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夜莺

　　侦探发来的文件写的并不详细。叶颂莺看了两遍后，没忍住给林木打了电话。

　　林木把他和她之间的故事完整地讲给了叶颂莺。

　　听完之后，叶颂莺泪流满面。

　　“为什么他们这么苦呢？”叶颂莺在父母死的那一天，觉得自己摆脱了这对可笑的夫妻。可她真觉得父母可笑吗？不，没有。叶颂莺内心依旧很爱自己的父母。但又不想承认自己很爱他们。明明他们做的那么过分，怎么可以那样对待曾经深爱过的人。

　　林木早就释怀，他安慰叶颂莺，“可能这就是命。”

　　命？叶颂莺从不信命。把事情推给命运，说是命运的安排，叶颂莺很蔑视这种说辞。但她仍旧语气温和地对林木说：“谢谢林叔。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太沉重了，我想静一段时间。等临近开学我再去一趟公司。”

　　“可以。报了A大吗？”

　　叶颂莺嗯了一声，“我想去看看你们的母校。”

　　结束和林木的通话后，叶颂莺把手机丢到一边，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脑删除私家侦探发来的所有邮件。删掉还不够，还要再去回收站彻底删除。彻底删除还不够，叶颂莺直接初始化了磁盘。

　　初始化完成，叶颂莺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感觉世界和她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事情怎么就阴差阳错到了这个地步呢？

　　求琳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她给了自己美好的童年。叶颂莺依旧很爱她。很奇怪，在得知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后，叶颂莺竟然出奇的平静，还夹杂了点庆幸。叶颂莺知道 ，庆幸是因为温憬彧，她不想背上乱.伦的骂名。

　　叶颂莺此刻才明白，自己面对感情其实很淡薄。如果她在父母发生争执的那天及时阻止，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她没有，她有时候很厌恶吵架的父母，甚至有时候会很阴暗地想他们都死掉好了，那样就不会吵架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现在，她父母真的去世了。认尸那天，她并没有什么真切感受，只是觉得真好，这对可笑的父母没了，她不用再面对他们了，她真的没有父母了，她没有爸爸妈妈了。亲人的去世带来的痛苦隐藏在生活的微小细节里，那种痛苦是突如其来的。比如现在，叶颂莺忽然很想念自己的父母。

　　温憬彧做好饭敲了敲书房的门，一直没有人应，他发消息也没人回。温憬彧担心叶颂莺出了什么意外，拿了备用钥匙打开了书房。

　　温憬彧进来时，叶颂莺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的手机放在桌子一角，温憬彧看了看，原来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叶颂莺是哭着睡着的。她没有出声哭泣，只是默默地流眼泪。人在某些时刻很爱后悔，但过了那个节点，想想后悔也没用，于是不再后悔。叶颂莺就是这样的人，她后悔没有出面阻止父母，但又想即使出面了，可能也并不会改变什么，后悔也没什么用。

　　次日早上，叶颂莺在温暖的臂弯中醒来。温憬彧还在睡着，他睫毛很长。叶颂莺躺在他的怀里，看着他的侧脸，这时她才发现，温憬彧长得很像她的母亲。

　　温憬彧在叶颂莺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就醒了，但察觉到她在看自己，也就没睁开眼睛，静静让她盯着。

　　叶颂莺注视着温憬彧，看到他的眼珠动了动，笑着伸手戳了戳他的睫毛，“再装睡，我就把你的睫毛全部拔掉。”

　　闻言，温憬彧睁开眼睛，他翻身抱住叶颂莺，“给你拔。”

　　这段时间，叶颂莺的情绪阴晴不定，温憬彧好几天没和她做，现在大清早的，两人对视起来非常容易出事。

　　叶颂莺主动亲了下温憬彧的唇，然后这一吻导致两人中午才从床上爬起来。

　　叶颂莺穿着温憬彧宽松到大腿的T恤，坐在餐桌旁看着他一来一回地端餐食。

　　“感觉你好会做饭噢，是不是遗传的啊？”叶颂莺漫不经心地说。

　　温憬彧摇头，“不是。网上的菜谱很详细。”

　　叶颂莺没有接温憬彧的话，而是等他坐到自己对面，才慢悠悠地问道：“你有想过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吗？你看啊，你长得好，身体也没什么毛病。被主动遗弃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一般不都是小孩有问题才被遗弃吗？”

　　温憬彧不知道叶颂莺为什么突然提及这个事情，但他懒得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他直白道：“曾经短暂想过。但是，我不是被拐卖，而是被直接丢在福利院门口。所以，既然选择放弃我，就说明我的出生对他们产生了困扰。我的出生不是带着喜悦，而是伴随着麻烦。所以，我不会找我的亲生父母，他们或许已经去世，或许还在好好生活着，但那一切都和我无关。”

