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

　　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特别热，但江予还是经常去找庄敛，对方搬家之后就没再拒绝过他去他家里。

　　西城区不比东城区，尤其是像这种比较老旧的居民楼，电话老化，夏天经常停电。

　　但江予不知道，停电的时候他正在庄敛的床上睡午觉，很快就被热醒了，脸热得通红，脸颊上还带着在凉席上睡出来的红痕。

　　他没舍得开庄敛家的空调，一直在吹电风扇，身上一直汗津津的，现在风扇也停了，他整个人都仿佛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江予坐在凉席上懵懵地抓了抓耳朵，打了个哈欠戴上助听器，爬起来打算找找庄敛把扇子放哪儿了。

　　他也曾经一个人离开孤儿院住过，所以他知道一般这种情况都会在家里准备扇子。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把扇子，蔫巴巴躺回了床上，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庄敛现在还在汽修店上班没回来，他原本在边睡觉边等他下班出去吃饭，现在也热得睡不着，只能躺平感受心静自然凉。

　　但还是热。

　　而且身上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江予想洗冷水澡，给庄敛发了条消息，然后爬起来打算从衣柜里找一套庄敛的衣服换一下，结果看见了藏在里面的厚厚一沓粉红信封。

　　“……”这些信封都没有用火漆封口，江予原本不想看的，但是这些粉红信封的封面上都写着他的名字。

　　粉红色的信封，封面还写着他的名字。江予眼睫微颤，他收到过很多类似的信，但都是情书。

　　庄敛喜欢他？

　　天啊。

　　江予偷偷抿掉嘴角有些甜蜜的弧度，纠结了许久，还是没控制住伸向这些信封的手。

　　我只看一封。
　　江予心说，小心抽出最上面的那封信的信纸展开，心中说不出来是期待还是什么，深吸了口气，才继续看下去：

　　“亲爱的江予同学：

　　展信佳。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四十六分，我在听你唱歌。”

　　江予看到这里的时候愣了愣，心说：一般来说放在最上面的信应该是最近才写的，但他最近什么时候给庄敛唱歌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便先将这个问题放在一边继续看下去。

　　这封信没有很长，可以说很短，却没有一个墨团，也没有一个错别字，看得出来庄敛写的时候很用心，但字里行间也没有一个“喜欢”，情意却异常绵绵。

　　江予呼吸微颤，很快感受到了脸皮的烫意，将这封信折好，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但是他的手又伸向了那沓信封，抽出了最下面的那封信，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看：

　　“亲爱的江予同学：

　　展信佳。

　　今天我来了你的学校，见到你，我很高兴。

　　你在台上弹钢琴，我在台下看你。
　　你很优秀、耀眼，也很干净、纯粹，世界上最美好的词语都属于你。

　　很多人喜欢你，我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我的爱意潜滋暗长。我总在半夜偷偷看你的照片，一遍一遍听你发过的语音，想听你念我的名字，想听你说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总在卑劣地妄想。

　　想见你。
　　想用眼睛拥抱你。

　　我的心脏住了一只蝴蝶。”

　　江予看着最后一行字，脸上烫得更厉害。
　　他知道现在有人表白会用蝴蝶来形容，但他没想到庄敛会这样。

　　想你的时候蝴蝶振翅，心脏悸动。

　　江予红着脸打算把这封信收起来，刚原封不动折好，却蓦地意识到他刚才没在信的末尾看见署名。
　　他一顿，重新展开信纸，果然没看见庄敛的名字。

　　江予拿出之前那封信，又随便抽了两封出来，直截了当地看向信的末尾，但无一例外，他都没有看见庄敛的署名。

　　——庄敛是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信交给他。

　　江予终于意识到这点，抿紧了唇角，想起他见到的这个庄敛。

　　庄敛和他曾经在书里看见的那个庄敛不同，他没有被养父母家暴，也没有经历太多世界的恶意，所以他身上没有那么重的戾气，也不再是书中描写的那个疯狗，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阴郁少年。

　　他不想表白。
　　……还是不敢？

　　江予能推测出第一封信的时间是在去年的元旦晚会，他记得那个时候庄敛明明给他说没有看到他上台。

　　庄敛说谎了。

　　为什么？
　　他如果想单独听他弹钢琴给他听，他可以直接告诉他，他也不会拒绝。

　　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庄敛，虽然庄敛很少要求过他什么。

　　江予把所有的信都放了回去，将它们归回原位，再看向被藏在衣柜里的厚厚一沓的情书时，仿佛看见了被困在狭小房间里拿着情书静静等待的庄敛。

　　这个房间没有上锁，但是庄敛却仿佛被困在其中，既出不来，也没人发现他。他在等有人发现他，然后敲门邀请他出门吗？

　　江予这段时间经常来庄敛这里，但从来没有打开过他的衣柜。如果不是今天突然停电，他也不会打开衣柜，发现这些情书。

　　这么厚的一沓，少说也有好几百封。

　　江予垂着眼睫盯着这些情书，浅浅吸了口气。

　　虽然还是很热，但他不打算洗澡了。

　　他想了想，坐到了庄敛的书桌前，找了页干净的纸，揭开笔帽写了几行字，才重新回到衣柜前，将它放在情书中。

　　他不想去猜测庄敛为什么不表白，明明在情书中那么喜欢，那么期待他的回应。

　　做完这件事，江予才后知后觉感觉燥热，体温升高，连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手心也出了很多汗。

