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七十六章连缀
谈起往事，老怪物正经不少，此刻更像一位饱经风霜的江湖老前辈，他询问道：“那位活着的姜家人没与你们一同进山吗？”
陆行知回道：“途中遇袭，分开了。”
简单一句话，却引起老怪物神色突变，眉间双眉逐渐突起，如同一个难以解开的结，仿佛思考着极其重要的事情。
然而蔺不言刚知晓姜姐姐身份，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暂时忽略了这些异样的变化，她的眼神看向陆行知，想要寻一个确切的答案，“所以...姜姐姐她真的是...”
意料之中，陆行知点点头：“阿霏姐的确是铸器世家姜氏的后人。”
怪不得王家大院时姜姐姐说暗器藏叶是她亲手所铸造，之前在镜月馆见过其舞姿，虽说人不可生偏见，但蔺不言当时仍疑惑姜姐姐的铸造之术，究竟与何人学来。
如今倒也说得清了，况且她听过这桩悬案。
姜氏锻造兵器的技术之高，若敢称第二便无人认第一，当年黑白两道哪一个人不是有所求，再后来姜氏在江湖消声灭迹，踪迹难寻，但就在数年前，姜氏满门被发现死在了岭南小镇的一处山野院落。
此事是在案发三天后才被发现，当时正值春夏交替，天空灰蒙蒙，暴雨接连不断，可都未能冲洗掉院中各处的血迹。
当地官府的人来到，发现其都是一刀割断咽喉毙命，然而身上却又数道刀痕，仿佛是死前一种逼问手段。
姜姐姐若真为姜氏最后一人，她与陆行知所查的方向相同，证明当年姜氏灭门案原先就是冲着李家去的。
千万缕的线索中，蔺不言抓住一根线，问道：“姜氏这桩悬案与李家走水事件相隔多久？”
陆行知回道：“一年左右。”
“那不正是...笠泽战事起，李伯父已在前线时。”她恍然大悟，“看来姜家途中发现了什么秘密被灭口，而这个秘密与当年前线的事定有关。”
“极有可能。但我与阿霏姐始终未想明白或找到姜家究竟为何会卷进这场波澜，唯有一点可确认。”
“是何？”
“当年屠门之人非陈家。”
先前明明说发现给陆行知的毒和杀害姜姐姐全家所用箭头均来自陈家，但陆行知出乎意料地给出一个相驳的线索，蔺不言疑惑道：“怎么会...其中有何无法确定？”
陆行知接着解释道，“阿霏姐尚有长姐与兄长，当时她仍年幼，姜家的事原先知道的不多，事发突然她侥幸捡了一条命，但当日姜家也是中了奇毒，全身无力。”
“先下毒再杀人，这过程与李府走水如出一辙啊，原来你是怀疑...不止上京陈家在局中，仍有他人参与？”
“我们的猜测正是如此。”陆行知肯定了这一说法，“后来线索便证明屠戮姜家非一拨人。”
“陈家死的那个仆人有何蹊跷？”蔺不言一点便透。
“孟老行医多年，上京平民多识得他，因此其中不乏有在陈家做工或有来往者，期间便从中打听到这个仆人并非陈家，而陈家并无任何懂毒之人。”
“陈家没有炼制这种奇毒的能力，然而解药却藏在他那儿，只能证明...”
蔺不言话音顿了顿，借一根熄灭木柴往身前的地面划拉，嘎吱嘎吱的间断响了好一阵，最后烧焦的树枝头重重地点在“陈”字旁边，“参与者另有其人，同样在上京，解药放在陈家只不过用来相互牵制。”
“他们之间并未一块踢不开的钢板。”陆行知冷笑一声，“而且当年屠戮姜家何止两拨人。”
“有江湖人也参与了。”一直沉默的老怪物突然横插一嘴。
陈年江湖旧闻老怪物知晓不稀奇，如今二人说的均为他囚禁于溶洞后所发生，蔺不言可不认为仅凭这点儿线索便能推测全貌。
上次被他巧妙闪躲，这回非得从其身上扒点东西，她好奇道：“前辈如何得出此结论？”
老怪物猜出她话中含义，缓缓道来：“姜氏家主是个女子，年轻时性情古怪，江湖中寻她打造武器者众多，有人能得其帮助有人却被赶走，那几年无人能从中琢磨清楚，均言其凭心而定，因此未免招致心胸狭隘之徒的记恨，后来消声灭迹乃为隐居，退出江湖。”
“可江湖哪有轻易说退就退的道理。”
话音落下刹那，火堆上空几粒火星豁然崩开，其声比前几次来的响得多，在空旷的山洞回荡，无形波纹炸开了蔺不言的思绪，她盯住溅到手背一粒火星渐渐暗淡。
老怪物的声音再度传来耳边：“原本是无人寻得到姜家的踪迹，但所有想杀她者被一人聚在一起，便很难说了。”
“你猜的真准。”陆行知叹了口气，“这件事阿霏姐用了两年才想明白。”
“负责下毒屠杀姜家为藏在上京还未全寻得的幕后者，而踪迹是那些想求姜氏铸造之术无果，怀恨在心的江湖宵小之徒，用尽一切手段查出卖给了幕后者。”
凭着仅有的这些信息，蔺不言愣了愣，不由自主说出：“母亲的死、姜家被屠似乎所有都指向李家灭门与笠泽一战，所以...”