　　明明是痛苦的话题，但温憬彧说起来仿佛是个旁观者。叶颂莺又开始觉得他可怜，这次她是真心觉得他可怜。

　　叶颂莺觉得自己痛到眼睛酸涩，她低头看着碗里的皮蛋瘦肉粥，他做的，他知道自己喜欢喝咸粥，“会觉得遗憾吗？”

　　“不会，没什么好遗憾的，我从没有见过他们，以前不会见，希望未来也不要再见。”

　　吃完早餐，叶颂莺主动请缨要洗碗。她已经在温憬彧的指导下学会了如何快速准确地使用洗碗机。

　　两人清理好厨房卫生。叶颂莺告诉温憬彧，自己想去买条狗，让他陪着一起去。

　　叶颂莺带着温憬彧去了云上商场，这家商场刚开业没多久，是目前云城最大的商场。两人去了位于四楼的宠物店。

　　“你说，是买泰迪呢？还是买条哈士奇呢？还是其他什么狗？”叶颂莺拽了拽温憬彧的袖口，“你陪我逛街要专心点？有你这样做男朋友的吗？”

　　温憬彧身子站得笔直，好像没有听见叶颂莺说的话，专心注视着玻璃窗外那个正低头和身边人说话的男人。

　　叶颂莺见温憬彧不理自己，再次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温憬彧，我在和你讲话，你听到没啊？”

　　见温憬彧还是扭头看着外面，叶颂莺顺着他的视线向外望去，“林叔？”

　　叶颂莺站起身，“那个人是我叔叔。你要和我一起出去见见吗？”

　　温憬彧没吭声，但却绕过叶颂莺主动往外走。见状，叶颂莺立刻跟上。

　　林木还在低头和身旁的经理说话，察觉到有人停在自己面前，他抬起头。

　　林木先是看到了温憬彧，再是看到了他身旁站着的叶颂莺。

　　“颂莺，你怎么在这？来买东西？”

　　叶颂莺点点头，主动拉过身旁的温憬彧介绍，“这是温憬彧，我男朋友。”

　　“这是林木，我叔叔。”

　　温憬彧点点头，反手握住叶颂莺的手，“我认识。”

　　林木表情很平静，温憬彧倒是情绪有些波动。

　　“你好，温憬彧，好久不见。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林木主动朝温憬彧伸出手。

　　感觉温憬彧不太想搭理林木，叶颂莺轻轻叹了口气，挠了挠他的手掌心，小声说道：“这是我的叔叔。”

　　闻言，温憬彧眨了眨眼睛，缓缓从叶颂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走上林木主动递来的台阶，“您好。”

　　“我还有工作要忙，你和朋友好好玩。”林木摸了摸叶颂莺的脑袋，转身和身边的工作人员一起离开。

　　“林木是我爸爸的发小，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叔叔。现在，茂远是他在负责。”

　　“那你呢？”温憬彧握住叶颂莺的手。

　　叶颂莺哼哼笑了两声，“怎么？害怕我继承不了遗产。放心好了，茂远交给林叔，我很放心。你可能会背叛我，但林叔永远不会背刺我。”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认识你叔叔吗？”温憬彧把叶颂莺拉到一边，以防阻挡过路的行人走路。

　　“不好奇，这有什么好好奇的。”

　　“在遇到你妈妈之前，你叔叔是我所在福利院的资助者。”温憬彧说完转身进了旁边的宠物店。叶颂莺待在原地，良久才回过神。

　　最终，两人买了条中华田园犬。品种是温憬彧选的，他说我们自己国家的土狗比较衷心。

　　“那如果以后我们分手了，你是不是要说我连狗都不如。”

　　“不至于。”温憬彧摇头。

　　回到公寓后，温憬彧在叶颂莺的指挥下开始给小狗拾掇屋子。

　　叶颂莺给狗起名馒头，馒头馒头，多可爱的名字。

　　一晃夏天即将结束。叶颂莺整个夏天都和温憬彧腻歪在一起，她有时候会和他一起去纹身店，有时候一个人待在家看电影吃东西睡觉，日子过得舒服又潇洒。

　　开学前一天，林木让叶颂莺带上男朋友去他家吃饭。

　　叶颂莺没有立即答应林木，说要先征求一下温憬彧的意见。林木自嘲，自己当成女儿看大的孩子现在有了男朋友不和自己熟稔了。叶颂莺说没有，她认真向林木解释：她之前接近温憬彧的确目的不单纯，但现在正儿八经地想和他谈恋爱，她应该尊重他。

