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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光
时间悄然流逝。
帝墨缓缓睁开眼睛。
视网膜还是阵阵发黑，但他听到欢呼雀跃的声音。
“醒了醒了......太好了。”
“陛下，您，您好点了吗？”
“孩子，你感觉怎么样？”
视线慢慢清晰，他看到自己躺在一间四四方方，没有门窗的小房间里，终端照明的光线映出一张张关切的脸，很多都红着眼眶，泪水伴着狂喜。
他的母亲正抚着他的手臂，轻声询问他。
“这是......”他突然想起晕倒前的正身处危急。
这是那间密室。
他带人造出的第一间密室。
“其他人呢？我昏迷多久了？建好几间密室？所有人都进......”帝墨剧烈咳呛起来。
一个身材纤细，一头奇异蓝紫发色的少女，冷静又清晰地告诉他，没等其他密室建好，追杀者就赶到了。
“不......！”帝墨捂着胸口就要坐起来。
“您先别急。”那蓝紫头发的少女轻轻扶住他，然后加快速度，讲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当时人人心知肚明，他们已经身处绝境。
所有人的精神支柱——陛下昏迷倒下了；
得以保命的密室只有一间，最多能容纳二三十人；
其余密室全是建到一半的半成品，而追杀者已经到他们上空了，只要再发出声音，立刻就会被他们发现。
所有人像有了心灵感应一般。
不需要谁来指令安排，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点声音，他们在这片巨大的羽翼笼罩之下，近乎寂静地，极有默契地将昏迷的陛下抬入密室，之后进入的是女人和孩子。
留在外面的所有人在密室入口外一层层坐了下来。
他们闭上眼睛，忘记恐惧，忘记绝望，虔诚祈祷神明再一次显灵，保佑他们度过最后这道难关。
“神明之翼”中坐了几千人，那一刻却寂静到空无。
所有人在那一瞬间化身为一个整体，除了在心中默默祈祷神明护佑，还有另一个强大的意志在这片空间迸发、弥漫、膨胀、伸展
——如果你们追进来，胆敢伤害我们的陛下，至少要先过我这一关！
“之后呢？”帝墨半撑起上身急切问。
“之后，追来的星舰在附近盘旋了好久，应该是在找我们，但没找到，最后，就离开了......”
“离开了？”
“对。”少女含泪点点头，“他们居然就这么离开了，再也没回来，神明又一次护佑了我们。”
“怎么可能......?”帝墨难以置信。
最后这一次......真有神明显灵了吗？
“可能的，孩子。”一个如在梦中的声音说道。
帝墨猛地转头向她看去。
他的母亲。
母亲梦幻般的眼神注视着他，意味深长道：“正如你所说，此刻在场的各位，全都心怀公义，勇敢正直，诚正良善，愿意为了拯救他人的苦难，放弃自己优渥的生活。这样的人，如果神明不肯护佑，那么神明，也就不配叫做神明了。”
......
“后来，我们在这星球上定居下来，给她起名梅森诺火焰星。“
”虽然这是个金属星球，没有土壤，水源稀少，各类资源都很贫瘠，但大家都喜欢这里。“
”他们相信，其他都不重要，靠我们的智慧与双手都能创造，这个星球拥有我们最想要的东西——愿意护佑良善的神明。”
帝墨终于回忆完这段往事。
他看向盛夏，苦涩笑道：“这就是那些，我不愿再想起的过往，现在全都告诉你了。”
“我不明白，”盛夏早已泪流满面。
为那些勇敢正直的人们，为少女时代的贝丝小天使，为危难时刻默默撑起羽翼，保护大家的中流砥柱帝墨......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些，我觉得你做的事应该被称为伟大。”
“盛夏，这对我来说，绝不是一段值得自豪的往事。至今仍有很多人说我意气用事，批评我过于理想主义，说我为了自己的面子，将我们家族世世代代的基业随意抛弃......”
“你根本不用在乎别人怎么说！”盛夏激动道。“我为你自豪！你也该为你自己感到自豪！”
“是的盛夏，我的确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议论与评价。“帝墨双眸深深淹满痛苦，
”但当我看到追随而来的人们，住在布局混乱的小巷中，前所未有地开始计算着收入去买一块价格暴涨二十倍的能量晶石；“
”看着他们摄入的食物种类远远少于之前的日常生活，看着他们要靠随处可见人工制氧机，来获取足够维持健康的氧气；“
”看着他们忍受生活水平的大幅下降，却始终热情蓬勃，从来没有一声抱怨；“
“看着她们，管那么小一片花园，叫做花海......而且由衷感到幸福时......”
”我，无法说服我自己，说我为此感到自豪，说我从不后悔。“
”我对自己做的选择从未后悔过，但我无法面对他们，说出同样掷地有声的话......”