“按这条线查下去就能找到一切真相。”
见陆行知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蔺不言却忽然意识到。
——姜氏也是因帮李家而被累及的。
她欲言又止，望着陆行知的眼神多了别的情绪，最后仍选择开口：“姜姐姐可知你...”
“她知道，同样与我说过，让我无须多想。”
“姜姐姐的心境果然不同常人。”蔺不言慨叹道。
“阿霏姐本身就是一个迥然不群的人。”陆行知说道，“可还记得巴山县村庄那会儿？”
蔺不言当然记得！她不想再度提起，模糊地应了一声，搪塞过去。
“平日虽得了一个唯恐天下不乱喜看热闹的性子，但也全因她，居住在西南之地的日子变得没这么难熬。”他忆起了幼时的一些事。
刚被李星带到此处，那段日子里，师父命不久矣，靠着孟老的药勉强支撑，随后一年比一年虚弱，于陆行知而言，生命仿佛被无尽的灰色紧紧地包裹，而阿霏姐仿佛天生具一种调和氛围、情绪的能力，为那段黯淡无光的日子消解了许多惆怅。
陆行知的弯起嘴角，笑意里透出一股宁静与淡然，继续说道：“阿霏姐的原话，要怪就怪腌臜不堪躲在背后耍阴招的小人，为何要全把责任推给一并受害的我，何况上一辈私交如此好，定不愿见后辈把好光阴白白浪费在互相谴责，不如好好寻凶手报仇。”
“此话言之有理。”老怪物竟又插一嘴，“姜氏家主本就是江之贻、李将军、李星三人结伴游历时所结交的好友。”
“道相同，方能由身无所依的年少走到功成。”
命运的独特之处，如同一条曲折的河流，或深或浅，或缓或急，尽管永远不知何时因何物改变流向致使岔口形成，分道扬镳，却在某个无名时刻数条目的不尽相同的小溪流相遇了。
“我们啊——”蔺不言伸手指了指陆行知的胸膛，又拍了拍自己，“真成一根线上的纸鸢了。”
“不就是吗？”
以前二人定下结盟，其内里各怀心思，顶多算相互利用，压根谈不上朋友伙伴，说不准事成后卸磨杀驴。
因此面对陆行知的反问，她毫不客气地回击：“你先前想得与我有何不同。”
“鬼市之前相同。”
“这话从何说起...”
“你俩差不多得了。”老怪物见二人话题越扯越偏，早已不在聊正事的道，便径直打断了，略带谴责道，“调风弄月也得找个好时机，老夫还在此呢。”
“老怪物，你眼瞎呢，怎得什么事在你眼里均没个正经。”蔺不言将树枝抛进火堆，悠哉悠哉地拍去掌心的灰，“而且我以为日薄西山之人没什么兴致听又长又臭的陈年旧事，此时该入眠了。”
“老夫有得选吗？”老怪物似作无奈状，转头望了一圈，“溶洞内拢共这么大点儿，谈话还有回音，即便走到洞内最远另一头，老夫的内力太高，想听不见都难啊。”
“何况并非见不得人的秘密，保不齐老夫能帮你们增添些回忆细节。”
变相解释缘由，实则自夸的行为，蔺不言心中喊道：北斗阁选人标准莫非是有这一条吗，怎得从张摇光到沈天权均是这个德行！
然而老怪物与二人也有点不同，沈天权脾性暴躁，张摇光狡猾无道德，最喜攻心计暗算，可老怪物的心性反而介于孩童之间，大事小事均不计较，因而问起一些事来也变得相对容易。
关于此溶洞，她仍有一事未明，喊了声老怪物，朝前方指道：“那是活水吗？”
“一条地下暗河，连通了不空山外的河谷。”
果然与她的猜得无二，河谷为入溶洞的路，顶部这个洞口怕非常人能寻到。
“我们进来时水中可无毒虫，究竟是怎么回事？”拥有同样猜测到的陆行知追问。
“运气好。”老怪物背靠岩壁，伸懒腰，“正巧碰到上个月秋汛结束，再晚五六日，进来的该是两具尸体。”
陆行知笑道：“暗河的毒虫与河谷间密布岩石，果真是运气差点儿就来不了此处。”
听到此番对话，蔺不言心中暗算，暗河无法走，顶部洞口短时内也行不通。
之前对老怪物说的那番话并非胡说八道，陆行知取鲛珠时确轻而易举，可他伤势未恢复，方才握住双手时借机探脉搏，发现内息依旧很乱，如今几日洞口还起了霜，相较刚来那会儿更难了。
而她自己都还未消化完全岩壁悟出的东西，顶多走到接近洞口处，除非那里还有能借力的地方。
想起老怪物巴不得二人赶紧滚蛋，既然如此，她直接将问题抛出去：“我们该如何出谷？”
“我已想出无须待你们痊愈后出谷的法子，三日后出去。”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