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盗圣好像不一样

　　太阳西斜，天空中几颗白色繁星探出头，刚升起月牙在一片绯红天际，冷冷的俯瞰整片寂静大地。

　　衍水居一侧，临水小船舟沿着流水，向西南侧行驶而去。

　　此时，蔺不言正坐在船中。

　　而身侧躺着的陆行知，自上船起，不知从哪处翻出斗笠，盖在脸上，自顾自睡过去。

　　她瞅了一眼那人，下意识说出心中所想：“你好悠闲...”

　　“天色尚早，而且我们又不掐着开市的点去。”

　　哪能想到此人竟然醒着，但她立即反击：“那怎么去？”

　　只听斗笠下传来声音，“雀楼位于北侧，背靠环山，有个洞口可以通到雀楼后方，但只进不出。”

　　“这也是那日你与鬼市主交易所得消息？”

　　身侧人轻应一声后，又没声了。

　　暮色渐浓，夜渐渐降临，船舟行至一片密林之中，停靠在一处破旧渡口。

　　这回，身侧陆行知终于醒过来了。

　　她反问：“到了？”

　　“聪明。”陆行知点了点头，“准备下船，往西南侧方向走。”

　　走出船壁，破旧的艞板映入眼帘，深棕色木头上爬满了青苔，人若是踩上去，怕是会狠狠滑上一跤。

　　她抬脚轻轻踩上去，发出“吱——”一声响。

　　“......”

　　蔺不言心想，有点危险，感觉这艞板随时会散架。

　　要不....

　　她朝船壁中偷偷看了一眼。

　　此时，陆行知正巧走出，见人盯着面前破旧艞板，一动不动，“怎么不走？”

　　一双琥珀色瞳仁左右转动，她歪着头，脸侧小酒涡泛起，“等你，不行吗？”

　　陆行知信了。

　　这张柔弱无害的脸，配上天真笑容，如果不是之前被蔺不言套路过的话，他真就差点儿信了。

　　不过，陆行知还是抬脚走上去。

　　破旧木板在人踩上去一刻，微微颤抖起来，不断发出吱吱声响，但仍然坚-挺，并没有像预期那般坍塌。

　　见状，蔺不言正打算跟上陆行知脚步，踏上艞板，眼前却伸出一双手。

　　她抬起头，见陆行知正在艞板一侧等她。

　　原来，他并未走远。

　　但蔺不言心中狐疑问道：“你要干嘛？”

　　“不会害你的。”

　　“那谁说的准。”顺着陆行知话回应，她又将心里话说出来。

　　不管眼前人想要做什么，她还是打算自己走过去，刚一脚踏上艞板，却被陆行知一把抓过手，船舟突然向后浮动，她重心不稳，半踉跄着要踩空。

　　完了！

　　不等她一脚踩空，腰上手忽地收紧，将她微微拉近。随后，陆行知半搂着她，脚后借力，向前一跃，已快步走过破旧艞板。

　　木板似乎在沉睡，方才听见吱吱声并未出现。

　　两人落地。

　　“这样比较快。”陆行知留下一句解释，头也不回向前方洞口去。

　　换个其他人，大概会认为是好意之举，可蔺不言只觉得这人是在公报私仇，还被占便宜，快步追上去给了人一脚，自顾自走进山洞。

　　这一下，打了他个措不及防，陆行知脑中虽还未反应过来，但见人越走越远，立马追了上去。

　　两人进入洞中。

　　这洞深处常年未见阳光，有些湿冷，洞壁上生了各种乱石嶙峋，时不时掉下两颗水滴，让她将风帽拉低几分，不过洞中不似想象中黑，顶端笋石发出淡淡光。

　　借着微弱光，她与陆行知身后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传来哗啦啦水声，待走近后，她才发觉山洞另一端出口是隐在一片瀑布灌丛之下。

　　“出去可能比较麻烦。”陆行知留下一句嘱咐，随后蹲下，在一群垂落藤蔓中仔细辨别寻找，抓出一根较粗藤蔓，用力扯了扯，“应该是这一根了，标记不会错，也挺坚固。”

　　“但这条路只进不出，藤蔓只有鬼市的人才知道怎么放回来，所以...”

