？”

　　夏至继续使劲蹙眉瞪眼，须臾，尴尬舔唇摇头。

　　白清涟再次手指轻移，落向别的字上，继续问道：“这个字懂吗？”

　　夏至这次看都不看，直接摇头，尴尬道：“你别问了，这上面除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我认识，还有几个笔画少的……”说着抬指点在不字上，继续说：“像不字这样笔画少的我认识，其他我都不认识。”

　　白清涟深深叹了口气，她现在才发现自己之前有多高看了夏至的文识，点在宣纸上的指节轻轻落在了太阳穴上按压，无奈道：“今日起你每日除了夫子布下的作业要写完，还另外每日默写一首诗给我。”

　　夏至惊讶瞪眼：“什么？”

　　白清涟挑眉道：“如果默写给我的诗里有我认不出的字，那就当做我布置的作业没有写，无论夫子布置的作业没有写，还是我布置的作业没有写，我都会对你相应的惩罚。”

　　夏至：“你有没有搞错？”

　　“哦，对了！”白清涟从矮几上抽出之前记录笔记的小册，道：“这里有之前夫子布置的作业，你也要全部补完，有看不懂的可以问我。”说着把小册递到夏至面前。

　　夏至：“……”接过小册，看着小册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五官扭曲成一团。

　　白清涟看着脸色阴沉的快要滴水的夏至，毫不畏惧继续说道：“还有，你生活习惯上需要改的我写在这张宣纸上，既然你看不懂，那我跟你说一下。一，用饭时不准拿着筷子，勺子翻动搅拌桌上汤，菜；二，用饭时不准吧唧嘴；三，无论走动，站立，坐下都不准踩桌脚，凳面；四，无论走动，站立，坐下都不准抖腿，驼背；五，对人有礼，对待长辈不准无礼，对待幼童不准粗暴，对待同辈不准恶言恶语；六，上课认真听讲，不准逃课或趴在矮几上；七，每日及时完成夫子布置下的作业，不准不做，不准抄袭。暂时想到这么多，你记一下，不过一下子没记住也没关系，我会随时提醒你，后续发现你其他要改的也会及时跟你说。”

　　夏至答应下白清涟的条件后，就做好了帮白清涟跑跑腿做做事，然后动不动拍拍白清涟的马屁，哄着白清涟每日乐呵呵，这样简简单单的当牛做马心理准备。

　　可这会听完白清涟说的，她才终于深刻明白了她答应下了什么，更深刻明白了未来的日子将会是多么的黑暗和残酷。

　　深吸口气：“你是认真的吗？”

　　白清涟挑眉睨着夏至：“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夏至咬牙切齿：“那你是闲的发慌是吗？”

　　白清涟抬手轻揉额头，“害”了声，一脸苦恼轻叹道：“总想找人分享一下心中的秘密。”

　　一失中的，夏至浑身控制不住一个激灵，笔记小册从双手中滑落，“啪嗒”一声，落在了地板上。

　　白清涟淡淡扫了眼落在俩人脚边的笔记小册，说道：“小册要坏了，我不介意重新默写一片小册给你，然后让你把小册上所有内容抄一百片给我。”

　　夏至赶紧弯腰捡起笔记小册紧紧抱在怀中。

　　白清涟翻开崭新的宣纸，抬手执笔，边写边道：“你对我的安排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夏至不情不愿撇嘴摇头：“没有。”

　　白清涟很满意的点头，道：“那从这首诗开始吧。”说着把刚写好的诗和崭新的宣纸推到夏至面前，“你自己看，自己写，有不懂得可以问我。”

　　夏至一脸不可置信：“现在？现在午休呀，等会还要上课呢～”

　　白清涟睨着夏至：“那你有把握一个晚上就能默写下诗给我？”

　　夏至眨巴眨巴双眼：“……”

　　她没把握，给她一整天时间，她都没什么把握。

　　白清涟把毛笔递到夏至面前：“快点写吧，有不认识的字随时问我。”

　　夏至撇着嘴万分不乐意地接过毛笔，边道：“这首诗，我从第一个字开始就不认识。”