盛夏靠近过去，握住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恳切道：“帝墨，你不需要感到愧疚和抱歉。他们的确是追随你而来，但并不因为你的身份。而是你的光芒，你焕发出的精神与意志的光芒。这让他们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为了正义，甘愿牺牲，决不妥协的选择。”
帝墨摇头苦笑：“我没你说的那么了不起，我也没有什么光芒，可能你此刻看向我时眼中的光，为我披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不，不是的。”盛夏坚定道。
我第一眼看见你时，确实因为你长得好看而双目放光。
但不是这样的。
她轻柔却坚定道：“为了朋友一诺千金，为了星球全心付出，为了他人的苦难挺身而出，面对不公绝不妥协......是这些，让你焕发了光芒。同样也吸引了......心中有光的人。”
帝墨猛然将盛夏拥入自己怀中，泪水滴在她背上，双臂久久不肯放开。
.
索尔达伊和羽飞白挤在长沙发的最远端。
长久的一段静默后......
“你说他们还记得咱俩也在这儿吗？”羽飞白望着那亲密无间的二人，狐疑问道。
“呃......”索尔达伊扫了一眼，再次尴尬错开眼神，“来时吃饭了吗？吃点东西去？”
“没胃口，不想吃。”羽飞白还在张望。
“他家厨房有供应充足的迷萝香粉。”
“怎么走？”羽飞白站了起来，和索尔达伊一前一后去了厨房。
羽飞白快乐地享用一顿迷萝大餐时，帝墨与盛夏在客厅倚坐在一起，补充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们降落的地方，你肯定能猜到，后来改造成神殿——‘奇迹之翼’，当初唯一建好的密室也作为纪念保留下来......居然进入你的梦境。”
“追杀者的能源可能也到了强弩之末，不得不返航离开。“
”我们得到短暂的休整时间，必须立刻布置好防御系统。可那时，所有能量都消耗光了，我们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正在山穷水尽之际，离我们最近的罗恩星球伸出援手，送来一批能量晶石，帮我们渡过了难关。“
”我们得以迅速组建好防御系统，终于安全了。”
“防御体系建好后，大家衣食无忧，开始安定发展，但生活水准与之前相比，几乎天壤之别。“
”我对大家，始终心有不忍。因此在多年后，罗恩星球对我们提出联姻请求时，虽然起初我拒绝了，但所有内阁成员的恳求，联姻后可以给梅森诺国民带来的好处，为了报还当年罗恩星球对我们雪中送炭的情谊，还有我曾以为政治婚姻就是我们这种人的宿命......我反复纠结，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同意了......直到，我遇见了你。”
“这些年，有大批迦兰帝国的国民，跨越星际，追随而来，定居在梅森诺火焰星。星球对他们，始终持开放欢迎的态度，但带来的问题也并不少，到来的人随意乱建，全无规划，街区混乱不堪。”
“而且很多来客打着各种旗号求见，见面后无一例外，全是求我践踏誓言，回去继续做他们的帝国皇帝。我被骚扰的不胜其烦，所以一年多后，我闭门谢客，终日呆在研究中心，几乎过上与世隔绝的生活。”
“索尔达伊在冰封星域稳定下来后，组建了情报机构，起初是为了调查瑞贝星老星主被害、他被构陷一事。但在调查过程中发现，还有其他几个星球，似乎也遭遇了类似构陷，类似瑞贝星这样的事件，并不是孤例。”
“他的情报组织迅速发展壮大，很多因为同样原因被陷害，被威逼，勒令闭嘴的人前来投奔，基地很快达到极限，因此有很多人员被安置在小行星D156。也有很多被外派出去，改换身份，潜藏在各个星球上成为‘触手’。”
“瑞贝星当初那个构陷他的少星主，在自己父亲遇害的一年多后，某天突然当众宣布，自己星球陷入一个惊天阴谋，老陛下并不是被索尔达伊杀死，而是另有其人，他自己也曾被长时间控制，神志不清......虽然他很快被送入医院，并宣布他已精神错乱。但他所说的事，让星际所有人开始半信半疑。因此索尔达伊的星际通缉，虽然至今尚未被撤除，但很多人已经认为，那就是个闹剧了。”
“还有羽飞白那里，留在小行星上为自己而活的人们，渐渐体会到了自由的美好。他们没有忘记留在“堡垒”的同伴，制作了很多宣传讲解的资料，请索尔达伊的人想办法偷偷送入“堡垒”。那些资料在里面流传甚广，唤醒了很多人。“
”这些年中，‘堡垒’的规模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但也发生过几次大规模的逃离事件，逃出来的克隆人，都在索尔达伊和羽飞白的帮助下，来到小行星D156，定居在那里。”
帝墨顿了片刻：“基本上就是这些，全讲完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盛夏立刻道，“我有个特别特别特别重要的问题需要立刻知道。”
她甚至有些奇怪。
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自己居然从未问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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