　　短暂沉默后，蔺不言走上前，点头示意。随后，陆行知将藤蔓缠绑在两人身上，检查无误，偏头叮嘱：“抓紧。”

　　她迟疑片刻，双手环住了陆行知的脖子，低下头。

　　陆行知一手抓紧藤蔓，一手揽着怀中人，向后退了几步，猛然向前冲去，随着落水击打在斗篷之上，刺眼光亮传来。

　　他们出来了。

　　眼前一片密林，正前方一栋三层高的阁楼耸立，十分显眼。

　　“那便是雀楼。”落地后，陆行知解开藤蔓，将人放下来，“这片密林与前方矮墙共为隔离带，墙不算高，防守也最薄弱，我们等会儿就从那边进去。”

　　闻声，蔺不言伸手拍掉斗笠上水珠，抬头问道：“单凭密林与一道矮墙，并不能完全保障雀楼身后安危，但他们如此松懈，其中还藏有什么玄机？”

　　“真是瞒不过你啊。”陆行知抬手，指向密林东南侧。

　　雀楼四周亮起灯笼正巧给予密林光源，蔺不言微微眯起双眼，循着所指方向望去，不远处一群细小，不知是何的虫子正在林中飞舞。

　　“这是？”

　　陆行知开口解释：“密林之中养着毒黄蜂，普通人接近会被蜂群攻击，只要持有墨绿玉佩，或是撒上鬼市主给药粉，蜂群不会接近。来之前斗笠上我已经撒过了。”

　　“走吧，快到鬼市开市时间。”

　　得知后，蔺不言只是催促一番，也不想追问为何没有提前告知，还将墨绿通关令牌给她，其一是觉得单纯盟友关系，陆行知瞒下一些鲛人珠之外消息，情有可原。其二，不知为何，近日此人总是怪怪的。

　　她...不太想在此浪费时间。

　　话音落下，两人一前一后，朝雀楼方向去。

　　夜色更浓，原先月亮被乌云吞掉，留下满天白色繁星，密林之中蜂群嗡嗡声响，大小虫鸣嘀嘀咕咕不停。

　　大约一盏茶功夫，两人已位于雀楼背光侧，一片繁茂叶片中藏身隐匿，此处视野正能看见雀楼入口四周情形，又处于视线死角。

　　她与陆行知静待，观察雀楼巡逻交接，大约半个时辰进行一次，此处虽为雀楼薄弱之处，但仍有三三两两人来回巡逻。

　　陆行知压低声音：“我去引开巡逻，你先上二层，随后汇合。”

　　语罢，陆行知拉住蔺不言，想将身上佩剑递去，却被人打断，“不用，我带了泛海，剑柄做了些处理。”

　　蔺不言并未接过手，而是从斗笠后拿出一把长三尺二寸剑，但剑柄被白布缠绕盖住。

　　此番鬼市之行不同前次，惊险万分，她便将佩剑带上，以防不测。

　　见状，陆行知正打算离开，又停住身形，侧头盯着人，一脸严肃告知：“一切见机行事，我若未脱身，你探查完雀楼，去鬼市西南侧等我。”

　　“好。”蔺不言又接上一句，“若未能汇合，以竹笛联系。”

　　陆行知点头示意，便从一侧离开。

　　待人走后，她将自己隐在夜色之中，伺机等待。

　　不出片刻，雀楼东侧传来喧闹声，巡逻人都向那处聚集，只余下三四人看守楼口。

　　是陆行知行动了。

　　蔺不言起身，沿树枝干向前移动，直至枝干三分之二处时，脚下借力，猛然一跃，如脚下生风，羽毛似的落在二层瓦檐之上，她双手抓住栏杆侧，翻身进入二层楼廊处。

　　内外梁柱位于一条斜线上，遮住此处视线，墨色斗篷将人的身形与黑夜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瞧去，还以为屋檐上是一团撒下树影。

　　她委身半蹲，身体微微向上倾，通过漏窗缝隙瞧室内情况。

　　二楼内部不大，但别有洞天，由一扇扇房门紧闭的小隔间组成，四处壁墙虽缀嵌明珠，荧荧微光，晦暗不明。

　　她正想沿着窗户翻身进去，楼梯口上方传来脚步声，两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人，一胖一瘦出现在眼前。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中间抬着一件东西，蒙着灰黑色布，长约有六尺。

　　蔺不言眯起双眼，盯着那块灰布看了两眼，

　　这该不会是...