　　他用力摇了几下扇子，企图将身体的热降下去，但徒劳无功。

　　他当然也喜欢庄敛，他一直都对庄敛有好感。

　　江予没有躺回床上，今天这么热，连凉席都是烫的，尤其是现在还停电，躺上去跟火炉没什么区别。

　　他没办法，去洗了把冷水脸。
　　过了一会，他突然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现在还没到庄敛下班的点，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江予感觉脸上刚降下去的体温又升了上来，出了房间，看见庄敛拎着一只塑料袋回来了。

　　庄敛在玄关换鞋，江予从房间出来，问，“你怎么回来了？下班了？”

　　庄敛没回答，看了眼他被热得通红的脸，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他。

　　江予打开塑料袋，看见里面装着冰水和雪糕，还冒着阵阵凉快的寒意，想起刚才他给庄敛发消息说停电了。

　　“没洗澡？”庄敛问他。
　　“嗯……”江予心虚地垂着头，没敢看庄敛的眼睛，毕竟虽然那些情书虽然都是写给他的，但庄敛没给他，他还偷看了。

　　他捏着塑料袋的提手，拆了只雪糕咬了一口，舌尖很快尝到了冰凉的甜意，手指被包装袋表面的冰水弄得湿漉漉的。

　　他叼着雪糕，将剩下的都放进了冰箱。

　　冰箱还能制冷一段时间，应该可以坚持到来电。

　　江予转回头，见庄敛已经回了房间，听见了自己心脏噗通噗通的声音，踌躇了两秒，还是轻手轻脚走到了房间门口。

　　庄敛没关门，所以他一眼就看见了庄敛一动不动站在衣柜前，正低着头看着什么。

　　江予以为庄敛不会这么早回来，所以他那张纸就放在显眼的位置，打开衣柜门就能看见。

　　他慢腾腾挪到了沙发边，心乱地刷着手机，余光时不时飘到房间的方向，下意识侧着右耳听动静。

　　但直到他吃完雪糕，也没听到庄敛出来的动静。

　　已经被他发现了，他也不表白吗？

　　江予失望地收起手机站起来，想问问庄敛，但他刚转过身，就看见庄敛拿着那一沓情书从房间里出来，顿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庄敛沉默不语地走近。

　　江予紧张到心脏又开始砰砰跳，捻了捻微微冰凉的手指，垂下眼，盯着庄敛手中的情书。

　　“你……”

　　两人同时开口。

　　江予看看庄敛，又紧紧抿起唇角。

　　“江予。”他突然听见庄敛低哑着说，尾音似乎有些颤抖，“……我，喜欢你。”

　　江予咽了咽口水，感觉脑中在放烟花，面红耳赤，闷闷地“嗯”了声，伸出手，说，“不给我吗？”

　　庄敛将情书交给他。

　　他收回手的时候，江予清楚地看见他的手指在青涩地细微轻颤。

　　他也在紧张。

　　江予耳根滚烫，唇角抿出一个笑，眼睫轻颤，眼眸莹润晶亮，看着庄敛小声说，“然后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庄敛喉结攒动，盯着他，没说话。

　　江予迟迟得不到他的回应，突然反应过来，庄敛把他的喜欢藏这么久，没想过告诉他，即使他推了一把，他告了白，但也没想过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因为他们之间有差距吗？家世？

　　可是他从来都不会在意这些。

　　“是不是如果我没发现，你就不会把它们给我？”江予指骨扣紧情书。

　　庄敛盯着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好吧。”于是江予说，“那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庄敛没说话。

　　江予问他，“你喜欢我，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我的意思是……”

　　“庄敛。”江予换了个说法，认真地说，“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庄敛沉静地凝望着他。

　　他还没说话，江予就幽幽地说，“想好了再回答，庄敛，我会生气的。”

　　他紧张地捏紧情书，佯装出平静的模样看着庄敛，又问，“我再问一遍，庄敛，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和他在一起，他会成为他的污点。
　　庄敛用力抵着指骨，直到泛起青白。

　　他比谁都清楚。

　　“……想。”庄敛喉结轻微抖动，嗓音紧张涩然，说，“江予，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好。”江予朝他弯了弯眼睛，欢快地说，“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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