　　白清涟：“……”她怎么忘了这人是真的一点文识都没有，再次抬手按着太阳穴，边轻声背起自己写下的诗。

　　白清涟念一个字，夏至边读边写一个字。等白清涟一字一顿念完一整首诗后，夏至也边读边歪歪扭扭写完一首诗。然后夏至重头开始抄，等抄第一个字的时候，执笔不动了，只眨巴眨巴着一双眼。

　　白清涟蹙眉：“抄呀～”

　　夏至尴尬瞄向白清涟：“这字我又忘记怎么读了……”

　　白清涟：“……”深深吸了口气，咬牙继续开始念诗。

　　就这样一人轻声念诗，一人边跟着念边抄着诗迎来了下午的上课时间。

　　上课铃声响起，被捏软肋的夏至不敢忤逆白清涟的要求，强睁着快要合上的眼皮，听着夫子说着她听不懂的犹如天外梵音艰难熬过下午的第一节课。然后下课，夏至又被白清涟强压着写起了上节课夫子布置的作业。因着她上课时根本听不懂夫子在说什么，于是白清涟又开始了辅导起夏至上节课的课上内容，讲着讲着，对于夏至的文识深深的生出了无力感，索性把她上节课记下的和自己翻译理解写下的笔记小册丢给了夏至，让夏至一直抄到第二节课上课。

　　等第二节课铃声响起，夏至再次强睁着快要合上的眼皮，继续听着她根本听不懂夫子说什么的课，然后继续下课后被白清涟压着抄上节课的笔记小册。

　　这中间坐在前排的许涧古怪的屡次回头，都被黑脸的夏至恶狠狠瞪得转回了头。

　　如此反复到放学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夏至差一点激动的流下了心酸泪水来。

　　夫子刚离开屋子，夏至动作利索的跳出座位，拔腿要逃离这犹如地狱一般的书院。结果脚才刚迈出一步，一声清脆的咳嗽声响起，紧跟着响起白清涟不疾不徐的说话声。

　　“咳咳，你这书本没收，砚台毛笔没洗，就急着要去哪？”

　　夏至垮着张脸转头对上白清涟清冷视线。

　　白清涟下巴对着矮几一扬，道：“收拾好了在走。”

　　夏至：“……”

　　正等着书童收拾课本的许涧，听白清涟这话，笑道：“常安，你说的这些不都应该由你这书童替你家公子做的嘛～”

　　夏至激动点头应合：“就是就是，你别忘了你是本少爷的书童！”

　　白清涟轻扬眉头，“哦”了声，看向许涧，笑道：“许公子，最近有些事搅得我心烦意乱。”顿了下，视线落向夏至，继续道：“不知许公子是否愿意为我疏导疏导。”

　　夏至：“……”

　　许涧好奇道：“常安可以与小生说说。”

　　白清涟垂目浅笑：“就是……”

　　夏至急急扯着脖颈“啊”了声，打断白清涟的话语，叉腰嚷道：“既然你心情不好，本少爷就大慈大悲的原谅你了，就由本少爷来收拾！”说到收拾两个字时瞪着白清涟咬牙切齿。

　　白清涟起身踱步到夏至身侧，轻抬下巴贴上夏至耳边，轻声呢喃道：“本少爷？你是少爷吗？”

　　夏至：“……”心虚地瞥了眼正瞅着她俩的许涧，瓮声瓮气又咬牙切齿回嘴道：“算你狠！”

　　白清涟轻若蚊蝇“哼”了声，看向许涧笑道：“许公子，是有这么一题，最近一直不得其意。”

　　许涧笑道：“常安与小生说说。”说着偷偷扫了眼脸臭的夏至。

　　白清涟抬手从矮几上捡起笔记小册走到许涧那桌，道：“劳烦许公子了。”顿了下，回头看向还咬着后槽牙杵着的夏至，一字一顿喊道：“少，爷。”见夏至看向她，继续道：“收拾好了，记得唤常安。”

　　夏至：“……”瞅着杂乱的矮几，愤愤地握紧小拳头，须臾，深深一呼吸，咬牙含泪的乖乖按白清涟要求去收拾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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