　　一个人！

　　后方的胖男人突然张嘴，唉声叹气：“太累人了。”

　　“都怪上次花拍，不知从何处来的盗圣横插一脚，三楼那位爷气。”

　　“那位到底什么来头？”

　　“不知道，反正来雀楼三楼寻欢作乐，我也只见过他一人，似乎与当家有点关系。”

　　“真的假的？这人也太骄奢淫逸，今日是第三个了吧。”

　　“快走吧，别管这些，不然赶不上送人去乱葬岗。”

　　伴着话音，两人转身向楼梯下去，身形一颠，灰布下滑出一只手，秀窄修长，瘦削白暂，手腕上还隐约可见几处红色印子。

　　这是女子的手！

　　蔺不言屏息凝神，一动不动，背后却生出细密冷汗。

　　眼前二人，抬着担架渐渐走远，她的脸上血色还未完全恢复。

　　这雀楼之中，萦绕清香，雕栏玉砌，好一番锦天绣地，却让她心生恶寒。

　　一扇扇紧闭雕花木门中关押的全是失踪少女，等待送去花拍贩卖，但顶层好像还藏了其他秘密，与方才带走女子有关。

　　还有他们口中所提的人是谁？花拍幕后者之一吗？

　　待人完全离开二楼后，蔺不言轻推开雕窗，翻身进去。

　　此时，二楼楼梯口处传来一阵喧闹。

　　又有人来了！

　　蔺不言立即翻身，滚到楼梯口对角线上最远一根柱子，委身藏在柱背后，屏息微微侧头，仔细观察屋子中动静。

　　还是方才两个男人，两人抓着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瘦削少女。

　　少女披了件单薄外衫，隐隐约约还能瞧见裸露身体，嘴上被塞了封口布堵住，只能发出一些呜咽声，四肢仍然在不停的挣扎，想要逃脱束缚。

　　左侧胖男人伸手给了少女几鞭子，恶狠狠低声道：“真累，送人就算了，今夜还要抓人回来，你真以为能逃出雀楼吗？”

　　“好了。”另一位连忙制止，“人死了怎么交差，赶紧丢回去，下面还等着帮忙。”

　　语罢，两人直接暴力抬起瘦弱少女，快步向左侧最后一间，推开门，将人扔了进去，又狠狠地朝着屋内啐了一口。

　　门关上瞬间，柱后蔺不言取下珠钗上珠子，向前一弹，留下细小缝隙。

　　而前方两人连头也不回，自顾自向楼下去，丝毫不担心。

　　这扇门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待人完全走下阁楼后，蔺不言起身向方才那扇门去。

　　门上挂了一把精致银色小锁，白珠子嵌在锁口关键之处，但珠子四周正在裂缝，即将撑不了多久。

　　她立马轻推开门，屋内少女连滚带爬逃了出来，珠子瞬间裂开，锁扣闭合，门紧紧关上。

　　好险。

　　幸好她没有只身进去，否则要被关在里面。

　　蔺不言心中松了一口气。

　　但瘦弱少女半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袖口，满脸泪痕，声音不禁颤抖：“姐姐，求...求你，救救我！他们...他是魔鬼，只要不把我留在这里，甘愿当牛做马。”

　　这少女，应该就是被困在雀楼的失踪人口。

　　蔺不言将身上墨色斗篷脱下，遮住半裸-露身体，半蹲下竖起一根手指置于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出声。”

　　她半扶着瘦弱少女，来到方才落地楼廊位置，将人藏好，开口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江明玉。”

　　“你也姓江，很好听的名字。”蔺不言脸上扬起笑容，试图安抚少女，“明玉，你在此处千万不要动，他们不会发现你的。我还需要上三楼探查，随后便带你出去。”

　　“姐姐！”江明玉突然拽住蔺不言左手，眼角带泪摇头，“二楼是关押我们的地方，而上一层是...是供那些所谓贵客寻欢作乐，姐姐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还要将带你出去。”蔺不言半蹲下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但你千万不要动，也不要扯开斗篷，否则会有性命之忧，明白吗？”

　　江明玉点了点，瘦弱身躯蜷缩成一团。

　　此处距离密林很近，掀开斗篷会引来蜂群，不仅难以活命，更会引起雀楼内人的注意。

　　幸好今日一身鸭青衣衫，黑夜中也并不显眼。

　　只是...这雀楼比她想的更复杂，陆行知孤身一人应对如此多高手，不知是什么情况，楼下巡逻人与他至今未归。

　　她心绪不宁，但愿陆行知不要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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