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蝉与合欢树

　　二月末，明明已经过了雨水的节气，森林里却下了一场大雪，冰封万物，死灰般寂静。

　　一般来说，蝉在地下蛰伏数年才能羽化，寿命只有两月左右，而白蝉先天有灵，又依附合欢生长，十七年的滋养让她得以顺利化形成灵。
　　这第一个冬天，对白蝉是个重要的考验。

　　雪下了一天，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入夜后又下起了雨，愈下愈大。这雨来得奇怪，落到树上地上，竟很快就结成了冰。

　　雨声滴滴答答。

　　狭小的木屋，中间摆着一个火炉，柴火烧得劈里啪啦。火炉是月亮和她哥哥送来的，还有一些其他物品，月亮说是如愿看到蝉的答谢。
　　合欢不断往炉膛里加干柴，一边注意着炉子上茶壶的动静，他时不时拿手背去贴，待温度差不多了，往杯子里舀两勺蜂蜜，然后用水冲开。

　　白蝉化人后，渐渐不再吸取树液草液，可光喝露水不够生养灵力，于是合欢和蜜蜂们借了一罐蜂蜜，每天用露水泡给白蝉喝。

　　“是下冰雹了吗。”白蝉醒了，有些困难地转头看向合欢。

　　合欢慢慢把她抱下来，放到干草席上，靠近火炉取暖。合欢搂着她，裹好毛毯，说，“是下雨。”

　　白蝉睁开眼，手指向外面，声音虚弱：“我听见合欢树的声音，不是雨点声。”

　　听白蝉这么说，合欢才分出心神去探查本体，确认情况后，他滞了一瞬，很快如常地将蜂蜜露水递到白蝉嘴边：“是冰雹，我听错了。”

　　白蝉摇摇头，撑着身体抬头看向四周。果然，合欢的灵力布满墙壁和屋顶，严丝合缝。
　　——他将整个木屋包裹了起来。

　　灵力隔绝外界，保持温暖和湿度，但长时间的消耗会对本体造成巨大损伤。

　　白蝉低下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对合欢说：“我把它喝完吧。”

　　“慢点喝。”白蝉喝得很急，合欢还没来得及擦去她嘴角的水渍，怀里蓦地一空。

　　“白蝉！”木杯落地，合欢惊声喊她的名字。

　　道曰天佑万物，而万物皆有命。所有灵化形后都有一道劫数要渡，万物万类，殊途同归。对蝉来说，就是能否迎来第一个春天。
　　若蝉灵力不支被迫回归本体，不得不显出原形，那么……

　　合欢不可置信地看着干草上那只雪白的蝉，她通体晶莹纯洁，却几乎没了生息。

　　“别担心。”白蝉缓慢煽动翅膀，飞到合欢还在颤抖的手背上，“我还不是被迫的。”

　　“……你吓死我了。”合欢拖着手，把她往火炉边送了送，可她又飞起来了。

　　合欢担心地注视着她，感觉到她钻进了他的衣服，爬到贴近心脏的位置，她微弱的声音透过衣服：“我以前就在这里睡觉，平安度过了十七个冬天，这次也可以的。”

　　“可是——”白蝉打断他，“所以，合欢哥哥，你快撤掉灵力保护本体吧，我听见他好像都冻成冰块了，我可不想明天醒来抱着的是个冻木头。”

　　合欢还在犹豫，白蝉在他心上踩了两下，催道：“我现在抱着你，肯定是你身上有灵力更暖和啊，好哥哥，我太冷了，你快把毯子盖上吧。”

　　“好。”

　　屋外合欢树蒙上了灵力，冰雪消融；屋内寒风趁虚而入，白蝉贴得更紧了。

　　屋里变冷了，合欢觉得变热了，白蝉也开始觉得温暖了。

　　合欢双手扶着心脏，小心地拖住她，轻声说：“别怕，我会陪你，到每年合欢花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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