　　林木心想温憬彧肯定不愿意来，他也懒得把自己和温憬彧之间的恩怨讲给叶颂莺听，所以主动推了，“那下次吧，等到时候我有空去A市，再去看你们。”

　　叶颂莺说了好后，又和林木聊了会其他的就挂掉了电话。

　　温憬彧走进房间，把手里的衣服递给叶颂莺，“我都听到了。”

　　叶颂莺接过温憬彧给她拿的内衣，边穿边说：“那你想去吗？”

　　温憬彧斩钉截铁，“不想。”

　　“那就不去，”叶颂莺说。

　　开学这天，温憬彧和张晨一起来送叶颂莺。

　　温憬彧看了眼化了妆的叶颂莺，没由来地说了句，“你真好看。”

　　张晨闻言，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们两个秀恩爱注意下好吗？照顾一下女朋友没跟来的我好吗？”

　　叶颂莺这才向张晨问起小果。张晨解释：“她也要开学啦，园长不准假。”叶颂莺之前听温憬彧说过，小果是幼儿园老师。

　　温憬彧和张晨把叶颂莺的部分行李搬到宿舍。虽然叶颂莺不打算住校，但也没有主动申请放弃宿舍，反正她也不差这点住宿费。宿舍靠近初阳湖，周围都是枝繁叶茂的树，风景看起来很不错。四人间，上床下桌的构造。温憬彧给叶颂莺整理床铺，她走到其他床前，看床栏上面贴的人名。

　　张晨小声道：“原来大学宿舍都是分好的。”

　　叶颂莺嗯了一声，“要不然因为争床打起来怎么办？”

　　“不会吧，大学生不应该都很有素质吗？”

　　“是有素质，但有些事情不需要素质。”

　　温憬彧给叶颂莺铺好床后，三人一起去校外吃饭。三人在学校附近的川菜馆吃了饭。张晨和温憬彧都不吃辣，只有叶颂莺吃的开心。张晨吃饭时，过几分钟就看一眼温憬彧。温憬彧很淡定，坐在叶颂莺身旁吃白米饭配凉菜。

　　张晨暗自摇头，心想温憬彧真是被叶颂莺抓的死死的。

　　趁着去洗手间，张晨没忍住嘟囔，“你不会真的就单纯看脸吧。你到底喜欢叶颂莺什么？我就算了，她和你同居那么长时间，会不知道你不吃辣？”

　　温憬彧低头洗着手，过了会儿才回答张晨，“我有时候也在疑惑，我到底喜欢她什么？”

　　“我只是希望她能开心，遇到好吃的想分享给她，看到好看的风景想带她来。”

　　张晨再次摇头，“没想到恋爱脑竟然在我身边。”

　　温憬彧看着水顺着白色瓷砖流向旋涡，叹了口气。他心里清楚，叶颂莺从未向他敞开心扉。她并不是真的喜欢他。

　　吃完饭，叶颂莺带他们来到父母之前住过的公寓。叶明在富裕之后把整栋楼买了下来，一直以低价租给附近的大学生。

　　这栋公寓作为叶明财产的一部分归给了叶颂莺。叶颂莺很小的时候跟随父母来过A市，她记得好像是求琳的导师去世，他们来送老人最后一程。

　　张晨不想当电灯泡，来到公寓随便看了看后就一个人出去转悠了。

　　“这间公寓是我爸妈读书时住的。”

　　“后来我爸有了钱，就把整栋楼买了下来。”叶颂莺双手环臂，“我们以后也住在这里吧。”叶颂莺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毫无保留地望着温憬彧。

　　温憬彧摇头，坚定地说了不。

　　叶颂莺问为什么。温憬彧没有隐瞒，实话实说，“觉得寓意不太好。”

　　“你肯定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温憬彧靠墙站着，也双手环臂，一脸平静地望向叶颂莺。

　　“可是，他们结局不好，不代表我们的结局就不好呀。”叶颂莺走到温憬彧身边，主动牵起他的手，“我爸妈在这里生活的很幸福。”

　　温憬彧反手握住叶颂莺的手，“那也不行。”

　　“温憬彧，你有没有想过，我妈妈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叶颂莺挠了挠温憬彧的手掌心，“我妈妈的基金会救助了很多孩子。可是，她对你最好，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她甚至想要领养你。领养手续完成后，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原本只属于我的东西，会分给你一部分。你真的没有想过我妈妈为什么会对你那么好吗？”

　　“其实，我一开始接近你，只是想报复你，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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